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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无奈是少年

辛德拉知道阿狸是个非常重情的人,不忍心让她承受杀死图奇的负担,便替阿狸做出最后一步的选择,阻止了图奇的疯狂行为。

辛德拉缓缓飞落到瘫坐在地的阿狸的身边,扶起她安慰道:“没事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咱们走吧……”

阿狸平复情绪,说:“我还要回布里茨家接安妮。伊泽瑞尔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辛德拉说:“水坝被炸了,我们没过到对岸去。他在水坝的路口等着,让我来接应你。我陪你回去接安妮吧,现在城里太危险了。”

阿狸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市,情绪低落的说:“你还是回到伊泽瑞尔那里吧,我接到安妮就来找你们。水坝可能随时会被冲毁,你去提醒他一下,离远点别被牵连到,两个人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辛德拉不放心阿狸现在的状态,还是想要陪着她,握起她的手说:“不用管那个扫把星,我先跟你走……”

阿狸背过身去,把手抽了回来,说:“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然后就低着头走开。

辛德拉没有继续跟着阿狸,站在原地看着她奔向远处的旧厂区。虽然是辛德拉给了图奇最后一击,避免了让阿狸去亲手杀死一个朋友,但辛德拉仍是能感受到了阿狸内心承受的巨大痛苦。

对于辛德拉来说,那个丑陋的鼠人只是有过短暂交集的过客,而阿狸则是她重要的同伴。望着阿狸落寞的背影,辛德拉暗自决定,今后不能让她的同伴遭再受这种痛苦,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她愿意做的更多,替别人做出为难的抉择。目送阿狸走远后,便转身回去找伊泽瑞尔。

辛德拉在路上见到很多的抢修部队,这些人带着各种装备,快速的穿过层层毒雾,奔向水坝。她想着,阿狸因为图奇的诱骗行为而感到愧疚自责,一部分原因就是图奇利用了她危害无辜的人。眼下因为图奇的阻挠,抢修工作被拖延,如果因此导致更大的灾难,会让阿狸更加难过。

辛德拉想尽量帮阿狸减少痛苦,便飞到阻塞的道路上方,用魔法操控力帮助清障部队挪开拦路的障碍。一些军警虽然不认识这名飞在天上的魔法师,也都挥手对她致意,表示感谢。

辛德拉也欣然的回礼,目送一辆辆救援车开上水坝。疏通道路之后,她跟着就要离开,突然听到下方的屋顶有人对她叫道:“喂!伊泽瑞尔在哪?是见到这场面就丢下你跑掉了嘛?”

辛德拉猛然低头,看到艾克正坐在一处屋檐的边缘,摆弄着手中短剑。

她马上飞落在艾克身后的屋顶上,质问道:“你找他干什么?我警告你,图奇已经因为乱发疯被我杀了。如果你也要搞事情的话,就别怪我也对你下手了。”

艾克轻笑一声,说:“嗨呀,我说救援部队怎么这么快就开上水坝了。还以为臭老鼠没认真工作,在偷偷划水呢。”

辛德拉见艾克竟然在得知了图奇的死亡后毫无反应,便说:“诶,你也太无情无义了吧……阿狸因为逼不得已要阻止图奇,对他痛下杀手都很难过了。你跟臭老鼠也是相识一场,对他的死一点都不在意么?”

艾克懒散的坐在屋檐上,说:“有什么要在意的吗?他本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他只希望,他的死比他的生更有价值。哎,算了。你不会懂的。”

辛德拉谨慎的提防着艾克的一举一动,说:“自己想死就去死啊,还要搭上这么多无辜的人,让重视自己的朋友伤心。这种心态,我最好永远都不要懂……”她随手唤出几颗法球在身边环绕,防止艾克有危险的动作,警告道:“你们这些祖安人造成的破坏已经够多了,再有奇怪的行为,我可不会轻饶你的。反正杀一个杀两个对我都没差。”

艾克不屑的说:“呦,你才来皮城几天呀?真把这当家啦?……也对,这里毕竟是他的老家,你也算嫁过来的新媳妇了。”

辛德拉受阿狸的影响,心态沉稳了很多,无意与他斗嘴,转而说道:“我真是替阿狸与伊泽瑞尔两个人感到不值。阿狸把图奇当做朋友对待,却反而被利用,做出了让自己悔恨的事。伊泽瑞尔他……他那件事也是有原因的,他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你。而你不仅没给他道歉的机会,反而一直在为难他。”

艾克若有所思的看向水坝,说:“看来,他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了。那

么,如果是你的话,面对最好的朋友弃你不顾,独自跑掉。你会怎么办?”

