文意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全部揉进一个红色双肩背包：“搞定，应该没什么了吧？”她解下头发绳咬嘴里，用手指扒拉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珠子骨碌碌的四下转着，最后定在床头上，含含糊糊又说：“对了，围巾……”
收拾完她就迫不及待地蹦跳下楼，风风火火出了楼梯口，远远望见走廊尽头一道懒洋洋的身影。乔良靠在休息椅旁的墙上，双手插进裤兜，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脚尖玩儿，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出门在外，戒骄戒躁，保持淑女……”
还没嘀咕完，耳边就传来一道被拉长了的声音：“快点。”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乔良那双直直望过来的眼睛，水亮亮的，她的心砰砰地猛跳了两下，脚下随之一顿，然后她就屁颠屁颠地又跑起来，哪还管什么淑女不淑女。
“怎么样，我够快吧！”文意微微喘着气，也不知道在得意个啥。
等她到了眼前，乔良站起身：“东西带齐了？”
文意连连点头：“齐了齐了。”
两人似乎都迫不及待地想快点离开这里，什么也没说，顶着公寓门口来往路人的目光以及交头接耳的议论，目不斜视的径直出了公寓，下台阶时文意隐约听见背后有人低呼：“好帅啊……”
心里叹气一声，她本以为跟胡琴呆一起久了，已经习惯了这种走在路上时不时被人瞩目议论的处境，到现在她才发现，果然还是不习惯啊!
文意望着他的后脑勺有些走神，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样不自在。
“上车。”乔良停在了一辆黑色私家车前。
“哦。”文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非常自觉地往后排坐，然而坐上去之后她才发现副驾驶上放了个纸箱子，还好她有先见之明，不然又要出糗了。
总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不真实，离上次去梧桐镇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上次去也匆忙来也匆匆，都没怎么感受小镇上的吃喝玩乐，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看看那个养了他十几年的小镇。
见乔良当仁不让地坐上了驾驶座，她反应迟钝的像是才想起什么，惊讶得语无伦次：“这是你的车，不是，你开车？”
“不然了，你来？”乔良系上安全带，从副驾驶上的箱子里抽出一瓶哇哈哈苏打水，反手递给她，顺便问：“晕车吗？”
文意接过，说了声谢谢：“不晕。”顿了顿，仍是不放心地问，“你有驾照吗？”
“我开车，你放一百个心。”乔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少年人意气风发的自信，文意都能想象出来他现在那副邪魅一笑睥睨众生的高傲姿态。可是……放两百个心，也只有一条命啊喂！
“坐好了！”乔良提醒一句，文意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子就驶离了公寓门口。
“我坐好没用，你开好了才管用，你悠着点啊！我惜命。”为了保险起见，文意拉了拉安全带正准备系上，就听乔良气定神闲的口吻：“有我在你怕什么！”
文意愣了愣，在系与不系间纠结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我怕你玩速度与激情啊！”
乔良侧过头来斜她一眼，这一眼……文意好像看见了他要扬不扬的嘴角，神经一绷：他要干什么？
紧而一声“啊”从她嘴里蹦了出来，她的脑袋随着车速的突然加快，重重地撞在了椅背上，一时大脑充血晕头转向，她感觉被撞出了脑症荡。
等一缓过来，她心中那个气啊，顿时横眉怒目：“乔良，你能再小孩子一点吗？撞到人怎么办？你还笑得出来，还笑……”
被她说破，乔良干脆肆无忌惮地笑出鹅叫：“你刚刚那一声‘啊’太像乌鸦叫了。”完了还没个自觉地反问一句，“你不觉得吗？”
文意：“……”
气死个人啊，这人怎么这样幼稚，不熟的时候冷淡得不近人情，为数不多的几句话要不嘴硬到能隔应死人，要不就敷衍成性，让她怀疑人生。文意还以为他纳于言而敏于行——能动手决绝问题，就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而现在……简直就是个调皮捣蛋作弄人又屡教不听还极其欠揍的小屁孩。熟了就不拿人当人了是吗？这点豆子似乎就跟他很像。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撞出脑症荡你负得起这个责吗？”文意碎碎念地抱怨，手痒痒的恨不能找面墙挠挠。
“你怎么知道我负不起这个责？”乔良偏过头看她，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拽拽表情好像小孩子不服气的时候咬牙较劲儿的感觉，不过……文意瞪大了眼睛，“你别看我啊，看路行吗？你赢了你赢了……”她自愧不如甘拜下风，普金说得对，没有实力的愤怒是毫无意义的。
乔良却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转过脸去，嘴里还嘀咕了句什么文意没听清楚，多半是哽死人不偿命的话。
捏拳头，忍了。
这时他咳嗽一声，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许是良心过意不去，又漫不经心地提醒她：“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听音乐？”
