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儿，你这是拿的衣服吧？”她的视线移到手上的纸袋。
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赶紧给孩子换上，我去把这几件脏的洗了。”说完，不等回应，王婶直接去了洗手间。
拎着纸袋，稍微愣了会儿，才朝王凯走过去。
小孩儿正被他父亲紧紧的抱住，见向他走去，立即一脸苦相。
“行了，等会儿再温情。”拍拍方华肩膀，他一僵，随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小孩儿放开。
把纸袋递过去，“把衣服换了，然后我和你爸爸，有事情要问你。”
闻言，方华望了过来，眼神里尽是询问。没有为他解惑，柳荫坐到了椅子上，略带疲惫的揉着太阳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总是很容易就觉得累。是因为接触太多阴气了吗？这样想着。
方凯衣服穿的很慢，那笨手笨脚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平常很少有自己穿衣服。
都至少是上小学四年级的人了，父母居然还替他穿衣服，有些震惊，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情，不太好去管。
不过，或许可以跟小孩儿说说？他还是很听话的，可能是因为觉得他会的比较多，或者该说觉得这职业很神奇。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会盲目崇拜或是敬畏未知的事物。
这可以说是一种悲哀，也能说是件好事儿吧，有利有弊。至于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完全没必要去细想。
方凯总算是穿好了衣服，特地和王婶打了招呼，叮嘱她不要进里屋后，和方华就关于方凯母亲的事情谈了谈。
把上回隐瞒他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状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他压根儿没办法在老婆和儿子中做出抉择。而方凯，觉得不应该避开他，于是他也把这些全听了去，比起他父亲，小孩儿的状态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方华呆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后，眼眶通红。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选择安慰，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也觉得难以接受，并且因此难过。
气氛一时间很凝重，只有方凯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情绪还算正常。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方华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且干涩。
不忍心让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对他说，“没有，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然谁也保不住。”
方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心知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所以并没有出声催促，而是静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做出最为痛心的抉择。
如果真的有其他办法，绝不会选择把他逼上这样的绝境，但是想了很久，别无他法。
“留妈妈吧。”方凯忽然如此说道。
闻言，柳荫和方华都愣住，片刻后，只见方华板着张脸，冷声训斥，“这是大人的事情，与你无关，不要掺和进来。”
而小孩儿，原本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却在方华开口后，哭了出来。
无法让自己继续待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你们的家事，自己决定。”说完，离开了里屋。
王婶坐在店门口，正看着里屋的方向，见他出来，连忙站了起来，“怎么？谈完了？”
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答道：“我谈完了，他们没有。”
也许是脸色太差，王婶破天荒的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恍然的点点头，随后给他倒了杯饮料。
柳荫接过了饮料，陪着王婶坐在店门口。
二人不发一言，就这么沉默的坐了近半个小时。
都快要在椅子上睡着，方华才带着小孩儿走出来。
两个人的眼眶都很红，尤其是方凯，还在抽抽搭搭的掉着眼泪。
“别哭了，都多大了，还想不想当小男子汉？”想了想，出言安慰道。
不过他没有回话，仍是默默掉着眼泪。
片刻后，将视线转到方华身上，隐晦的问道：“决定好了？”
“没有，想和他妈妈商量商量。”方华低声答道。
这样的状况，一开始也有想过，只是没想到，情况会真的按照想法发展。
