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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雪(4)

昨夜又失眠了,听着北风呼啸,看着落雪纷纷,没有困意,也没有醉意。我心中烦闷,犹如鬼魅附体一般,或许,我应该给自己一点时间放松,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这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我绝不是一个因为困倦就懈怠的人。我仰在床榻上,睁大眼睛发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爬起来梳理头发,打算去周围打听一下尉迟澜,还有尉迟家族的故事。

这两天的经历,让我发现这里的人对玄弈百姓并不反感,不用太刻意打扮成蘅广样式。两边统治者为了自己的利益无休止地征战,受苦的都是无辜的百姓,即便是不同国度的人,他们却都受着同样的战乱之苦,彼此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去恨呢?

我仍觉得黑色突兀,因此穿着不变,只把发饰变回了原来的随性发髻,象征性地插了根花蝶簪。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一下,意外的不难看,只是有点别扭。

我刚来到客栈门口,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身后就冲出来几个人,喊着什么“快啊要挤不进去了”,我连忙侧身一闪,才没被撞到。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我觉得很奇怪,他们跑这么快,这是做什么呢?

才出大门,就见到远处黑压压的一堆人。在我惊奇的同时,还有好多人向那边跑去。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想起在月凉城的经历,这次被围观的,莫非也是个算命的道士?

我寻思着趁着人多应该更好打听,情不自禁慢悠悠地走过去。突然从后侧跑过来一个小孩子,拉住了我的衣角,还用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道:“大姐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这可真是稀奇,还没有人这样拉过我的衣角。我略一侧身,瞥见是一个小姑娘,约是豆蔻年华,个头不高,小巧玲珑,模样清秀。

“帮忙?”

“是呀,大姐姐!”她点了点头,颇为无奈地回答,“我刚才去帮姐姐买了一些草药,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姐姐的卜卦摊子就被挤满了……我怎么都进不去了。大姐姐,你能帮我挤进去吗?”

我觉得特别新奇,我怎么会有办法挤进去呢?况且我也不太想管闲事,于是打算转身走开。可还没走几步,却突然心中一冷,脚像被寒冰刺中了一样,动弹不得。此时我感觉到了一阵再熟悉不过的阴冷气息,由远及近。

“便帮她吧,只是个小姑娘。”

白衣雪颜,缓步无声,这是尉迟澜。我想找她,她却自己来了。

小姑娘看着尉迟澜,先是微诧,继而疑惑。我注意到,她看着尉迟澜的眼睛。尉迟澜的眼睛是幽兰色的,小姑娘看着那双空灵的眼睛,似乎有什么想法,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换了一句台词:“这位姐姐,你愿意帮我呀!真是太好啦!”尉迟澜竟破天荒地笑了笑,带着一抹冷淡的温柔:“你姊姊现在何处?”

我一看,这不好啊。好不容易等到她,要是消失了再找不到可怎么办?于是我十分厚颜无耻地跟了过去。她仿佛全然不在意,只是小姑娘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好奇我此行的目的,不过感觉我和尉迟澜认识,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催促我走快一点。我才注意到我的身子已经冷的有点发抖,甚至手脚都不如正常时灵敏……和尉迟澜靠的太近,我竟会觉得如此冷,这种寒冷从心口开始蔓延,并迅速传遍了全身……这是为何?我下意识地往小姑娘身边靠近了一些,果然好多了。

我们已经来到街道的另一头,来到了人群的边缘。那群人的外围十分嘈杂,已经挤进去的人则排好了队,等待着轮到自己。小姑娘兴奋地指了指那边,表示姐姐就在那里

尉迟澜不需要怎么想办法,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劳驾”,声音没有很大,但却不容置疑。

瞬间,刚才那些喧闹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全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澜小姐也来算命吗?”“澜小姐身体还好吗?”“澜小姐……”

尉迟澜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摇了摇头。人们面面相觑,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让尉迟澜和我们能够进去,而小姑娘已经开心地跑了过去。我顺着她的背影看去,就看到了那个算卦之人。

这算卦的女子也是十分年轻,可能也就十七岁左右的样子。她着一身灰黑色衣裳,衣饰是深橙色,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在白色的背景中显得十分突兀。她低着头,看着案前的书籍,我不能很好的看出她的容貌,只也是觉得十分清秀,颇有几分容貌。她的头发被束成两束垂在身后,绑着同样深橙颜色的飘长发带,有些可爱。但是仔细看着她,却有种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与沧桑,还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漠然。她就像是一块绝世的黑玛瑙,孤独地点缀在这皑皑白雪中。

小姑娘显得十分开心,拉着姐姐的手十分兴奋,姐姐却略显冷淡,人群已散,她只是看着手中的书,仿佛没看到我们一般。我看到小姑娘指着我和尉迟澜,仿佛在对她姐姐说着什么,但是我听不清楚了,因为那自心底蔓延开来的冷忽然强烈起来,我的指尖,我的足尖,我身上的每一寸都冷的无法动弹,甚至意识都有些恍惚。尉迟澜就站在我的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卜卦的女子。

