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嘀阁 > 幻想 > 白雪的祭祀 > 九

作为一名称职的助手,我为所长端上今天的最后一碗烫茶。

城心小姐看起来有些疲惫,若有所思地喝着茶。

“又一天过去了呢。”

“日子过得真快。”

我随口附和着小姐。

不经意间,所长又话锋一转。

“快要下雪了吧。”

“嗯,也许吧。”

事务所规定的下班时间是晚上九点钟。不过,因为今天下着大雨,加上也确实没什么工作,小姐决定大发慈悲提前放我回家。

结果,八点还尚未到,我便告别小姐回去了。

离开了事务所,我撑开从小姐那儿借来的黑色雨伞。本想着可以避雨,不曾想,撑开伞后,才察觉到外面下着的早已不是单纯的雨水,而是夹杂着冰晶的小雪花了。

气温仍在骤降。

街上降起雾来,到处都是一团灰蒙蒙的水汽,走在砖块路上,望不见前方的尽头。

十一月份便下起冰雨来。想必,今年比起去年只会更寒冷吧。

也许是个少见的寒年呢。

今日与小姐攀谈的种种,妖怪也好,民俗也好,诸如之类的话题开始一一在脑内再现。

识记、保持、再现。

逆行性以及顺行性。

器质性还有心因性……

这全部都属于记忆的三大环节之内。

没有什么可值得在意的。

我什么也没有隐藏,什么也没有逃避。

我就是我。

我是唯一的我。

我是欧阳时嘉。我的自我。

我既是肉体的主宰,同样也是精神的主宰。

我便是我。

独一无二。

这样想着,我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街上没有行人。

奶油似的白雾继续向遥远的远方蔓延。

那里有我不曾知道的地方。

在我不曾抵达过的地方里,正在发生着不为我所知的事情。

我并非全知全能的。

我只是我,一个普通的凡子。

可是。

又也许……

我其实不是我。

我只是一个自以为是我的人。

毕竟。

我没有作为“我”的记忆。

我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自我”。

我……

不懂了。

我的心中,蔓延起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

仿佛看见了皓皓白雪。

背负着盒子的男子,一言不发,沉默地走向远方。

人制造的装置——妖怪追随在男子其后。

——是雪女。

据城心小姐说,妖怪诞生的初衷是为了保护世人。

如此吓人的存在,真的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吗?

东瀛的雪中妖怪。

为何会来到这里。

还有……

雪童子。

搞不懂。

搞不懂呢。

眼前好似产生了幻觉。

冰晶变成了雪花,冰雨变成了大雪。

死去的、自杀身亡的贽姬静女士仿佛就站在身后。

据说是冻死的。

突然想起来了。

是啊,小姐还说过。

雪山上冻死的女人。

会变成……

——雪女。

沙沙。

白雪飘落。

冰雨变成了暴风雪。

小姐的伞派不上用场了。

贽姬静女士死去,化身成为了雪女。

翩翩素衣。

幽幽长发。

齐腰的头发被凛冽的风带起。面目裹在凌乱的长发里面。

望不真切面容。

雪女的身旁,还牵着一名稚幼的女童子。

不敢回头。

那女童子也许正面朝我阴阴地笑着吧。

——是雪童子吧。

好冷。

好冷。

好冷啊……

瑟瑟发起抖来。

遍地都飘落着原稿纸。

静女士的遗书被风刮起散落满地。

呼啸的风声中夹杂了妖怪的嗤笑。

稚幼的雪童子在笑。

望不见面容的雪女也在笑。

我终于回到住处。

冲进室内后,第一件事就是反锁房门,将妖怪挡在门外。

冷汗直流。

喘不上气。

心脏仍旧狂跳。

我,不知为何,深深地不安起来了。

《卵之梦》

贽姬静遗书

(前半段略)

好冷……

好冷……

冷得血液好似要凝固了。

先前遇到的火光,乃是一位手持火把,正巧途径树下的行脚僧人。

斗笠、衲衣、袈裟。确实是僧人的打扮。并非雪姬。

得知来者并非妖怪,实属松了口气。

僧人头缠白色棉布,脸裹在内,看不真切长相。

这师傅独自行在厚厚的积雪中,步伐简洁轻快,举手投足间不带丝毫多余动作。姿态生得是优雅端庄,世间的阻力看来半点也阻碍不了他。

想必定是位僧格崇高的高僧吧。

小跑起来,拦住对方,磕磕绊绊地讲明自己的情况,未说完,身子已然冻得僵硬。

极不端庄的发起抖来。

唇色发青。

语不成句。

如此下去必会冻死。暴尸于荒郊野地,尸骸为恶狼所食吧。

不能这样,还不能死。这样想着,放下傲骨,低声恳求师傅搭救。

师傅听罢,淡淡微笑,欣然应允。还说本就愿携伴同行。能与我在此相遇,实属妙事,妙哉妙哉。

听后松了口气。终于不至冻死了。

(中略)

与师傅一同上路。

饱食之后。

不忧温饱。

重新路上,又细细回想,顿觉奇怪。

思来想后,终于鼓起勇气,询问师傅之前为何称之此乃妙事。究竟何事妙哉?

师傅笑而不答。

不祥之感,心中横生。

(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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