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瑾月，萧彦勋很快便等来了孟长戈的第六旅队，如此一来飞狼骑军全军就都到齐了。
“将军，我没来迟吧？”孟长戈翻身下马，一身重甲铿锵作响。
“刚刚好，赫连他们第五旅队快装船完毕了，接下来就是你们。”
“那就好。”孟长戈说着朝停靠在岸边的水师战船望去，心里有点发怵：“将军，说起来有点丢人，我还挺怕坐船的。”
“哦？怪不得从雪峡关坐船到帝都的路上就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萧彦勋想起来了这事。
“在船上总觉得晕乎乎的。”
谁能想到被士兵们奉为军中战神的孟长戈会怕坐船呢，他在马背上的时候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猛虎。
“忍耐一下吧，我们到出云也不会太久。”萧彦勋只能如此说道。
临近正午，十艘兵船巨舰上飞狼铁旅六个旅队的兵员战马和装备终于全部装载完毕，由破浪军团第一水师负责护送。船队顺离江东下越过出海口，朝出云王国西南部的晴风港开去。
第一艘运兵船上船舱里某个单独的房间内，叶雁翎盘膝坐在床板上无聊地玩着手指。她对门的另一个房间就是医官所在，萧彦勋刚刚到访正在和里头的人谈话。
“我本来打算把你留在帝都的，带着伤出征未免太勉强了，何况我也不缺一个士兵。”萧彦勋对身上还缠着几处绷带的那人说道。
这个叶望舒便是原先叶雁翎那一队边军的队官，之前一直因为伤重昏迷不醒，本来萧彦勋已经决定让他留在帝都养伤，没想到出征前夕他又醒了过来，看起来好转了很多，坚持要随军一起前往出云。
“将军放心，我好的很快，可以上阵杀敌的。”
萧彦勋点头，他今天主要是想向叶望舒多了解一点关于叶雁翎的事。
叶望舒听明白他的来意之后，点头表示自己愿意知无不言。
“边军为什么会招一个女孩子做士兵？”
叶望舒苦笑了一下：“征兵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是女的，就这么混进来了。”
“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就不会让她一起参军了。”
萧彦勋觉得奇怪了：“可是之前我听叶雁翎说过，你们是兄妹。”
“路上捡的兄妹。”叶望舒靠在墙壁上，回忆道：“我遇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流浪在朔方街头，都快饿死了，饿的太瘦也看不出是女孩，稀里糊涂就带进了军营。”
“那你们都姓叶，是个巧合？”
“巧合。”
萧彦勋表示明白了，随后又问了第二个他很在意的问题：“那……你知道叶雁翎很特别吗？”
叶望舒笑了一下：“我醒过来没多久就听士兵们说，她掀翻了你手下一员勇将的战马。”
“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意外。”萧彦勋点头，“那么你早就知道了。”
“朔方破城那天，全队奋战到最后一刻，她一个人杀的敌人比我们整队加起来还多。”叶望舒说，“我受伤倒下之后，她背着我还能杀出重围，最后藏在破落的庭院里躲过一劫。掀翻战马那种事，她在那天也已经做过了。”
萧彦勋沉默了很久，缓缓说出一句：“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我根本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将军难道没有听说过朔方叶氏的传说吗？宸粼开国名将骁武侯叶世辉，便是天生神力的万人敌，他的后人世代从军，祖上多有军功显赫之人，便成就了如今的叶氏这个北方世家大族。”
萧彦勋认真地听着，眼神示意叶望舒继续说下去。
“叶氏的后人中有一些人多多少少会继承骁武侯的那种血脉，他们天生就是出色的战士。”叶望舒说，“有的人生来就有那种力量，有的人则需要后天的刺激和开发。在看到弟兄们接连战死在朔方之后，才有了现在的叶雁翎。”
“这么说来，最适合成为军人的其实是叶氏的后人？”
“也不尽然，骁武侯的血脉似乎意味着某种诅咒。”叶望舒的语气有点悲哀，“叶世辉一生战功彪炳，最后却被处以车裂之刑，不得善终。继承他血脉的叶氏子弟，数百年来战死在北方的不知几何。”
萧彦勋皱眉：“军中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可这种力量本身就像怪力乱神。”
萧彦勋哑然，没有可以反驳叶望舒的话。
“将军，虽说我和阿翎不是真的兄妹，但我也很想像兄长爱护妹妹一样爱护她。如果有可能的话，这次征伐结束之后，让她离开军队可以吗？”叶望舒请求道，“虽然她在战斗中很有价值，但像将军这样的人，应该明白战局往往并不会被一个人的武勇而左右的道理吧。”
萧彦勋认同他说的这番话，就算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在战争中的作用也是很有限的，他也不信没了叶雁翎飞狼就不能战胜戎夏人。
但现实是并非他一定要留下叶雁翎，而是叶雁翎自己希望留在军中。
“如果她自己希望离开军队，我随时同意放人。”萧彦勋在离开之前对叶望舒承诺道。
他在门外叮嘱医官用心照顾叶望舒，然后准备回到甲板上去吹一会儿风，顺便看一看大海。
“萧将军。”叶雁翎房间的门打开了，她扶着门框喊住了萧彦勋。
“你晕船吗？”萧彦勋注意到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我还好……”
“那有事吗？”
“没事，就是觉得无事可做有点不安。”她说，“将军你还有可以念着的人，我什么都没有了。”
萧彦勋愣了一下，听她继续说道：“我得知能够留下来之后，有过一小段的开心，但却没法避免想起曾经的弟兄们，如果不能尽快和戎夏人战斗我就没法平静下来，将军知道该如何面对死去的同袍吗？”
其实，看到身边朝夕相处的人离去是件很痛苦的事，但在军中无法避免这样的事发生。萧彦勋心想，大家并不是因为经历多了袍泽战死而变得麻木，而是早已习惯了对这种事提前有所觉悟。
“等打完仗，或者休整的时候，过节的时候，带着礼物去看望他们的家人。”他缓缓地说，“得胜的时候想着谢谢他们冥冥之中的庇佑，凯旋的时候记得给他们带壶酒。”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