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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那钟声又传出来:“走完这段,我把那球捡回来。”

白夜君把钟一收,面色凝重道:“陛下这是到了梦境了。”

众仙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梦境,是梦君所统治的世界,与三界不同,梦境的主人是梦君,梦君也是梦境里唯一的居民。据说梦君也是上古时期神族的一员,但因为只能出现在梦境中,古神不入梦,梦君就不能与其他古神来往。古神好动,追求无上的神力,而梦君则与积极进取的古神文化格格不入,久而久之,梦境便成为了脱离人神两界的存在,成为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所以,古神湮灭时,梦君并没有受到波及,在梦境里得以保全。梦君本就不便与其他神来往,古神湮灭之后,便完全待在梦境,再也不出来了。

三界之中,各种生灵都会做梦,入睡之后,无论是人、仙、妖,亦或是一匹马、一只昆虫,都有梦。

这些生灵在入睡之后,便在梦镜的各个角落游荡,遇到他们自己的故事。做梦的生灵在梦境中随心所欲,心有所想,便会在梦境中实现,心有所惧则会被梦境所魇。梦君拥有梦境,却不统御梦境,到了梦境中的生灵,只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在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除非,梦君有意为之。

梦君偶尔会让人莫名其妙陷入梦境中醒不过来,据说在上古时期,这便是梦君用来对付作恶之神的手段。

白夜君说天君是被梦君留在梦中,使他不能苏醒,并扒开锦被,露出天君颈侧的一小粒红点。钟里传来天君的喘息声,似乎在赶路。

白夜君又唤道:“天君,天君。”

天君充耳不闻,躺在床上的身躯一动不动,钟里的喘息声也停了,静悄悄的。

白夜君叹了口气,梦君在现实中的居所无人知晓,只有到梦境中才能找到他。

但是天君此时必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梦所困,须有另一人进入梦境,唤醒他。这个人必须拥有极强的意志力,一旦进入梦中,便会忘记自己在做梦,只有意志力极强的人才能最终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素以意志坚定闻名的墨荧上仙便成了入梦的第一任人选。

伴雪搬了把椅子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遇到危险就赶紧醒过来。”说着便举起手中的一根长针:“醒不过来我就扎你手。”

墨荧看着那根长针,足足有半条手臂那么长,表面平静无波,心里默念一定要及时醒过来。

有上风仙子调配的安神香助眠,墨荧很快便睡着了,这上风仙子特制的安神香如有意识一般,从床头燃起的烟一路绕过房门,直通到天君房间,与天君床头的安神香相遇,互相缠绕在一起,这安神香会将梦中的墨荧上仙引到天君身边去。

在梦里,墨荧看到了一片繁华,是凡间京城的集市,路上来往的都是各路商贩,还有看起来从各地聚集的各色游人、番邦商人,墨荧在人群中艰难前行。

突然,人群中出现一道身影,背对着墨荧顺着人流的方向走,让墨荧忍不住拨开周围的人,加快脚步,追随着那个背影。

那背影却越走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人海中,墨荧急着往前走,却没想到越急越难前进,前面的人越来越多,正急得不行,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说:“墨荧,你在做梦。”

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墨荧回身却只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脸,那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墨荧,你在做梦,你可千万别忘了啊。”声音喋喋不休地响起,墨荧皱眉,脑海中浮现一根半条手臂长的针,仿佛有实体一般在半空晃晃荡荡,墨荧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

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墨荧随着人流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被推着走。

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处冷清的地方,墨荧发现自己正对着一道高门,门口挂着的牌匾他看不清,心里却对此处十分熟悉,没有犹豫便跨步走了进去。

一进那高门就有人扑进他的怀里,墨荧只看到那人的头顶,是个女孩。

那女孩抓着墨荧前襟,声音很熟悉:“你去哪里了?”

墨荧听到自己说了什么,那女孩挺高兴似的:“真的?那我们明天就去。”

那女孩抓着他的手,在那高墙的院子里到处跑,一路叽叽喳喳说着话。墨荧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在院子里跑,那女孩突然停下脚步,问了句:“你笑什么啊?”

墨荧觉得这声音和女孩刚才的说话声有些不同,但也有些熟悉,又听见那女孩自顾自嘀咕:“怎么笑了?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墨荧低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要不要喝绿豆百合汤?”那女孩头也没回,背着身拉他的手往前走。

墨荧脚下停住不动,女孩感觉到了,回过头来,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笑靥如花:“怎么了?”

墨荧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用力眨眨眼,墨荧闭上眼睛,心里默想自己真正要找的人。

身随意转,睁开眼已到了一片荒芜的戈壁,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坐在悬崖边上。墨荧走到那人身边,寻了个平坦的地儿坐下。

天君正望着天边,感受到墨荧坐下了,开口对他说:“再等一会儿,就能看到落日了。”

声音很有活力,墨荧从那边看他一副孤独的样子,边往这边走边想着怎么安慰他,没想到他心情很好的样子,跟平日的天君没什么不同。

“醒醒。”墨荧试探着对他说。

天君说的话出乎他的意料:“我知道,让我再做一会儿梦。”

墨荧难得露出讶然的表情:“你知道?”

“不就是睡着了做梦嘛,等我休息够了再醒吧。”

墨荧开始怀疑梦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天君知道自己在做梦,那他便可随时醒来,引他入梦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来了来了!”天君激动地叫道,目光投向天边。

墨荧一看,一轮红日爬到了远方的石壁顶端,发出绚丽的光,是绝美的日出,低头一看,天君已泪流满面。

墨荧装作没看见,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静静等待。

天君看完日出,等到天边只剩下晚霞,才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吧。”

墨荧看着天君渐渐从面前消失,知道他已经回去了,才掐了自己一下,睁开眼便看到伴雪的脸,手还被她握着。

“怎么样?”伴雪迫切地询问,那根针被她随手丢在床上。

墨荧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做就醒过来了。

天君的房里响起一阵惊呼声,伴雪扶着墨荧从床上起来,一起走到天君房里。

天君正坐在床上,被众仙簇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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