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过程比想象中的无趣，那种很快分出胜负的情况没有发生，双方的锋线处于一种近乎相互推挤的僵局，一时半会恐怕看不出结果。
萨莫安显然也不想浪费时间坐等结局，我们继续赶路。
又碰上几次在战场四周游走的斥候，马车都会停下。不过对方的人数可能比上次少很多，远远地就避开了我们的车队。
不过萨莫安大概觉得对方即使知晓了我们的存在，此刻也分不出大部队来追我们，有些大摇大摆。那种呆仗打上一整天，甚至几天不分胜负时有发生，我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晚上露营的时候没有起篝火，只是单纯把马车围作一圈，幸好有黑暗科技，马车的地暖，不然这种大冷天露营简直是灾难。
女仆依旧低眉顺眼的，但亦步亦趋跟得很紧。这支安静得过分的队伍差点把人逼疯，为了缓解自己焦虑不安的情绪，不得不对着哑巴的女仆唠嗑，对方从来只是以静静地微笑回应，估计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听，那是什么？我停止了睡前的默念复习。这种野外的林间空地，到处都是不知名的动物弄出的动静。马儿们不安地喷着响鼻，骚动起来，不远处，一些低沉的嘶吼此起彼伏。
护随们起身行动起来，人群忙而不乱。撩开帘子往外看去，黑暗的林子里幽光点点，一闪一灭的，是狼群。
然而并没有发生狼群无脑冲锋的情形，人兽对峙了好一会，最后狼群低吼着消失在黑暗中。
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担心，好像对这只队伍有着莫名的自信。
隔天行程依旧，有些闹不明白萨莫安到底想去哪里，根据地理志的知识，估摸我们应该处在巴提尼亚行省东部，艾特鲁斯行省中部小山地，至于具体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下午时有一小支骑兵追上我们，但是并没有发动袭击的意思。被人盯梢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但作为一支车队，想甩掉一支骑兵也有些强人所难。
快傍晚的时候转过一个山弯，车队停了下来，骑马的护随组成两列横队拦在路中间。萨莫安老神在在地骑在后面的马上，别看形销骨立好像风一吹就倒，这挺拔的腰杆恐怕连很多小伙子都比不上。
他看着我，脸上的沟壑牵动着，又是笑了起来。
“艾斯巴鲁呢？”我左右打量，没有看见总是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位‘老伙计’。
“你很快就知道了。”
那队如影随形的骑兵从山湾处出现了，大概看见我们戒备的样子，马队略微有些混乱，看起来惊疑不定。
但很多骑兵还是抽出了武器。
沉默的护随骑着马开始行进，整齐得像尺子比着一样，推了过去，并且逐渐加速。
面对已经发动的攻击，对面的骑兵勉强整理出还有些凌乱的队形，仓促着准备发动反冲锋。这时，他们的后方骤然被狂风肆虐，几个骑兵被强大的力道带到了空中，失声尖叫起来，又重重摔在另一边的山地上，有个倒霉蛋干脆从沿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后方暴起的巨大动静让他们的马儿陷入混乱，顿时无法再组成整齐的队形。然而护随们已经冲到，当先的几个骑兵即刻被乱刀砍于马下，后面的骑兵还在徒劳地试图安抚受惊的战马，不少还在打着圈，战或逃，都已经从选项上取消。
“不留俘虏。”萨莫安睥睨着前方已经称不上战斗的场面，轻描淡写就决定了幸存者们的命运。
回来的护随们带来一身的血气，这种气息当初没少从父亲身上感受到。有个护随大概是挨了下垂死挣扎者的回击，头罩被切开些口子，下面是张同样苍白的脸，还算年轻却毫无血色，神情木然。
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又看了看萨莫安，他倒是回了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又过了两天，山路越来越不好走。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什么‘老朋友’？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但最终我们在一道天堑前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孩子。”下了马车，萨莫安对我说着，笑眯眯的眼睛两边深深的鱼尾纹。
“这是？”环顾下四周，根本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山崖而已，前面的沟壑，像把巨大的斧子把高大山峰劈成两瓣。
你确定不是在逗我？忍不住扭头再次望向老人。
然而他已经隐没在前方的山崖，只露出个脑袋，差点惊得我尖叫起来。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不对劲，哑巴女仆走到我前面，用手势示意我跟上。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上前，原来悬崖尽头有条小路。
还真是条狭小的石径，一旁就是万丈深渊，踩上去不时有些石屑往下跌落，黑黝黝的谷底好似怪兽的大嘴，让人打心底发毛。实在不敢再往下张望，死死靠在山崖一侧，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下走。
前面那些人淡定的姿态实在学不来。
要不要推他们下去？有个疯狂的念头蓦然冒了出来，但随即又被自己否决了。看这腿软的，别把自己摔下去才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遭昏暗不堪，护随们打起火把，但谷底往上吹的山风让火光晃动不已。抬头望去，上方已然变成一线天。
下面的石道总算变得宽阔起来，踩在结实的大石头平面上，悬着的心踏实了不少。又转过一道山弯，发现前面的萨莫安在几个随从火把的照耀下，往一块石壁走去。
就在怀疑他是不是发疯了的时候，火光映射勾勒出几道轮廓，显示着那里是处山洞。
萨莫安转过身来，示意我跟上。靠近洞口的时候，下面来的风儿刮过石缝，呜呜地啸个不停，还真有点冷，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斗篷，把自己捂严实点。
踏进山洞，里面的空间狭窄逶迤，而且漆黑一片。火把并不是很方便，我看了一眼走在中间的萨莫安，干脆把灯灵唤了出来。
这光亮可比火把强多了，萨莫安回头看了看飘在空中的灯灵，似乎在啧啧称奇。
“不愧是拉诺瓦之子，你这份灯灵应该非常持久。”
“为什么？”
“卷轴的效果时间很短，它们形成的魔法回路很快会因为抵不上消耗而最终消逝，但拉诺瓦之子的体质不同，能够持续聚能供应它们维持运作的魔力。”
原来是这个样子吗？听起来他知道得挺多，乘着机会难得，又问了几个长久以来的疑问，比如说魔铠术的使用。没想到他有问必答，态度和蔼的像个邻家老爷爷。
看着身上真的如愿出现那身魔铠，心头雀跃不已。
“可惜你这套是个残本。”冷不防被他泼了一盆冷水。
“什么？”
“估计你获得的魔法卷轴，只是绘制了个残缺的魔法阵。”萨莫安慢悠悠地说着，“这恐怕只是个样子货，孩子。”
真无趣，我有些不开心。
走得越来越里面，山洞里的道路却变得逐渐开阔起来，又过了一处石缝，豁然开朗，真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高高的洞穴顶端上有些光亮倾泻下来，丁达尔现象形成的光柱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光柱下面，可以看见一些石头雕刻的东西，潮湿的表面还带有层层叠叠的青苔。
前面的护随拨开地上厚厚的尘土，还有些藤曼的枯叶，显露出一些石质铺面的纹路。
“几十年了……这地方真是一点都没变。”萨莫安发出一声长叹，摩挲着边上一个石雕，眼中满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