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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理解

真冷啊。

夜风嗖嗖的吹着,肆意的穿透我单薄的衣服,然而更让我感觉到冰冷的是我的心,我空洞的心。

我坐在十字路口的边上,毫无意义的数着红绿灯上变化数字。这会儿所有人都应该待在他们温暖的家里吧,哪怕路上偶尔还会有人影出现,他们也都会行色匆匆的往家里赶,而我呢,像一个孤魂幽鬼,有家也回不了。

我站了起来,因为在这么无动于衷的坐下去,我怕自己真的会成为一座天然冰雕。可是我该去哪里呢,又有哪里可以让我去的呢?走吧,只要前面还有路,这就足够了。

走走停停间,我好像终于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看了眼周围,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来到了苏沫家楼下。只是这么晚了,她都应该睡了吧。我带着最后一点期待看向苏沫家的窗户,黑黑的一片,她真的已经睡下了。

看来我孤独的行程还得继续。

我想起了某首歌的歌词:徘徊着的,在路上的,你还要走吗?是啊,我的走下去,一直走到我的双腿再也撑不住。我这才停下来,坐在积满灰尘的石凳子上。路灯光和阴影交织成的四周让我感到可怕的安静。我突然间好想找个人来说说话,哪怕一句就好。于是拿起兜里面的手机,不假思索的拨出了心里面的那个号码。

长长的提示音后,手机的那头传来了让我欣慰的声音。

“八大家,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而且还是在伸手都摸不到脚趾头的大黑夜,你想干什么,说好了,那些非常规思维的请求我一定会拒绝的。”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还能够听到方想的混话,真好。

“方想,你……小子干嘛呢?”

“唉,这都是命呐,还在赶那些阴魂不散的家庭作业……”

“那好好写吧。”其实我本打算让方想出来陪陪我,但我忍住了,因为我不愿意打扰他高涨的学习劲头。只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后,手机上就显示了方想来电。

“八大家,你在哪?”

“我在——我也不知道我在哪?”

“行了,不说了,我马上过来。”

方想像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他不仅能觉察到我的异常,而且还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林寻和穿着睡衣的陈彬。看着他们三个,我却突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就像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把我声道完完全全封住了,封得丝毫不漏,封的密不透声。

“八大家,看夜景怎么也不叫上我们?”

方想的话让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拼命地想闭住眼睛,不让那些该死的眼泪腺向外排泄,可就是这么不争气,两行水流线把我好不容易才塑造的“阳光靓丽”形象在他们面前毁的荡然无存。

“好了好了,我知道风大,对吧,彬哥。”方想轻轻地锤了锤我的胸膛,笑着看向陈彬。

陈彬扶了扶眼镜框,把紧握成拳头状的手掌举在我面前:

“风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唐宋没必要流眼泪,因为男人只能流汗不能流泪!”

…………

只有零星几辆卡车穿过的天桥上,四个年轻的身影正趴在护栏上,抬头仰望着闪烁不定的星光。方想,林寻还有陈彬就这么静静地陪着我,他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又或许他们什么都知道。

“好困吶!”陈彬打了个哈欠,“要不我们唱首歌精神精神,唐宋也可以发泄发泄。”

“狗嘴里什么时候能吐出人话了,第九大奇迹啊。”方想调侃着陈彬,拿出了背后的吉他,他无论走到哪,都会背着那把木吉他。

可方想的手放在琴弦上的那刻,他却不知道该弹什么好。他询问的看向我们,然而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旋律才符合现在的意境?

所以我们又沉默了,但我发现沉默有时候恰恰是最好的音乐,就像现在。我很享受这份沉默,这份静谧,心情不好的时候,无处宣泄的时候,有几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有几个可以陪伴你的好兄弟,这就是我们的青春吶,一起分享,一起分担,一起承受的最美好年华。

但愿时间能够这样凝固住,永远永远。

“八大家,不说说原因吗?”方想终于开口问我。

我实在不愿意提起之前的事,便极尽可能地简化了事情的经过。

方想手指舞动,用和弦表达了他现在的心情:

“八大家,以前你不是总用老薛的口气教育我:‘要理解吗’,现在知道要真做到理解是有多难了吧。”

“啪啪啪!”