辛德拉想了一下,无论是伊泽瑞尔,还是阿狸,如果大家遭遇到危险,他们没有救自己而逃离。她也许会很难过,但毕竟朋友们能活下去,这种结果也能接受吧。

她略显失落的说:“如果是避免不了的危险,真的是迫不得己……又不是谁的错,那我也只能认命啦!最多到了下面变成厉鬼,狠狠的骂他一顿……”

艾克问道:“你因此死掉,他独自苟活了下去,你都不会怨恨他么?”

辛德拉回道:“不会吧。如果是遭遇了那种意外,他选择冒死救我,我会很感动。他选择自己活命,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他没有绝对的理由要为我做什么……”

说到这里,辛德拉感到一阵心酸,她努力去压抑这种情感,苦笑着说:“而且呀,要是他因为回来救我而遇到危险,那我岂不是要对不起他啦?我才不想欠他的人情呢!”

艾克轻轻点头,然后继续问:“你在被他抛弃掉之后,又从绝境中活了下来。你会选择忘记一切,原谅他,继续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么?”

辛德拉没有直面过那种绝望与恐惧,也没想过被抛弃的人换成自己会怎么办,一时陷入迷茫,不知该怎样回答。

她想:“我一直都是用旁观者的视角看待这件事,希望伊泽瑞尔不要自责,希望艾克不要怪他……如果换成我活着回来,还会愿意面对一个舍我而去的人吗?”

想到这,辛德拉变得有些迷茫,又想:“就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就算我不怪他,再次相遇之后,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么?就算我可以,他能做到吗……”

辛德拉回想着伊泽瑞尔见到艾克时的样子,明显他对艾克充满了愧疚与自责。那种隔阂感,她此时才有所体会。

艾克见她不知所措的神态,与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又补充说:“喂,小丫头别光发呆,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呀!”

辛德拉双唇碰了碰,还没发出声音,艾克就继续说:“如果他那时不曾回头,只是在慌乱之中直接跑掉,留我死在乱石堆下,我也许都可以接受……而他,却是在我被沉重的石块压得喘不过气,被死亡的恐惧侵袭时,先是跑回来要救我,让我燃起一丝希望后,又转身离开……那种从希望到绝望的落差感,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中……”

辛德拉听着艾克沉重又无奈的述说,心情变得更加复杂。原本还想把伊泽瑞尔的苦衷说给他听,但此时她体会到艾克的心情,同时也知道了,理由、苦衷也许都可以被接受,但要做到原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却是不可能的了。

辛德拉支支吾吾的辩解道:“就算是这样……好吧,我承认是没法再做朋友啦!但是……也没必要那么恨他吧……既然都活了下来,他也不是真的要舍你而去,大不了从今往后就当成陌生人,不再往来就好啊……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是对他的报复么?换做是我,至少不会故意去伤害他,伤害别人,做出这些过分的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水坝的漏洞中还在不断涌出海水,几十盏高亮探照灯打在水洞上,反射出闪亮的光波。各方部队往来于水坝上下,紧张的补救损伤。由于祖安部队少了指挥将领,进攻很快也被击退,只剩零散的一些残兵还在负隅顽抗。

艾克举起时针剑,在手上转了几圈。昏暗的光线下,青绿色的剑身莹莹发光。他看着剑身说:“我如果没有得到这件东西……应该会跟你有同样的想法吧……”然后看向辛德拉,说:“不过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在距离辛德拉与艾克不远的一处高楼顶端,崔斯特安静的站在上面,俯瞰着下方的少男少女。被毒雾环绕的水坝全景也尽收眼底。这个时候,安妮居然背身坐在他的后面,把玩着手中的玩具小熊。

崔斯特的指间转动着一张精致的卡牌,说道:“本是友情深厚的两个小家伙,由于一场意外,就永远变成了陌路。伊泽瑞尔因为慌乱之中背弃了朋友,而陷入深深地自责。而艾克,带着怨恨从鬼门关逃回来后,没有报复,没有回避,想的竟是要帮伊泽瑞尔卸下心中的负担……”

安妮坐在一旁,发出一声嘲笑,说:“嘻嘻,真搞不懂艾克。既然不打算原谅伊泽瑞尔,又对

他充满了怨恨,那就应该让他更自责,更痛苦才对呀!艾克不用得到的力量惩罚那个逃跑的懦夫,反而一心想让伊泽瑞尔放下对自己的亏欠。脑子搭错弦了嘛?”