稍作思索，说道：“好，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商量？到时候我过去帮帮你。”
他怔住，显然没想到会选择掺和进去，不过关于掺和之后的利弊，他还是能够看的清楚，几秒后，才神情复杂的对他说，“也许就在这两天，也许还要等几天。”
闻言，点点头，状似无意的道：“这事情不适合再拖，尽快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
能够平安的让方凯长到这么大，已经非常出乎意料，但相反，也能够肯定，这样平静稳定的日子，确实是要到头了。
想到这里，联系之前方凯母亲的所作所为，有了个不太真实的想法。
会不会她早已经知道了情况，所以才会假装要伤害方凯，引起他和方华的注意，然后再正面对待这个问题。
越想越觉得不妙，赶忙对方华说道：“去找你老婆，她可能想不开。”
是了，应该就是这样。
刻意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小孩儿身上，并且让他无奈，只能把解决方法告诉方华，这样她接下来做的一切，替自己丈夫做决定的同时，也算是给了个解释。
“想不开？”方华怔住，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
忍不住，直接吼出声，“你不要问了，之后会和你解释，现在先去把你老婆找出来。”
闻言，方华终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方凯紧跟着跑起来，想要跟上去，把他拦了下来。
“你不要跟着去，那样你爸爸还要照顾你。”不顾小孩儿的挣扎，如此劝解他。
好在这孩子还是很听话的，瘪瘪嘴，红着眼睛被拉到了柜台后面，好好地坐着。
“王婶。”喊道。
一旁虽然不明状况，但却十分配合的保持着沉默的王婶，闻言靠了过来，“我看着孩子，你去吧。”
一怔，不过对于王婶能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也不觉得太过意外。
毕竟之前他们说的很露骨，如果还摸不清大概情况，那王婶就连王凯都比不上了。
点点头，二话没说，朝着先前方华离开的方向，拔足狂奔。跑了大约三百米左右，仍然没看到方华的身影。
怎么跑这么快？不愿意相信仅仅是一分多钟的功夫，方华居然跑得连影子都看不到，又跑了一会儿，才终于选择放弃。
等反应过来，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这条路之前并没有走过，所以并不是很熟悉。
但比较幸运的是，大致方向还是能找到的。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应该回去，还是试着找找。犹豫片刻，决定自己找找看。
说不定能够瞎猫碰死耗子，刚好找到。如此想着，开始四处逛。能够想到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但果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别说找到人了，连一点点儿头绪都没有。
三个半小时后，回到了王婶的布鞋店。
王婶看到他，正想说话，也许是发觉他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又忍了回去。
而不忍心让王婶难受，只好佯装轻松的主动开口，“说不定他已经找到了，毕竟人家是两口子，肯定比我这种漫无目的地乱逛好。”
王婶闻言，略带勉强的笑笑，“就是啊，而且指不定什么事儿都没有，是你们瞎操心。”
沉默了好一会儿，发觉方凯不在，于是问道：“小孩儿呢？”
“说是困了要睡觉。”王婶答道，片刻后又接着补充，“毕竟是小孩子。”
分明是很普通的话，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按照方凯的性格，会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能睡着的小孩儿吗？在心中自问，不，绝对不会是。
“他睡在屋子里吗？”问道。
几乎是在王婶点头的下一秒，就冲进了里屋。
床上似乎有人在睡觉，被子鼓鼓的。
不过这样的场景，换做几年前他都不会轻易相信。心脏狂跳着，走向床的同时，不断在心中祈祷，但可惜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
方凯不在床上，被子盖住的是一些衣物，而屋里的窗子，正大大的敞开着。
“怎么了？方？”也许是在屋子里待了太久，王婶边问边走了进来。
但是当她看到床上的衣物，以及被掀开的被子时，立即呆在原地。
没有功夫回话，直接绕过她，跑了出去，即将出店门时，想到件事情，急忙停住脚步，吼着问道：“王婶，他说要睡觉是什么时候？”
“就刚刚，你回来之前。”王婶回答道。
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迅速跑了出去。不知道他会往哪里跑，只能够顺着窗子指向的方向，不断的寻找着，实际上，非常后悔。
如果叮嘱王婶看着方凯，或是自己带着他一块儿出去找他的母亲，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或者再往前一些，不把他母亲的目的告诉他，那该多好。
不断奔跑着，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半小时后，实在找不到他，心灰意冷的去了公园。拖着沉重的步伐，鼻子有些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