陈彬鼓掌表示对方想的支持,“方大少你说的对,我怎么就想不到该用这么经典的句子呢?”

“因为你和我们这里不一样。”方想指了指陈彬和自己的脑袋。

我想着方想刚才话,他说道不错,指使别人总是显得很容易。

天空的远端在这时翻出了一道白光,将属于黑夜的无情无情的驱赶,我虽然很想这一晚能够继续下去,但我们无法突破自然界固有的规律,这是我们生存的依赖。

“谢谢你们。”

我眼睛直视着前方,轻轻地说出了心底里最想说的话。

方想把手搂在我的肩膀上,林寻轻轻地笑了笑,陈彬泛着强烈的困意嗯了一声,想当然的好兄弟们,我真希望我们就这么一直想当然的走下去,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理会。

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但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爸爸打来的,因为我把爸爸的来电设置成了拒接。但又会是谁在这个城市苏醒的第一时刻打给我呢?是苏沫的电话,她焦急的声音在接通后立即从听筒中传了过来:

“唐宋,你在哪啊,我爸爸他……”苏沫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保持着冷静让苏沫慢慢的说。原来苏远峰又遇到麻烦了,这一次他因为工作时的大意受了伤,整个人正躺在了病床上。

我们四个匆匆的赶到了医院。看到苏沫肿着眼睛的样子,我有些心疼,轻轻地捏了捏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尽可能的安慰着她。病床上的苏远峰被石膏固定着,还好他只是受了一些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但这也足以让苏沫把心悬了起来。

苏远峰对我们的到来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勉强的笑了笑,看着陈彬满是歉意的说道:

“小彬,这几天得麻烦你照顾苏沫了。”

陈彬拍拍身上的肥肉让他尽管放心。

我看着悉心照顾苏远峰的苏沫,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远峰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苏远峰就像是一个发狂的恶魔,对苏沫无比狠心。但是苏沫却从来没有记恨她的爸爸,因为她很懂事,她理解自己的爸爸,理解爸爸的苦衷,也正是她改变了父女间水火不容的关系,

苏沫柔弱的外表下那颗倔强,坚韧的心让我深深感触,我不由得记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突然间觉得自己实在是自私了,太自私了。我翻开手机,上面是三十多个拒接的电话,全部都来自爸爸。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让关心我的人如此担心,这就是我们可以肆意妄为的任性,年轻吗?

我确实是做错了,所以在认清的第一时间,我便立即赶回到了家里。

家里面还是保持着我昨天晚上“逃离”的样子,桌面上被拆开的信封,鞋柜上乱糟糟的鞋子,全都原封未动。安静的一切,让我以为爸爸已经去上班了,但在我走到书房门前的时候,我却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声音,一个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我靠在门边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爸爸像是在做最深刻的忏悔,他对着那张陈旧老照片上的年轻女人,细细地诉说:

“铃,我一直以为以为自己对儿子的教育是成功的,我不想给他任何的压力,所以我给他无限制的空间时间,让他自由的成长。可是昨天晚上我发现我错了,这么多年来,我所谓的放任其实是对他关心的缺失。”

“儿子的那些话就像是给了我当头一棍,他说的不错,我确实没有资格管教他。铃,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我听到他对着照片上的女人一遍遍的叹气,一遍遍的自责,内心再也忍受不住,用尽所有的力气把门推开,大声的喊着:

“爸,你没有错,是我太自私了,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每天这么忙,我却不能理解你,还要求你这么多,对不起,是我的错。”

爸爸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冲进来,有些惊讶,但在听到我的那番话后,将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他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着,最后慢慢地变成了欣慰,他笑了出来,温柔地笑着,走过来抓住我的肩膀:

“唐宋,错误总是双方造成的,我和你都有错。所以当着你妈妈的面,我们从今天开始全都来个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好好理解彼此。”

“好。”我看着照片上那个年轻女人,暗暗地捏紧了拳头。

“铃,我真希望你能看到,儿子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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