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的时候，叶知许退掉了租的公寓，和唐思熠着手准备搬进装修完好久的新家。东西陆陆续续搬的差不多，期间时不时抓陆厉珩这个壮丁帮忙，最后一天搬完的时候，陆厉珩累得摊在沙发上，喉咙干的都快冒烟了，接过唐思熠丢来的水就往嘴里灌。
润了喉之后，陆厉珩才悠悠地开口：“唐思熠你要是不请我吃饭，天理难容。”
唐思熠在另一张沙发上套沙发套，闻言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出息。”
叶知许是下了班和路筱梨一起过来的，进了门就看到原本乱糟糟的公寓居然整洁无比，忍不住赞了句，“好干净啊。”
陆厉珩哼了一声，愤愤地开口：“能不干净吗？唐思熠那厮压榨我劳动力压榨了一整天，唐思熠我告诉你啊，这个和我咨询费是一样的，按小时收。”
唐思熠理都没理他，从厨房里到了两杯橙汁出来给叶知许和路筱梨，把叶知许带过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累吗今天？”
今天定终稿，叶知许的设计稿被选上了，她忙了一天，不过进门看到整洁的家和忙碌的他们，就觉得一点也不累。
“不累，我的设计稿被选上了。”她眉眼弯弯的，确实是很开心。
陆厉珩闻言不乐意了，“哎哎哎唐思熠，谁累了，怎么不见你问我啊？”
唐思熠轻飘飘给了他一个眼神，后面的东西都是他在收拾好吗，那个男人聒噪什么啊！在唐思熠摸不清情绪的眼神里，陆厉珩闭嘴，偃旗息鼓。秀秀秀，一天到晚秀恩爱，了不起吗，他又不是没得秀。
扭头去找刚坐下歇脚的路筱梨，朝她张开双手，“媳妇儿抱抱！”
路筱梨被他突如其来的黏腻雷的不轻，连忙把橙汁递到他手边，“不抱啊，喝喝喝。”
陆厉珩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一把揽过她朝自己的方向拥，还有人在路筱梨不好意思，皱着眉推他。
叶知许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笑眯眯地说：“筱梨你先陪厉珩歇会，我和思熠去买菜，今晚做多大餐好好犒劳一下厉珩。”
听到有吃的，陆厉珩眼睛都发亮了，“真的啊？那我要点菜！”有段时间没吃过叶知许做的菜了，他还是有点想念的。
“没问题，把菜单发我手机。”
陆厉珩嫌弃地看了一眼唐思熠，“看看，人家知许就是比你有人情味儿。”
唐思熠又送过来一记眼神，陆厉珩乖乖闭嘴，继续和她家路筱梨腻歪去了。
驱车到了超市，叶知许就着陆厉珩发过来的菜单挑菜，顺便把家里缺的东西也一起给买全了。
两个人边挑东西边话家常，叶知许正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迎面撞上也来买东西的晏小秋。
看到他们，晏小秋显然也很诧异，招呼也没打就想沿另一个分岔口离开，叶知许急忙叫住她，“小秋。”
她的推车里都是一些速食食品，一点水果，唯一的肉还是角落里一点牛肉，叶知许看着她越发消瘦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每天吃这些东西，她不瘦才怪。
“有事吗？”晏小秋的语气，就像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
“我们今天搬进了思熠之前买的那套房子，想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你来吧。”最后那句你来吧，叶知许带着哀求。
原本早就给她打过电话了，可晏小秋一个都没接。
“不必了，你们自己吃吧。”
“小秋，大家好久没聚了，一起吃个饭吧。”唐思熠跟着说道。
晏小秋皱着眉，语气有些不耐烦，“是我之前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们理解能力有问题？我们直接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的乔迁饭我无福消受。”
过了这么久，她的语气还是格外冷硬，叶知许每每听着，心上便酸涩一番，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她无声地叹气，难道他们真的不能回到从前吗？陈深的死难道要一辈子横亘在他们之间吗？
唐思熠搂着她的肩膀安抚着，每次见完晏小秋，她都会很落寞，“买好了吗，买好就回去吧，筱梨和厉珩还等着呢。”
“回去吧。”
叶知许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唐思熠从底下握住她的手，她假装没事一样僵硬地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有没有事唐思熠会看不出来，“记得高一那年暑假我们去露营的时候吗？”
“记得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个时候筱梨说，十年后再来一次露营，虽然十年还没到，不过也快了，等下周我把那个手术做完，我和厉珩去找小秋”，他突然笑了笑，“就算是绑，我们也会把她绑到山上去，到时候几个人把话说开，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假的，我相信小秋也一定舍不得。”