文意还没气过来，中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不高不低地“嗯”一声，拧巴巴道：“舒缓一点的。”
他点了首爱尔兰风格的纯音乐，顺手打开暖气，气氛随着音乐的流淌缓和了下来。
文意找了个舒适的姿态，全身心放松地感受澄澈如水的音乐，仿佛眼前就是蓝蓝的天空下卧在湖水边的遥远村庄，温暖而静谧，又似乎含着丝丝缕缕扣人心扉的忧郁和伤感。
昨晚虽然没有做噩梦，但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太多，还是没怎么睡好，所以文意昏昏欲睡了一路，似乎还做了个梦，梦里的茉莉花开得很美……
等她醒过来，乔良已经把车停在了街边，音乐还在缓缓流溢出来，而他人却不在了。
文意出神地盯着空了的驾驶座，有一瞬的失落怅惘，好像梦里的那个人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她突然发现，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是因为他小时候的模样早就在她的记忆里模糊淡化了。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就像梦里的那句话一样。
如果那一天他们谁也没有认出谁，现在的他们又会是样子呢？
她可能还停留在原地转圈圈，求而不得吧！
车内暖烘烘的有些闷热，她咳嗽两声清醒了些，边朝窗外望去，边喃喃自语：“到了吗？”
隔着窗子，景物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刚睡醒，眼睛也有些惺忪雾蒙，她正想抬手揉揉，突然车窗外冒出个鬼脸，吓得她连连失声尖叫，一时无法平复情绪，鬼哭狼嚎根本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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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花的最佳时间是上午，这样才能挑到更多满意新鲜的花材，跟你说了多少遍，时间来不及，就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好给你留些新鲜饱满的花材，你这孩子……”
温馨甜蜜的花店内，一个穿着素雅得体的中年妇女一边手指娴熟地折着牛皮纸，一边温声细语地念叨着，手边是一堆乱七八糟刚剪下的枯枝烂叶。
“你看这花不是一样新鲜好看吗，枝叶也饱满撑展，不用那么麻烦，秦姨。”乔良站在旁边，顺便帮她打打下手。
“你叫我一声姨，这点麻烦都担待不起？”秦姨抬头，朝他开完笑说，“大不了，多收你点钱。”
乔良笑笑，没事可做的在一堆花花草草里挑挑拣拣：“现在生意好吗？”
“生意都是慢慢好起来的，而且现在人老了，好不好其实也无所谓，每天早上能来店里打扫一下，擦擦假花，给真花剪枝换水，有客人就包装花束，写写贺卡，送送花，只要守着这小店，跟花打打交道，我就知足了！”
“秦姨还这么年轻，怎么说老？”
“没有年轻时候的那个奔头了，你说不是老了是什么？”
“我现在也没奔头，是不是也老了？”
“你那不叫老，叫不思进取。”这时从外面隐约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秦姨手上的活不停，下意识朝落地窗外望去，“外面出什么事了？”视线内除了寻常街景，没什么异常。
乔良皱了皱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变了：“秦姨你先包着，我出去看一看。”
“哎……这孩子，不是不喜欢凑热闹吗？”
乔良脚下像安了滑轮一样冲出花店，他注意着两边稀稀拉拉来往的车辆，一路跑着穿过街道，远远望见长街尽头，文意跌坐在地上像个疯婆子一样鬼吼鬼叫，像是被什么东西吓惨了。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心慌乱得一塌糊涂，不能自已地越跑越快，他遥遥地喊她的名字：“文意……”
“乔良，有虫有虫……啊，啊啊啊……”文意惊恐之下隐隐听到有人在叫她，一抬头，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
乔良一脚踩死那只跟她一样惊慌失措又走投无路的黝黑小虫。
“有个小屁孩，他突然出现在车窗外扮鬼脸，他还躲在车后拿虫子吓唬我……”文意被他小心翼翼地从地上连拉带抱起来，抽抽泣泣语不成调地哭诉着，完全被吓成了个小孩子。
“好了好了，虫子有什么好怕的……”
“我就是怕啊！我受不了，看着我就全身发麻发痒，我也抗拒不了……”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很难自控，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是在所难免的事，除非……给她来一棒。
乔良愣了愣，嘴角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摸摸她的脑袋：“下次再看见，你就闭上眼睛，你以为‘吼’人的老虎，其实不过就是只‘嗷呜’的小猫咪，没什么好怕的。”说着他反手拉开车门，“先上车……”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无法自拔，他不自觉地又放低了语气，温声细语哄小朋友一样的口吻，“那么多人看着了，外面天冷，你先上车，有我在，那小屁孩不敢来了……”
好不容易把她哄上车，乔良手脚放轻了地关上车门，才想起花还没拿，敲敲车窗示意她打开窗子。
“你先在车上等我几分钟……”
“你要去哪儿？”文意眼睛红红的，盯着他不放。
“我去拿点东西。”像是为了安抚她，他最后强调一句，“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