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萦回想了许久。
“或许因为他身上那具骨甲与锁魂钉有着同样的效用。”杜萦回道，“所以分魂出来了，主魂魄还没事。”
何容与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个解释。
“云雷骨甲能作为锁魂钉使用我倒不存疑，毕竟锁魂的法器诸多，广义上都可以叫做锁魂钉。”何容与道，“可是梦合中的生魂，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能？”
何容与问：“会不会那身体里两个魂魄都还活着？”
杜萦回神色十分难受。
“那来的也是兰宫，不是蒋化吉。”杜萦回道，“而且夺舍，另一个魂魄应该已经被杀灭了。”
何容与思索。
“被杀灭的是魂魄，还是记忆？”他问。
杜萦回被他绕进了这个圈子里：“老何，麻烦你说清楚一点，到底你认为如今兰宫是个什么情况？”
何容与：“兰宫的夺舍没有完全杀灭蒋化吉的魂魄，而是将其破坏打散后，慢慢和这些零散的碎片融到了一起，从而修补了自身已死的魂体，得以以生魂的方式存留在身体中。”
“就是说现在的兰宫还是兰宫。”
“不错。”
“那就得了。”
杜萦回说完抚胸长舒一口气。
何容与见他这模样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可还是提醒道：“虽是如此，但魂魄相融怕不是兰宫自愿，况且是否有蒋化吉的执念残留其中，也不清楚。”
杜萦回：“再残留能残留多少？”
何容与：“目前感觉不出来，我毕竟与他们二人都不十分了解。”
“但无论怎么个残留，蒋化吉是真的死了对吧？”
“是。”
杜萦回再次抚胸放心。
“或许那些残存的执念仍会干扰兰宫，你回头与他相见仍需多加注意。”何容与道，“我来交代此事也是希望一切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不要中途再生出变故。”
杜萦回紧张起来：“你觉得会有变故？”
何容与摇头：“我没有这样说。”
“可我如今必须确认，你会不会是挑起这变故之人？”
何容与这次没有那么正义凛然地直接回应，只摇摇扇子，道：“这要看荣华心里有没有数了。”
“老何……”杜萦回看不懂他的表态，“你到底站在哪边？”
“现在荣华眼里这世上怕是只有两种立场，向着兰宫的，和反对他的。”
“这你已经很清楚了。”
“可是在我眼里，并非如此。”
何容与将羽扇在面前轻轻画了个圈：“我以为这世间立场，只有靠得近与离得远的差别，没有永恒不变。”
“那不是等同于没有立场？”
“立场……我曾以替天行道为立身之本，可天本无道，我替天行的，又算什么道义。”
何容与说罢看着他，杜萦回不由得心头一紧。
本以为如今辽肃宗夺取天下的大计已经无望，整个八州再也没有愿意支持的人，而何容与自身的一切声名也都在多年战事之后被残酷消磨，他的眼神却依然坚定。
一个失去了立场而彷徨不安的人，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杜萦回觉得他心里仍然有坚持的东西，可是却不知道他还在坚持着什么。
也许他从一开始所秉持的那份理想，就是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罢。
“我大概拦不住你，你准备去哪儿？”杜萦回问。
“到处走走，顺便等待时机。”何容与道，“我已经传话给兰宫，到时候便能知道他的态度如何。”
杜萦回：“我知道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没有，还是说这是你们两个的事？”
何容与：“这是关乎于八州每个人的事，但没有人能够阻拦。”
杜萦回没有再提。
何容与从悬崖边站起来，杜萦回知道他要走了，却不准备抬屁股起来送送。
“自己能走出去？”杜萦回问。
何容与点点头。
“说来，此前我见到明公子了。”何容与道，“他告诉我你在这里。”
“你俩还认识？”
“我们很早就是相识。”
何容与回头笑了笑：“说来我这些年，也做了不少离经叛道之举。”
他作别，幻化羽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