我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向前走去,为的是离她远一点。太奇怪了,为什么一靠近她就会有这样的刺骨寒冷?那小姑娘看着我过来,又向她的姐姐耳语了几句,她的姐姐忽然放下书,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就站在她的正对面,四目相对,我却无端感觉到了一阵战栗。

我从她漆黑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洞悉尘世的淡漠。她就那么简单的看着我,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压抑。我自诩杀人无数,遇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任何一种和这类似的情感。我无法揣测她的内心,却感觉自己被洞悉了所有的秘密。她仿佛活了几千年一般,目光中带着无以言说的苍凉。她只注视了我几秒,我却觉得有如几千年岁般的漫长。

她看向我身后,尉迟澜正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她。

“两位既助舍妹,不如由在下完成两位各一个心愿,是以为回报。”她终于开了口,这是一个澄澈而沉稳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神圣感,加上她的穿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是旧时部落神秘的灵女。明明是一个举手之劳,偏偏从她口中说出,就那么重要,威严得仿佛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我从未受人恩惠,正欲摇头,尉迟澜却先我一步做了决定。

“小女子确有一心结,久久未解……”

“尉迟小姐可是欲求所失记忆?”未等尉迟澜说完,女子便打断了她,“因为寻不到存在的意义与痕迹?此事涉及诸多事物,但在下仍会相助。”

我看着尉迟澜惊讶的表情,知道这女子说的是真的了。看来的确是厉害的占卜。不过,这是何意呢?失忆可以理解,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正想着,又听见女子唤着我的名字。

“至于段小姐,在下可以助小姐完成任务。此事和尉迟小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知晓我的身份?虽知道这并不奇怪,我还是下意识的警觉起来,暗暗攥着一枚风间燕。

她看了我一眼,只是平静地收拾起了案桌,同时不带感情的一笑。

“不必如此紧张。在下既是灵卜,自然可以算出…亦不会像他人谈及客人隐私。小姐不必想着杀在下灭口,在下的命数,尚不到终结之时。”

她把话说的这么宿命,反而让我不知所措。

“不知阁下名姓?”我放好暗器,亦淡淡地问她。

“敝姓程,字灵栻。”她收拾好案桌,只一挥手那案桌便不见了。想必是收于某处,只是我不知道。

这大概就是法术了吧。我看的目瞪口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法术。

然而不算完,这个人就是程灵栻,这也很让人震惊。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我还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想不到真的存在,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并且带着一个更小的妹妹。程灵栻,她是个行走世间,云游四海的巫卜,据说是当今世上最好的占卜师。但是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身世如何。她也很少出现在人的视野之中,所以只是传说一样的存在。

她出现在我眼前,如此真实,我一时还接受不了。

正诧异着,我忽然又浑身一冷,就像千万根针刺一样疼痛。这突然的一下猝不及防,我不得不趔趄了一下,同时居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我面对死亡时才有的感觉。我强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程灵栻的方向走了几步,为的是离尉迟澜更远一些。这要好受的多。

程灵栻没有出手扶我,而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尉迟澜,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我胸前的口袋中。

“段小姐身上可有前人之物?譬如……纸符与古卷?”

纸符?古卷?有字儿的?还是有画儿的?人像算不算?

我忽然一个激灵,大哥给我的两样东西皆为纸质,但,那是我完成任务所需之物啊,怎可假手他人?我犹豫着,是否要告诉这个我并不熟悉的人?若是任务出了差错,可不好交差。

程灵栻看着我的眼睛,我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却还是面无表情,仿佛正在感知着什么,随后又轻飘飘地对我说:“此物关及段小姐性命,亦关及尉迟小姐身世。在下理解段小姐的顾虑,我们另寻一处隐蔽之地。”

她说的不容置疑,我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反而被气氛所感染,再加上我确实对这个任务有些不满与抵触,希望快些了结,我这个寒冷的毛病也的确很危险,便点了点头。

程灵栻让她的妹妹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小姑娘走过来的瞬间,我顿时觉得好受多了,心下松了口气,那种恐惧感也消失不见了。她的小妹姓程,字灵慧,细细看来,的确是聪灵狡慧,十分讨喜。此间,尉迟澜距离我始终有十步之远,程灵栻则走在最后。

目的地是一个青白的砖瓦墙,这里什么也没有。我正疑惑,只见程灵栻不知道从何处幻化出了一纸符咒,也不知念了什么法咒,不过转瞬之间,一阵目眩,我们竟已身处一间屋舍。可以感受得到,这依然是蘅广浩雪城,因为气温还是同样的冷。

最近灵异的事情太多,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灵慧摇着我的手臂,笑呵呵地问我怎么了。我这才回过神来,并开始打量这里的环境。

