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域，任何一个习惯了居住在大都会的人听到这个词，脑海里首先浮出的景象就是一片冰冷的死灰。
大都会有生态圆顶技术，某种程度上，可以滤掉空气中的辐射尘。就算是外围居民区，事实上也能受到一定的庇护。但外域可什么庇护都没有。不带呼吸面罩，正常人活不过一个月。
移植生化义体之后，辐射尘的问题解决了。但外域出没着各种凶恶变异兽。它们每天的生活就是搏杀和吃，任何活动的东西在它们眼里都是食物。只有战斗技巧高超的人敢于闯荡这片土地，还必须带足武器和补给。
对苏暮而言，闯外域倒是问题不大。严格来说，之前在巴陵顿市的海岸线附近，他已经干过一次。飞在天上，能避开许多危险。例如那个只会扔标枪的鱼人怪就拿他毫无办法。
全覆式面甲内部有一片小屏幕，可以和个人终端无缝对接。他一直显示着艾米莉给的坐标，边飞边和地图对比。
他飞过干枯而荒凉的土地。雪下露出红色的荒原。这些暗红色砂岩饱经风化、贫瘠得长不出一根草。一条干涸的河将荒原一分为二。河床皴裂如蛛网，断成一口一口枯浅凝滞的水洼。那墨绿色的恶水，一看就知道无法饮用。
但这些水洼中居然有生物。一些甲壳长在脸上的怪物缓慢从池边漆黑的污泥中爬出，挥舞着钳子一样的手，似乎想把他从空中捉下来。这显然是徒劳的。他也无心搭理那帮蠢货。
荒芜的雪原往西不断延伸，尽头是望不到边际的毒水。黑绿色水面上，苍白的骨骼和生锈的黄铁桶漂浮着，此外还能看到船的残骸。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湖畔有城镇的遗迹，周围竖立着生锈的铁尖桩，上面挂满骷髅。这是外域住民警告生人勿近的信号，不过此地已成死城，所以警告也只是摆设。
继续往前飞，眼前出现了一座城市。密密匝匝的高楼拥挤在一起，远看十分繁华。荒芜之地还有这样的大规模都市？初闯外域的苏暮觉得颇为奇怪。
然而接近之后才发现，那美丽的城市十分荒凉。一座座高楼残破倾颓，惟有狂风在断壁残垣间呼啸而过。
苏暮再次检查地图，坐标确实无误。看来这就是山姆·伯克西的藏身之处。
他落到地面，谨慎地步行前进。沿途所见都是些空荡荡的石屋，墙上满是黑黄色焚烧之后的痕迹。看来此地曾遭劫掠。
呈放射状的街道汇集到一座广场，中央是灰白色的石砌建筑，相当高大。它看起来像是书里见过的古代希腊王国神殿。方方正正，墙外环绕一圈白色的大理石廊柱。无论廊柱或后方墙体都毁坏严重，但依然体现出简洁庄重的史诗风格。这一定是出自名家手笔，和那些胡乱搭建的石屋风格迥异。
越过满是孔洞的破墙，可以望见那建筑内的景象。很空旷的大厅，中央是一个男人的巨型坐像。衣冠楚楚，两颊消瘦的中年男人，留着卷曲的连鬓胡。他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凝望远方。
这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吧，不过苏暮对古代史研究不多。此时此刻，也不是考古的时候。
突然间，一声枪响。
沉闷的枪声在遗迹上空回荡。一个浑身毛发的野人突兀地出现，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他手持一支貌似霰弹枪的东西，冲苏暮高叫：“站住别动！铁皮怪人！说说你想干什么？”
这时苏暮才注意到那幢建筑已经被改建成了一座堡垒。它规模不小，在正门右侧有个保护得很完备的出入口。据守这座堡垒的人不知从哪弄来了很多铁皮，然后逐一蒙在外面，用作保护出入口的防护墙。那些铁皮看起来像是汽车的引擎盖。废土上遍地都是车辆残骸，这东西倒是从来都不缺。
“我来找一个人，他姓伯克西，”苏暮大声说明自己的来意，“我需要问他一些问题！”
沉默，没有回应。喊话的人缩了回去，悉悉索索地不知在鼓捣什么。过了几分钟，他又冒出头来。“咱们这儿没这个人！”他喊叫道，“去别的村子瞅瞅呗！”
苏暮再次确认了一遍坐标，的确就在这里。如果李麦克买来的情报没错，那么对面显然在说谎。
“我要进去找一遍，”他喊回去，“如果没这个人，我立刻就走！”
对面再度沉默。不一会儿，刚才那人叫道：“不行，你不能进来！立刻就走吧，立刻！”
“没有恶意，”苏暮试着谈判，“我只想问他几个问题。”
“回去！”
对面的答复相当不客气。很显然，他们没有任何谈判的诚意。苏暮考虑了一下：对面明显是一些乌合之众，他完全可以冲进去，扛着他们那挠痒痒一般的小子弹，把伯克西揪出来带走。但这样也许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他还是尽力试图和平解决。
“我……”
“滚出白石村！再不走，赏你吃枪子儿！”
对面的人毫无耐心，粗暴地打断了苏暮的话：“别以为穿个铁壳子就真的能挡子弹，告诉你，我手里这把枪连螃蟹人的壳都能打穿。只消一发，足够把你的脑子打飞两里路那么远，”他的语气十分嚣张，一听就想上去揍那种感觉，“别以为一层薄铁皮就能抵挡我们，这可是九毫米口径的子弹！就问你怕不怕！”
他甚至放了一枪，声音沉闷，像是粗劣的手装弹。
苏暮只觉一股无名火自心头烧起。他觉得自己够彬彬有礼了，甚至有点低三下四。而对面那个野蛮人，不但毫不领情，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挑衅——如果那帮人是想替苏暮找个出手的理由，那么，可以他们夸奖一句干得不错，简直成功。
为麻痹对方注意，他大声冲那野人喊：“好吧，我这就走。注意你的枪，别让它走火！”
听苏暮说要走，对面野人似乎挺高兴。“不错，看来你小子还算懂规矩，”他吼叫道，“听着，叫你的人别再来啦！这里没有叫山姆的人，别来烦我们了！”
真蠢，苏暮在心底冷笑一声，我可没说过他的名字是山姆。
“最后一个问题。”他忍不住刻薄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他叫山姆的，他写在脸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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