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陶罐是什么，在哪？”
“你真的要知道？”
方小方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自小就喜欢把各种事情弄个清楚明了，何况这种匪夷所思，事关三界的大事。而且，这事情也和他息息相关。
“若是告诉你之后，恐怕会给你带来不可估量的麻烦。”
方小方看了看小青和哮天，心道，自己还怕麻烦么？
王校长看他主意已定，走到他跟前，低声说道：“六道并未完全消散，黑陶罐是一部分人间道的凝结。”
什么？！
这比刚才的故事还要骇人听闻。人间道这种缥缈的存在竟然会物化，竟然还是一个黑陶罐。
方小方有理由相信，王校长肯定是研究中心里逃出去的病人。
王校长知道他不相信，因为他自己刚刚见到黑陶罐的时候也不相信。直到他见到不断的有灵魂从西面八方汇聚到黑陶罐中，方才相信。
“仙界、凡界、幽冥之中，仙界为阳，幽冥为阴，凡界阴阳相济。而六道轮回正是沟通和平衡三界的关键所在。六道轮回被毁，必须保证阴阳不停流动的凡间界首当其冲。地藏王菩萨怎么可能坐视凡界陷入混乱，于是用无上法力将一部分人间道固化成黑陶罐，在送我们几人回人间的时候，把黑陶罐也一齐送了上来。”
“它看似是一个黑陶罐，其实是凡间界生灵死后，轮回重生的通道。”黑夜王者接着说道，“有了这个通道，就可以保证凡界生灵死去之后有所归宿，保证凡界能够不停产生新生血液。只是，毕竟只是人间道的一小部分，他的局限性也非常的大。”
黑夜王者看了看楼顶上嬉闹的病友们，目光里突然多了一丝忧伤。不知道被什么触及了内心的隐秘之处，他胸口剧烈起伏，右手狠狠地捏着用钢管制成的王座扶手，在上边生生印下了五圈手指印记，最终他还是没有压住心中的悲愤。
“他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压抑已久的情感一旦找到宣泄的出口是根本止不住的。看上去冰冷淡漠的黑夜王者，此时像是一座喷薄爆发的火山，炙热的岩浆直冲天际，让人心惊，让人畏惧。
“我这些兄弟好不容积积累够了功德，可以入天道，除灭五衰四相，曾天福！可是六道竟然被毁了！他们已成灵魄，在世上不能长久存在，无奈只能转投人间道。可是你知道么，残破的人间道竟然连牲畜的魂魄，连厉鬼都交杂着捏在一起！本来不应该互相影响的灵魂却相互干扰。普通人的灵魂还好，灵魂力量不强大，不会吸引其他的灵魂。可是我的这些兄弟都有无上修为，能入天道，何其强大。周围混杂的灵魂不停地被吸引，和他们的混杂在一起。于是，再世之后，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知道他们受了多少苦？若不是我满世界寻找，一个一个把他们从最阴暗的角落里拉出来，他们恐怕早就在世人的排斥与侮辱之中烂成蛆了！”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照在这些奇怪的病人身上，让他们看起来都无比纯净圣洁。
他们的笑容确实纯净。
他们在凡界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净土。不管那道小小的灌木篱笆之外，有多少人看向这里时带着排斥与歧视，有多少人路过门口时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又有多少人觉得他们是上帝造物失败的产物，是人间的毒瘤，他们毫不在意。
他们享受夜晚在楼顶嬉戏的欢快，享受白大褂老头不厌其烦地督促他们多吃蔬菜，享受下棋输给小护士时，小护士清脆的笑声。
他们故意不停展露特异之处，他们故意在出院测试的答卷上写上连篇鬼话。
是的，他们不愿意出院。
除了在这小小的院落里边，哪里还能找到如此纯粹的纯真和自由呢？
外边的世界才是牢笼。
黑夜王者选择进院护卫着他的兄弟们。不论之前他们是怎样的英雄豪杰，经过破损的人间道之后，神智上确实有些影响，需要他照顾。
于是，他便来了，一呆就是二十年。
正在王座上疯狂宣泄的黑夜王者突然间消失了。他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楼顶的另一侧，抓住了正要往楼下跳的一个胖男孩。
男孩浑身长满了白羽，正呆呆地看着黑夜王者，不明所以。
“落，我说了多少次了，虽然你和荀都长着白羽。可是人家是天鹅，你是家鹅。你不会飞。”
叫落的男孩，点了点头，羡慕地看着正在空中打转的荀。
“上一世，落和荀飞得一样好，一生几乎没怎么落过地。”
这句话是对方小方说的。
方小方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你的怒火指向谁？白衣还是地藏？”
“我指向他们全部。为了控制三界，就能随意破坏六道轮回？为了稳固凡界就能随意扔来残破的人间道？他想的是拯救三界的大义，他想没想过因此遭受磨难的人的感受。”
见方小方想说什么，黑夜王者摇了摇头。
“你不要告诉我什么凡间要是没了，三界就没了，我的兄弟们就更保不住。也不要说他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些道理我懂，可是我不接受！”
黑夜王者死死盯住方小方的眼睛：“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伤我兄弟者，管他是大仙还是佛陀，总有一天我上九天下黄泉也要把他们一一诛灭！”
环顾四周，小青此时对黑夜王者是又欣赏又敬佩。哮天端坐于地，一副我只是只狗，这仇怎么也报不到我头上的样子。孟路则是一副标准的看精神病人的神情。王者的兄弟们还在自顾自的嬉闹。王校长则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方小方知道该自己表态了。
“这其实不关我什么事儿。”
“不。”王校长摇了摇头，“六道轮回里有你爹的精血，已经和你爹相连。若是六道破灭，老方必死；若是六道混乱，老方也必然痴傻。”
黑夜王者决定再添一把火。
“你娘是仙界之人。”
“什么？！我娘不是早就故去了么？”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地藏知道这事，他还用执意用你爹的精血。当时王校长也在地府，他也是凡人，为何不用他的精血。”
这的确是个问题。
“为何？”
“因为，他要逼迫你娘全力帮他们寻找六道，稳固三界。甚至说，其实有可能并不需要老方的精血。”
“也就是说，他故意为之，为的是我娘或者说我娘背后的势力？”
“就是这样。”
方小方心中呵呵，这么离谱的事情谁会相信呢，可是他们有说的有头有尾，万一是真的呢。
方小方决定先顺从他们，看看情况。
“需要我做些什么？”
“精血。我们需要你每月输送给人间道一些精血，来稳固人间道。现在也只有继承老方血脉的你，才能不被人间道排斥了。”
方小方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每月来一次大姨夫么，这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