“思熠，谢谢你。”谢谢你总是不厌其烦的替我收拾烂摊子，总是愿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毫不犹豫站在我身边。
“傻瓜，这是我应该的，小秋也是我的朋友。”
叶知含着眼泪点点头。
“可别哭啊，不然别人以为我欺负你。”
“我没哭。”
“好，没哭，只是被风沙迷了眼。”他轻轻擦掉她睫毛上的星点泪珠。
叶知许破涕为笑，这是是超市，哪里来的风沙。
结账的时候，晏小秋又一次看到了他们，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看见她。
看着他们默契的动作，亲密的姿态，她推着手推车的手力道加重，骨节间都泛白了。
回到家，晏小秋把东西随意扔在地上，灯都没开就直接窝到沙发角落里，她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本子，一页一页翻过，每一页都停留了十几分钟。
本子是她在陈深宿舍里找到的，里面每一页都写满了她的名字，从第一页的方方正正、一笔一划，到最后一页的有些潦草却很好看，晏小秋想，在2000多个日日夜夜里，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陈深会反复写她的名字，大概是他们在一起那会，有一次陈深陪她做功课，在边上无聊时就拿了她的笔记本和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晏小秋发现的时候，那张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她的名字。
在他们那场为期不长的爱情里，陈深大多数是处于被动的，这样满怀爱意写她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被发现了他有些害羞，忙不迭地欲从晏小秋手里抢回来，晏小秋哪里肯，捧着纸满心欢喜地看，看到他一笔一划都写得十分用力的字，难掩笑意，“怎么你写我的名字像是小学生被老师强制要求那样，一笔一划，方方正正呢？”
陈深没念过多久书，干的也不是和这些有关的活，如果不是晏小秋，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碰这样东西，以为晏小秋嫌他写得不好看，当下便有些羞愧，“很丑，我知道。”
“不丑啊，工工整整的很好看，不过和你不太符，缺了点霸气，像思熠那种我就觉得很好看。”
“哪种？”
“应该是行楷吧。”
“行楷？”陈深低声呢喃。
于是，从那天起，不论每天多忙，他都会抽出时间来练字，所有晏小秋说过喜欢的，他都尽力去学，变成她喜欢的，可是等他学会了，却惊觉她再也看不到了。
“陈深，我昨晚梦到你了，前些天你没来我梦里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感觉你又瘦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下次来的时候变胖点好不好？”她对着被自己放在相框里的照片，喃喃自语，“我今天在超市遇到叶知许和唐思熠了，他们搬新家了，应该很快会结婚吧，还有筱梨和厉珩，应该也快了吧。你看，最后一个人的还是我，就好像，这九年多和他们经历过的事压根就不存在，我想过原谅叶知许，和他们重归于好，可是每次想到你躺在那张冷冰冰的床上时，我的心又钝钝的疼。今天看见他们像夫妻一样在逛超市，陈深，我很嫉妒，本来我也可以过上这样柴米油盐的日子。”
“你知道吗，你还没回来之前，我幻想过我们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我想你应该会每天早早起床替我准备早餐，然后叫我起床，给我一个早安吻，吃完早餐我们各自上班，晚上你接我下班后一起去逛超市，边逛边问我想吃什么，我报出一大堆菜名，你笑着说好。晚上会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互相分享上班的趣事，我累得睡着时，你会轻轻把我抱去卧室，然后抱着我，一夜安眠。假期有时候会出去旅游，去看一切美丽的风景，感受不同的民族风俗，我所幻想的以后的生活，都是与你有关，可是你不在了，我也不愿意让别人成为这幅画面的男主角。”想起那些曾经不断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生活，晏小秋声音哽咽，“那时的我多天真啊，以为以后身边会有朋友，会有爱人，发生的事都是令人如意的，可最后，我拥有的一一失去，来不及再次拥有的也失去了，所有不幸都在我身上得到印证。你说，经历了这么多的我，怎么能不恨？“
她的手划过照片上陈深的脸，他们第一次合照，他笑得很开心，“陈深，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一个心狠手辣，你不认识的晏小秋，你还会爱我吗？答应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不认识我，不要不爱我，好不好？”
晏小秋眼睛里水雾弥漫，握着相框的手不停地用力，陈深说过，天使和恶魔就在一瞬之间，他不畏惧做别人眼里的恶魔，但他想做她的天使。
陈深，我也只想做你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