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过神来，周围的光芒也尽数消散了。
这是哪里呢？墓室？哪个墓室？
这里并不是墓室，这里是墓道。周围的墙壁上都挂着长明灯，照着墙上的壁画十分清晰。
我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但思维还沉浸在程灵栻最后的那一笑里。
“此处的墓道，正通向这座城中墓的主墓室。段小姐，不如看看这些壁画。顺着壁画走到终点，便是我们此行之终点了。”
程灵栻突然对我说这些，这让我受宠若惊，也渐渐回过神来。壁画？我小心地走了过去，这些壁画没有之前的残破感，保存的都十分完好。
这里大概是整个壁画的源头。我看到许多的小人或者背着草药，或者背着许多木材，正在向前方走着。人画的比较小，但是能够看出来是蘅广的打扮，仔细看来，却又觉得哪里不一样。
我们也向前走着，尉迟澜跟在程灵栻的后面，仿佛取代了灵慧的位置，并且一言不发，而灵慧则有些不满地跟在我的旁边。
这些壁画不会一直是许多小人向前走去吧？他们背着草药和木材，这在蘅广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琢磨着，目光向前方看去。走廊还有很长，一眼望不到边。墓道里感觉不到风，但是忽明忽暗的灯火依然诡异地摇曳着，真担心他们会突然熄灭。
不知道走了多久，壁画突然起了变化。这些背着东西的小人似乎走到了头，纷纷在一个祭坛停下。祭坛上摆放的，居然是一口巨大的鼎。按照画上的比例，应该足足有五人高。
继续往后看，想要看到更多的关于“鼎”的用处，但是接下来的任务都千篇一律，很是无聊，也再没提到那个鼎。大概就是一群人，从不同的地方运来各种不同的草药，摆在各种地方。
连续走了不知道多久，看到了许多相同的图画，都是一群人在摆着草药。乍一看每一幅图都一样，却又有哪里有区别…是哪里呢？我正想着，突然发现，那看起来杂乱无章的草药之阵，居然随着我们的前行逐渐有了形状。原来每一幅图的那些不知名草药的摆放，都在逐渐叠加着。
这图案，好像就是我们来的时候在地上看到的图腾啊。但是和那图腾总又差那么一点……再继续走下去，图腾也不再变化了，就一直停顿在有那么一些差别的状态。
这是为什么呢？我们走了很久了，久到连我都觉得有些疲惫。
“此处壁画并不完整。后面…都被绘于此处最为重要之处，亦是我们此行的终点。路上会有机关，各位请跟上。灵慧，去扶着尉迟小姐。”
我觉得很尴尬，心说她是蘅广之国的巫卜，我却是玄弈之国的杀手……这本应是敌对的身份，现在居然一起在墓道里前行。虽然说不上信任，但是看到她的双眼，我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让人觉得，她的决定无法反驳，她的话语不容置疑。她的巫术确实很厉害，和其他贵族学的什么奇怪法术完全不同。……若是有什么冲突，我可没有十足的胜算。
留个心眼总是好的吧。
我们小心的向墓道深处前行。有着程灵栻带路，一路都没有什么危险。壁画还是在一直重复，我失去了看它的兴趣。
但这时我不知道该想什么，身旁的尉迟澜衣服纹理一直在发光，并且越来越亮，亮到已经十分明显。有点像鬼火的颜色……我突然有些恐惧，我和一只魅在古墓中前行，身旁还有一位敌国的巫卜……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我的精神保持着高度的集中。身边的三人神态各异，程灵栻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程灵慧则兴致勃勃地看着壁画，尉迟澜的脸上表情很复杂，还不时看着壁画某处发呆……她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就这样又走了很久。久到不正常……我们都停了下来。
“阿姐阿姐，这些图为什么一直在重复？好诡异啊。而且，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看来就连程灵慧都有些不耐烦了。
但程灵栻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着，四处踱步，少有的皱了皱眉。我看着她来回走动，居然也觉得很担心。这里十分阴暗，只能凭着烛光辨识道路，但是除了壁画一直诡异的重复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说起来，这走不尽的道路，倒让我想起来我第一次去荒芜路的情形。
最后，她在我面前停下，“啧”了一声。
“鬼打墙。段小姐，待会大概需借您力量一用。”
我一脸懵，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但突然眼前一黑，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阴风，周围的烛光突然尽数熄灭，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尉迟澜身上还在发光的暗纹……这幽幽的颜色，在墓道中显得格外阴森诡异……我不敢乱动，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立刻聚集到尉迟小姐身边！”黑暗中，程灵栻不容置疑的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觉得莫名惊惧。我稍有迟疑，随后立刻调整了一个能快速出刀的姿势靠近了尉迟澜。风已经消失了，周围又陷入了让人恐惧的安静，除了心跳声和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我看着尉迟澜，她微微发抖着，幽蓝色的眸子居然也微微发着光…
“蹲下！”程灵栻又轻声说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何事，别动。至少，别出声。”
