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合二为一的梦合双修阵,梦中的两个人却针锋相对,随时会大打出手。
梦境已被洗刷成血色,何容与双手仗剑犹如双翼,在浓黑魔气中开辟出一方净土。
“荣华,你这般模样……”他凝望黑雾中那双红眼,痛惜不已。
杜萦回前一生,天纵奇才,风华无双。
本该是流芳百世之人,却为一次着迷,毁了自己。
他的心魔在荆州之时已是爆发,如今魔体虽原本与他无干,可继续下去必将成为他堕落的引线。
何容与不愿看他走到那一步。
杜萦回抬起手,魔雾混杂着梦境中燃烧的火焰聚合。
“荣华,你若真想保下兰宫,就不该纵容他一再错下去。”何容与劝说。
杜萦回并未完全失去理智:“兰宫错不错,我自有分辨,也有对策。”
“但只靠你,不可能制衡得了他。”何容与道。
杜萦回不予回答。
何容与举起将离剑:“荣华,将离能够以灵器留在已是魔体的你身边,证明你身体中的灵流尚未断绝,此身曾经或也是你我同道之人。”
杜萦回:“我知道,之前提到那位躲在山中种花的‘听川散人’,估计就是单弦。”
何容与神色略微一滞:“原来如此么?”
这样反而不难懂了,听川散人被贬仙籍之后销声匿迹,或许就是堕入魔道,连名字都被仙家抹去。
单弦……难道是为了报复仙门,才选择了入魔?
可若如此,他为何又会牺牲自己为蒋兰宫铺路。
也许……
他是另有筹谋,控制着蒋兰宫替他颠覆仙门,将魔举为天下霸主?
这个猜测过于疯狂却又完全合理,不禁令人肺腑生寒。
杜萦回引动将离,何容与将剑柄松开,然而杜萦回仍未夺到剑。
将离不好好认主人,杜萦回已经习惯了。但是此时的将离,并不是像在蒋兰宫手里那般顺从,而是在何容与绝对的灵力压制下不得动弹。
“荣华,一些事,我要坦诚告知于你。”何容与说。
杜萦回并不介意听一听。
何容与:“我曾对你说过,招魂大典之事存疑。”
“与你有往来的魔修也是那家伙?”
“不要才抓到一个目标,就事事都推给他。但我对魔道的改观,确是自他而始。”
何容与说着将话头牵回到招魂大典:“在招魂典上引起骚乱的单约,原本自称单弦之弟,在巴山也有一席元老之位。据可靠人证言,早在单弦仍在时,他就主张‘仙魔同源’一说,宣称修魔与修真是平等的,并长期借此鼓动他人弃仙入魔。”
“仙魔同源……”杜萦回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过类似的话。
“长生崖之战后,魔修四散而逃。单约是除了人俑师涂北冥之外,追随人数最多的一支。人称‘魔少主’的明如玉,也始终与他保持若即若离的交涉。”何容与继续说,“主要原因在于,单约带走了魔体。”
“所以?”
“但是其实,魔体是怀赦天君故意让他带走的。”
“这我知道。”
“那么荣华可知道,也是怀赦天君借单约之手,故意将你招魂在魔尊身上的么?”
杜萦回心里一震:“证据?”
何容与抬起修远剑刃,在空中画下一个阵法。
“见过么?”何容与问。
“好像见过。”
“在哪里。”
“记不得了。”
“应该是在招魂仪式上,你身下的祭台上刻着。”
杜萦回猛然想到那个血池。
“这是指名道姓的还魂阵,怀赦天君就是在招你。”何容与道,“但是此阵符文难辨,仙魔法术杂糅,恐怕单约也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己要招的人是谁,只是奉命行事。”
所以那天还魂大典,根本就没有招错人。
“你能知道这么详细……这一道的内应怕也是大人物。”杜萦回眼中血光如火,“不愧是你……”
“线人很多,线索很杂。拼拼凑凑,勉强得知真相罢了。”何容与道。
杜萦回也在脑子里拼拼凑凑,想要拼出一个脉络。
但他并不十分意外,反而更多是因曾经的猜测得到了确证,心里塞满了复杂难明的味道。
何容与挥剑扫开魔气:“我对这份猜测犹豫过,因为我曾认定他不是兰宫,何来道理招魂自己的敌人,还要给敌人安排一个如此难以控制的身体。”
杜萦回将聚合的魔气转向别处,凝神看着何容与。
何容与面露无奈:“但现在看来……他的确有办法让你相信他是兰宫,并且原谅他。”
杜萦回默不作声。
十数年的铺陈一夕收网,既利用复生之事稳固八州共主的地位、又可一箭双雕与杜萦回重修旧好,这一步步也未免算得太过高明。
“如今亲眼见证生魂,我没理由再怀疑他的身份。”何容与忧虑,“可也正因为相信了,才会愈发感到后怕。我究竟……认识过真正的兰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