崔斯特嘴角带笑,说:“‘我一个人恨他就够了,他没必要活在自责当中。’……这是艾克说的原话。”

崔斯特回想着之前与艾克的交谈,说道:“艾克不能原谅伊泽瑞尔,两人已经不可能再做朋友,便也不想与他再有瓜葛。但是这次伊泽瑞尔突然回到祖安,艾克还是想看看,伊泽瑞尔在过去了这些年后,面对自己会是怎样的态度。艾克主动去攻击伊泽瑞尔身边的人,从伊泽瑞尔的行动与反应中看出来,伊泽瑞尔的心中仍然充满了自责与愧疚。但这并不是艾克希望见到的。”

安妮窃笑几声,说:“真是个天真的傻小子。都被人无情的舍弃,留在废墟中等死了,还在替对方着想呢?小孩子的友情游戏也太无聊啦,以为帮助伊泽瑞尔从自责中解脱出来,自己背负所有的后果,这样很酷嘛?”

崔斯特看着下面的艾克,说:“如果他不这样天真,又怎么会乖乖地与我合作呢?如果不是他天真的以为,手上的时针碎片有让时光倒流的能力,可以帮他回到过去。又怎么会狠心的杀掉杰斯,把杰斯送去见那个人。这个世界上少了他们这种天真的少年,就没这么容易掌控了。”

安妮扭动着玩具熊的身体,说:“你这个坏大叔,就喜欢到处骗人。要不是你给他看了一件坏掉的时空穿梭装置,他怎么会信你了的鬼话,还帮你去杀人呀。”

崔斯特摇摇头,说:“你又冤枉我了,我可从来没骗过人。我只是告诉他,用他手上的时针剑杀掉杰斯后,等到杰斯再次出现,就能有制造出时光机的能力。但是,我可没说杰斯一定会帮助他……”

崔斯特之前在祖安见到艾克,看出来了艾克操控时间的更深层的效果。在接触一段时间后,了解到艾克与伊泽瑞尔的事,便说有办法帮艾克回到过去。让艾克回到出事之前,那样他就可以帮助过去的自己避免意外,从而保住他与伊泽瑞尔的友谊。

崔斯特又说杰斯是关键,利用艾克把杰斯杀死,用时针剑产生的混乱时间场,把死后的杰斯送进了时间乱流中。而这一切,实际只是在帮助崔斯特自己完成计划罢了。

崔斯特哼笑一声,又说:“艾克想着自己穿越到过去的世界线后,留在这个世界的伊泽瑞尔还会继续承受对过去事件的自责与愧疚,居然还要在回到过去之前,帮伊泽瑞尔卸下心中的负担……他可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小伙儿。”

安妮这时又忍不住嗤笑道:“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太好玩啦!扮演一个坏孩子,做出各种坏事,伤害伊泽瑞尔与身边的人,让伊泽瑞尔的那份亏欠与自责变成对他的敌视与愤怒。以为只要伊泽瑞尔厌恶他了,就会放下两人的友情,放下心里的包袱,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么?”

崔斯特说:“毕竟他是个没经历过多少风雨的年轻人嘛,怎么会处理好太复杂的事呢。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等碰过几次壁后,才有可能发现……活着,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安妮站起来,伸头看向下面,见到离艾克与辛德拉隔着几条街的地方,伊泽瑞尔正避开地面的毒雾,沿着屋脊朝这边走来,她说:“真可惜,该走啦,不能留下来看戏了。”

崔斯特也转身准备离开,说:“这边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别让另一个主角等太久。你在上次焚烧过艾欧尼亚圣域之后,不是一直都想再尽情地放一把火么……”

安妮听到放火,开心的笑出声,举起手中的玩具熊,转着圈说:“对呀!火焰,是我最喜欢的玩具!”

安妮问崔斯特:“我上次去让帝国的刀锋刺客摧毁圣塔,再由我加一把火,焚烧了全城。是为了让艾瑞莉娅姐姐看到更惨烈的景象,加深她对帝国的憎恨,刺激她更坚定去寻找壮大艾欧尼亚的方法。但是阿狸姐姐对皮城又没有特殊的感情,放一把火能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呀?”

崔斯特微微抬头,视线略过破损的水坝,顺着奔流向西的内海,远远地望向西方,说:“阿狸,跟那家面包店老板的女儿,关系相处的很好吧……”

夜色渐浓,阴云连天。崔斯特与安妮消失在了昏暗的屋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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