“见笑,寒舍简陋,倒是委屈二位小姐了。”

程灵栻稍一作揖以表达歉意,脸上依然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看向了我。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深一呼吸,掏出了两张纸,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来,我注意到她的手十分白,仿佛失了血色一般,指节突出,个别手指绑着小的绷带,看不出受伤,倒仿佛是什么奇怪的刻印。

她拿着两张纸,略一沉吟,便去和一旁默默不语的尉迟澜攀谈了。就这一瞬间,我便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之前剩下的一点寒冷也消失殆尽了。果然是那两张纸在作怪吗?——不,不对!之前我并没有觉得这么寒冷啊?好像只是在遇见尉迟澜之后才会这样的,可是,别人遇见尉迟澜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我对此感到无比疑惑,琢磨起来甚至忘记仔细观察这个房间。诚然,这也没有什么好观察的,的确很简陋。一桌,两椅,一床,一炉。

正想着,突然听见尉迟澜尖叫了一声,这突然的一下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她,只见她连连后退,右手扶额,表情十分痛苦,程灵栻在她的面前,正举着什么东西,有些悲悯地看着她。而程灵栻手上拿着的正是我的那两张纸。

“她……怎么了?”灵慧看到这情景,想要过去扶一下尉迟澜,却被灵栻制止了。我觉得非常奇怪,加上对尉迟澜比较在意,也想走上前询问一下,但是灵栻只是沉默。

“姐姐?怎么又不说话呀?上次你就这样……又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灵慧看着灵栻沉默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或许是因为尉迟澜主动帮的她,她也于心不忍吧。

但程灵栻还是摇摇头,她将两张纸原样折好,却没有直接给我,而是放在桌上,又让灵慧扶尉迟澜坐在床上,她自己则去为我们沏了一壶茶

尉迟澜还是扶额,时不时还会咳嗽几下。原本看着就虚弱的她更显憔悴,就像一个摇摇欲坠的风筝,随时都可能断线。

那纸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实在想不通。莫非这尉迟澜是个死人,这纸是符咒,可以克她?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之前也并没有不适的感觉啊。

我胡思乱想着,什么结果都没有,只看到程灵栻沏好了茶,端着四个茶盏走了过来。我道了声谢,接过来看了看,大概没有下毒的痕迹,这茶有种暖人心脾的感觉,仅仅是茶香就让人觉得很暖,好神奇。

“此茶乃是由蓟柏之实所沏,药材名贵,对寒伤有奇效。”她缓缓说道,同时随手拿了一盏茶饮下。我小心地喝了一口,味道没有尝出来,却觉得心头一暖,舒服多了。

我的目光看向那两张纸,正想要开口询问,尉迟澜却急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何——看到他们,我就会头痛难忍?它们和我的过去真的有什么联系吗?”

程灵栻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转而问我:“段小姐,冒味一问,你可知,这纸张从何处得来?”“大哥交付与我。”“可知何人委托?”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这种事,行内人不可能打听。

她看着这两张纸,又看了看一脸急切的尉迟澜,拿了一盏茶递给她,并不紧不慢地说:“若在下所料无差,此事与苍氏有关。”

苍?苍颜他们世家?尉迟澜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尉迟澜也迷茫的摇摇头,她说,她只知道自己是尉迟家的小女儿,世家早已亡于战乱。此外,再无其他。只是听到这个字,觉得很难过。

“尉迟小姐想知道的,是自己存在的意义?”程灵栻看着她饮下那盏蓟柏之茶,十分平静地问,“小姐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并非人类?但小姐可知,有些事既已遗忘,就不该想起?某些代价,小姐并不能交付得起。”

尉迟澜也十分平静,幽蓝色的眸子却似乎闪着光,突然有了神采。她看着这个冷面的巫卜(灵栻自称灵卜),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我很早就怀疑,我不属于人类。因为我不会痛,不会流血,甚至不需要睡眠,我唯一的感知,就是冷。我知道尉迟家族是所谓的妖将,本就比寻常人的寿命要长,但是,我不会衰老,还有如此多的异常…我和他们是不同的。我真的是尉迟小姐吗?”

“在这里,人人都对我十分敬重,甚至十分的悲悯。除了这份怜悯之外,我找不到我存在于世的痕迹。可是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呢?我究竟是谁?我有着怎样的过往?”

“我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知活了多少年,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同样的年岁。看着人们的悲悯,我却一无所知,这种崩溃的、麻木的感觉,让我无比绝望。我若永不得知这份记忆,又该如何安生?就算得知这段记忆,会让我失去长生的能力,或者什么不得了的代价,我也心甘情愿啊。”

程灵栻沉默了良久,两人对视着,神色都无比平静。最终,程灵栻只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大概是,灵栻多年间见过的,最执着的一只妖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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