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兰宫摆手让三七去下达自己的指示，三七行礼告退，出去前与连翘交班。
“鹤钦也不必一直留在这里。”蒋兰宫对沈赐道。
梦里听到杜萦回的那些话，沈赐已经忐忑了许久，尽管不放心，身上的事务却不敢耽搁，马上和三七一起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三七唤道：“青冥君请留步。”
沈赐回头：“三七供奉。”
“君上方才未提梦中情形，晚辈担心不已。”三七说，“故妄自询问青冥君，梦魇之中，是否有损害君上之事？”
沈赐稍作犹豫，后答道：“未曾。”
三七：“晚辈信任青冥君。”
沈赐：“杜岸对君上之心亦可信，然而他的行动不可揣测，还需多留意，以防弄巧成拙。”
三七颔首送行，两人在天君殿前分别。
楼上只剩下连翘陪着，蒋兰宫趁着安静，趴在小桌案上闭目修养。
“禀君上，杜岸已在大瓮沟将人杀光，化身成业障渊。现在魔气封山，里面情形无法探查清楚，是否要调兵支援？”
远方传音入耳，蒋兰宫拄着桌案听完，回道：“叫大瓮沟的人往外撤。”
紧着他忽然一阵眩晕，扶额稳了稳心神。
“君上……”连翘端了熬好的药过来，“我看杜岸太过分了，不如这次就将他拖回来用山灵锁钉在枕泉司里，省得他再四处搅和事。”
蒋兰宫倒是这么想，捧起碗来心不在焉地拿勺子舀一舀，没喝下去。
连翘见他失神，便撇撇嘴在旁边跪下，边给他捏着肩边说起好话：“不过他到底替君上把那些人杀了，还算有点良心。我看他还是向着君上，就是糊涂。”
“他呀。”蒋兰宫瞥着身边的小丫头，“他不糊涂，反而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再也骗不了了。”
“君上又维护他，小善可要糊涂了，方才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呀？青冥君醒过来跟诈尸似的。”
蒋兰宫苦笑不语。
连翘撇撇嘴：“君上想什么呢，这药可是小善用心煎热乎的，再不喝小善心窝子跟药一起凉了。”
蒋兰宫揉揉她的脑袋，把勺子摆在一边，端碗一饮而尽。
连翘满意地收走碗勺，忽然回头道：“君上，最近的药方子有点不一样了，是调理到下一程了吗？”
“未有。”蒋兰宫伏案看呈递上来的书信，“只是将独孤护的方子换了。”
连翘没再问，低头收着东西紧紧咬住嘴唇。
独孤护死后，山上许多陈设都换了地方，本来已经开始运作的识海丹炉也不再继续推进，仍像往常那般平静地摆在那里。
那个人死去的时候，或许连带着蒋兰宫对这座山的信任也一并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自己跟三七都未能早些察觉那人只手遮天，任凭他毫无阻碍地被君上信赖了那么久？
难道说我们真的还没有能力让君上倚仗，所以只能全都交给了那人……？
在君上眼里，我们仍只是些担不得大任的孩子吗……
“小善。”蒋兰宫唤道。
连翘迅速擦去眼泪，回头有力道：“君上吩咐。”
蒋兰宫让她突然的正经弄得愣了一下，道：“一会儿随我回寝宫，今夜我要调动小杜，会焚毒守夜。到时候山上的事都由你、三七和青冥君打点，有什么事，都一定等到我出关。”
“君上神魂尚不安定，就要分魂去那么远么？”连翘担心。
“事不宜迟，最坏的打算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了。”
连翘心里好似拧帕子似的痛，可她到底忍住了所有含到嘴边的安慰和辩驳，用力点头答应下一声“是”。
蒋兰宫欣慰：“长大了。”
“请安心交给我们，君上。”
“嗯。”
蒋兰宫翻了翻案上的折子信纸，不甚专心。
“杜岸那边应该暂时不会有消息了，他从业障渊中重塑归来之前，要做好孤立无援的准备。”他说，“回头让三七修一道书，以我的名义传给何堂主。”
“何容与会接受吗？”连翘问。
“他会来的。”蒋兰宫将信封好按在掌中，“至少他会为杜岸而来。”
连翘点头：“无论什么人，此时能帮无尽洞天的，就是自己人。”
蒋兰宫：“你这语气是怎么了，小七跟你换了魂魄不成？”
连翘：“君上可小瞧我了，往常没事儿我当君上的小棉袄，关键时刻可是件铁布衫呢。”
蒋兰宫莞尔，示意她可以动身了。
“忽然想……”蒋兰宫站起来说，“回寝宫焚毒闭关之前，去看看棠儿吧。”
他拢袖正了正衣冠，对着窗外凝望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