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远剑凌空出击,剑光翻飞若嵌套的白环,携灵爆震散流矢。照泠真火在水中越燃越旺,火焰喷出水面绽开朵朵青莲。
境况凶险容不得再收敛,何容与挥臂化去艄公伪装,加在容貌上的封印也一并消除。千百双眼的注视下,灵息与真容瞬间释放,光耀若启明之星。
三七下一声“放箭”还没喊出,山上已不知多少人看愣了神,拉弦的手脱力,箭火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好一个惊世真容。”蒋兰宫不急不恼,“倒要看看你这脸,禁不禁得住第二眼。”
他抡圆伞柄一指,授意重整旗鼓,遍山伏兵再次满弓。
“放箭——!”
阵法高悬,万箭齐发。修远剑化为白鹭在峡谷间翻飞,将所有青色流火击落。密如雨丝的飞箭一层更补一层,何容与只得以剑气护身,无法冲破重围。
“老何当心!”杜萦回见状惊忙提醒。
“看出来了。”何容与挥斩剑风震开青火。
这些弓手绝非等闲,功力可射箭穿透瀑布,入水一丈而不偏。恐怕不是平日处理小打小闹的原有驻兵,而是专门调遣而来、身经百战的劲旅。与之对抗,还真难说胜算。
照泠真火卷入盘龙诀水柱,绵延成难抑火势,何容与看着那随时会烧至河岸的青色烈焰,咬牙收力。
绝不可以打出河谷,更不能逼急对手令这一战发展得不可收拾。
不能伤及无辜!
船上的蒋兰宫平静凝望着战局,楼船上下遍布隔火板,退离在弓箭布控之外。
“荣华,你没事吧?”何容与回头看杜萦回一眼,继续抵御箭火。
“不用管我。”杜萦回望着楼船。
蒋兰宫方才撑伞飞上桅杆顶端,宛如一只歇在那里的鸟。
“老何!”杜萦回引剑。
何容与松诀,将离愤然出鞘。
魔气卷着水朝前方拦路的楼船冲撞,蒋兰宫伞面挥来炸一击灵爆打散魔气水龙,刹那间腰身一转,泣血剑从伞盖下长刺而出,猛然抵住将离。
二人满是水痕的脸近在呼吸之间。
杜萦回同他对视,将离剑切着泣血的红泪逼近两步。
“放人。”杜萦回低沉道。
“亚父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蒋兰宫说着挥伞与他分开。
“我答应帮你,可你怎能设这种陷阱。”
“陷阱?”
蒋兰宫望向瀑布前奋战的何容与,笑着摇了摇头。
“亚父,劝降不成只得强迫就范,是可以想见的选择吧。”他盯着杜萦回的魔眼。
“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你要把他引来?”杜萦回质问。
“告诉你,你怕是早就让他逃了。”
这话里清楚听得出埋怨,杜萦回再辩也无用。
“亚父。”蒋兰宫收伞,“克制魔化,跟我上船。我已下令生擒何堂主,定保他安然无恙。”
杜萦回迟迟没有应答。
漫山的水雾冲刷得他们浑身湿透。
“老何今日放过我。”杜萦回眼中的红仍未消退。
“这和我是否要放他,无关。”
“分明是你欺人太甚,我不能坐视不理。”杜萦回提剑,“回头,所有的账咱们再算。”
他转身背过蒋兰宫,踩上水柱。
“杜岸!”蒋兰宫突然叫住他。
杜萦回停步。
蒋兰宫颔首撑起伞:“我给了你选择。”
杜萦回扭头:“我没选错。”
水声隆隆,蒋兰宫望着他踏浪而去,伞沿慢慢遮下双目。
“杀了何容与。”他传音下令,“把杜岸给我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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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中的浪涛荡涤至鸳鸯坞岸边,满河灯盏起起伏伏。
“大家不要怕!这是悦神峰在做法祈福——!鬼门关开了,八字弱的可以早些入城回家去!不愿意走的一同祈愿!正是好时候啊!”
忽悠不定的帆船上某人正高声鼓动着,峡谷内随即又是一声巨响,水柱以龙腾之姿卷入高空又砰然坠落。岸边群众静了一瞬,旋即振臂欢呼。
“天君在上!”站在船边的慕修颜带头呼喊。
“恩赦八方——!!”岸上的男女老幼齐声应答。
“天君在上——!恩赦八方——!”
沈赐笛声稍停,伸手把那个亢奋过头的家伙从船舷边抓了回来:“慕督主,风大浪急,当心。”
慕修颜站稳扶着桅杆:“哈哈哈哈……我是不会水,多谢青冥君关怀。”
沈赐斗笠倾斜,面纱下的脸似乎在对他表示威胁。
慕修颜扭头望着依然山呼海啸的人群,笑笑:“君上让你我在这里待命,我看更像给咱俩个机会,一起赏灯啊。”
沈赐凝注于峡谷入口,横笛吹奏,汇报岸边情况。灵识探物虽不能细察具体状貌,在肉眼视物不佳的迷雾或夜里却尤其灵敏。
“此时此地安然无虞,你吹得好听归好听,没用的东西还是少报吧。”慕修颜按住他的笛子,“免得君上烦心。”
沈赐只是不想听他废话:“慕督主闲得慌,也请不要妨碍他人。”
“不瞒青冥君说,我的人都在里头布置妥了,着实闲。”慕修颜摊手。
“素来听闻慕督主调兵布阵乃是一绝。”沈赐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尤善奇袭。”
慕修颜给自己鼓了鼓掌。
沈赐将他晾着不理。
慕修颜实在无聊,索性翻上桅杆眺望峡谷。
“传闻杜岸魔化六亲不认,花会连几个名仙都被打得屁滚尿流。”他坐在上面问,“量他倒向哪一边,都不该耗这么久吧?”
沈赐仰头,面纱飞舞。
慕修颜猜到了。
“栖虹。”他低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