我习惯性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她这么紧张，看来是很严重的事情了。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不同寻常的事。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目前还没什么异常，但我的心却一直放不下。越是安静，越是可怕，带给人一种莫名压抑的感觉。
我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让我想起了当年潜伏的任务。但是那时候没有这么阴森的气氛，也没有现在紧张与恐怖，以及，漫长。
有动静。终于，我听到一阵窸窣，不知从何处传来，正在向我们靠近，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去握我的刀，却被程灵栻按住了。
那声音消失了。
我立刻警觉，保持着一动不动，就如同当时潜伏一般。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面对未知的东西，果然还是会害怕啊。
这太煎熬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都开始出冷汗。是什么东西靠近了我们？它走了吗？我们为什么要靠近尉迟澜？尉迟澜身上不是发着光吗？正疑惑着，我旁边的荧光色就动了动。
动了动？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得一声尖厉的笑声在我耳边炸响，宁静中突如其来的这一声狰狞之笑，惊得我身形一颤，直倒吸冷气，居然没有和尉迟澜一样惊叫出声。我强行定了定神，环顾四周。这声音没有消失，而是一阵又一阵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穿透了墙壁一样。
“啧……”程灵栻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样，仍是一脸从容，镇定地向尉迟澜祭出一纸符咒，那纸符“啪”的一声炸了开来，在尉迟澜身边燃成了一个火球，同时响起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霎时间，其他的声音全部安静了，只能听见火球燃烧的嘶嘶声，还有这女人的声音，她由狰狞凄厉到撕心裂肺，最后随着燃尽的纸符归于平静……
我愣住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是发生了什么？结束了吗？
但眼见着火球逐渐熄灭，周围的笑声却突然重新响起，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可怖，越来越接近我们，就像是……想要报复我们一样。我觉得可怕，忙拔刀护在身前，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段小姐。”程灵栻却走到了我的身边，迅速向我腰带中塞了一个符牌。我有点懵，看了看这东西，又看了看她，不知她这是何意。
“通灵之物，可视鬼灵，斩煞魂。”
她话音刚落，我的眼前便瞬间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半透明，带着戾气——这些东西就是鬼魂吧！我看向不远处，在走廊的那一头，正有许多半透明的鬼魂向我们逼近。它们是一波又一波的向这边靠拢，不止那边，还有更多的方向，都有鬼魂向我们靠近。
危险。
我此时已经无法思考了，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危险。
我很是惊惧，下意识看向程灵栻，却瞥见尉迟澜的一些异样。她的眼眸，似乎正发着淡淡的光？她身上衣服的暗纹越来越明显，是这些东西把鬼魂吸引过来的吗？
“段小姐！出刀吧！姐姐在破阵，千万不能让这些厉鬼伤害到姐姐！”
我感觉到有人在扯我的衣角，是灵慧。她指着程灵栻，后者正双手结印，闭目施法，指尖萦绕着不知名的暗红色雾气，她脚下的地也泛起一圈圈的黑红色幽光。
厉鬼？我可以用刀击退他们吗？
我有些怀疑，但我无路可走了。索性心一横，提刀侧身向前迎去，那些被叫做厉鬼的东西也毫不示弱，也气势汹汹地向我扑了过来……眼见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他们半透明身体上可怖的面孔，我突然有些没底气，终于还是狠下心来，握紧了刀，直对着最近的厉鬼砍去。
这一刀砍去感觉很诡异，也感觉不到砍中了什么，手腕却微微发麻，随着一声惊叫，我看到那厉鬼化作了一阵血红色的雾气，空气中还隐约泛着血腥的气味。我觉得惊奇，备刀向前方看去，剩下的厉鬼居然在连连后退，似乎在怕着什么……
他们在怕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同时我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胳膊。
“段小姐，快过来！！”
我被灵慧猛地拉了过去，这小丫头力气还挺大。才刚刚站稳，只见以程灵栻和尉迟澜为中心，啪的一声，放射般炸开了一圈极亮的白光。这光极快地穿透了目之所及的东西，一瞬间，所有的厉鬼都化作了血雾……
但这光太亮了，我被猝不及防地闪了一下，感觉自己睁不开眼了。我半眯双眼，隐约感觉周围的景象好像哪里在变化……
“大家靠近尉迟小姐，莫要离阵法太远！灵慧，拉住段小姐！”
我感觉自己在下坠，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感觉有个暖和的小手拉住了我。下坠的感觉消失了，我缓了缓神，揉了揉眼睛，可算能看清楚一些了。
……周围的景象，居然正在融化。而我们，在一个法阵聚成的结界之中。
“诸位，目的地即将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