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峰琼脂洞，水台之上四个人围坐桌前。
得闻杜萦回离开寻常涧的消息，蒋兰宫不假思索道：“去哪儿了？”
涂海眼皮直跳：“他说你知道。”
蒋兰宫摇了摇茶杯，思索着。
“之前可有什么动静？”蒋兰宫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继续问涂海。
“他应该是想要调用尚在战场上游荡的魂魄。”涂海答道。
“战场这么多，他去的哪一个叫人如何猜？我这位好亚父还真当我是他肚里的蛔虫了。”
蒋兰宫抿了一口茶，静下心来继续思考杜萦回所知道的都有哪些地方，没有人，而且还盘踞着很多战死的鬼魂。
一杯茶饮尽，蒋兰宫算是猜了个结果，道：“大约知道了。”
“这不还是知道么。”涂海道，“在什么地方？”
蒋兰宫瞥了眼桌边另外两个人。
正在百无聊赖翻着茶碗玩儿的悟生猛抬起一双精亮的眼看着他。
戴着面纱的沈赐静默不动。
“说到这个，如今已经进了元月。悟生师傅之前答应下的‘那件事’，具体安置在什么地方，已经告知于我。”蒋兰宫看着他手边的茶碗，“如今不妨也说来，给栖虹跟鹤钦听听。”
悟生盯着他：“当然是捡死人多的地方，玉山蜀川首陵三州交界，刚打完仗最合适。”
在座三人都静默了好一阵子。
“这是之前怀赦和杜驿交战之地。”涂海先开口点明，“你选在这里，也是要用战死的魂魄？”
“杜岸用得为何我不能用？”悟生问。
“你也不看看杜岸凭什么能用。”涂海揉着额角，头疼不已，“真是点不透你个榆木脑袋。”
悟生不解地看向蒋兰宫：“他凭什么？”
蒋兰宫的表情平静而冷漠，并不回答悟生，而是看着涂海：“悟生师傅说得对，杜岸可以，别人有正当理由也可以，如今这个时候，轻重缓急已经很清楚了。”
涂海摊手仰瘫在椅背上。
“这个地点我没有意见，”蒋兰宫忽然说，“反而觉得再好不过。三州交界虽然刚刚大战结束，但是仍旧是各方督院都能布控之地。而且地处八州中部偏西，在此地设置，能够牵制中北部过来的仙门，而乘安、拜越二州就可以借此机会集中力量向南，守卫灵永州东部。”
“这些魂魄被杜岸的魔体收走，吸去怨念，或可有解脱的那天，可是让这小子弄去……”涂海提醒道，“被困在‘盅’内的魂魄就永世不可超生，你决定为这次连自己之前的底线都不要了？”
蒋兰宫：“杜岸这次的目的地有可能就是这里。”
涂海：“那怎么行，他……”
她说着忽然愣了，想想后道：“你是想让他去先收了魂魄，那盅要怎么办？”
沈赐动了一下引来他们的注意，随后拱手向蒋兰宫示意一下，扭头对涂海道：“此前缴获的遗物，都已陆续转移至此地。”
“你们将这次杀了的人……”
“随身器物会与魂魄产生勾连，施法招魂，没出头七的魂魄都能招来。”
涂海听到这里瞠目结舌，转向蒋兰宫：“够狠……单弦果然没看错你。杀人诛心斩草除根都不够，还要追究到魂飞魄散。”
“物尽其用，何乐而不为。”蒋兰宫道，“传承正统的仙家元神，可比一般修士魂魄更能扛住大劫。”
他又给自己冲了杯茶，小口吹着热气。
“你之前没说用什么人的魂魄。”悟生说。
“同样都邪怨深重，生前是什么就没有讲究。”蒋兰宫瞥向他，“我说的没错吧。”
悟生点了一下头。
“响骨盅的原理已经解明，”蒋兰宫勾勾手指在桌上轻描，“施法后的陶罐子可以算出命数劫难，给出接下来运势趋向的提示，这本身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密法。而真正能让运势产生变化的，是禁锢在其中的鬼骰子。”
涂海拄着桌子盯紧他手指的动作。
“那些摇出来的点数其实只是提示。”蒋兰宫道，“当提示出现的同时，使用者的厄运便已经向其中鬼的身上转移。一旦预测出使用者所求之事的过程中有劫难，鬼便在此时分走了部分劫数。结果就是即便此后使用者不再携带响骨盅，遇到那个‘劫’的时候，遭受的磨难也会相应减轻。”
悟生低头推着桌上的茶碗一声不吭。
“而扛劫的能力强弱，和鬼骰子的强弱直接相关。”蒋兰宫只看着自己的指尖不抬头，“你之所以做响骨盅，就是为了给自己扛这个‘祸世劫’。”
“可是为什么……如今响骨盅都已经那么多了，那个劫一点也没小。”涂海说。
“当然。”悟生平静，“再多响骨盅也没有用。一只才能扛多少，而且只有带在身上的时候才能扛，我又不能把千百万只都放自己身上。”
他捏住的那只茶碗突然碎裂，对面的沈赐当即抽出玉笛警戒。
蒋兰宫起手示意沈赐不必动手。
“悟生师傅，即便你的绝技已经被破解。”他说，“你也不必担心，这仍是一场‘共赢’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