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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已经背离

…不疼么。

果然是牌子,还是不掉,金发闪闪,茨愣的美。

亚瑟笑了笑,转身走了。

盐丁,混着血,顺着他的前胸后背,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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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战吃了口西瓜,咽下籽,慢慢转头看门。

花红忧心忡忡望着禁闭的门,哗啦啦的水声,他眼珠子转转,轻喃,“他…洗了多久了?”

连战嘴嚼嚼,慢慢道:“五个小时。”

花红望了眼窗外,天色已渐黑,他抖抖烈焰红唇,“中午一点到六点…一下午了!”

连战看着他的红嘴唇,沉默很久,“…我一直好奇,你嘴唇为什么总这么红。”

花红呆,“也许是因为…我的名字?”

连战看着他的呆样,沉默地转回头,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再吃口西瓜,沉默地嚼。

浴室。

水哗哗流。

亚瑟倒栽葱势对待浴缸。早在三小时前,他便一头栽在浴缸里,两腿朝外,疼晕过去了。

具体说,不是疼晕的,他是累晕的,他一直搓澡。

盐分在他皮肤上除尽的那一刻,他已力竭。

现在,在被淹死的前一刻,他醒过来了,并吐了两个泡泡。

门开了。

亚瑟身披雪白浴巾,光着脑门出来了,他沉默地看着花红的烈焰红唇,“我我金发呢。”

花红抬手递给他。

亚瑟颤颤巍巍给带好。

花红撇嘴,“刚不还可得瑟?”

亚瑟戴好牌子金发,又自信了,脚蹬蹬蹬上小皮鞋,系好小腰带,昂首挺胸出门去了。

连战摇头,花红耸耸肩,和连战一道跟着亚瑟走进船舱大厅。

大厅人头攒动,热气腾腾。

窗外已经下起雨,晚宴时间到了,一道道美食被端上长玻璃桌,还冒着热气。

烤鸭,披萨,意式面,海鲜料理,冰水果,琉璃酥…不同的美食被安放在不同区域,上面放着鲜花做调配。

亚瑟就穿梭在不同的香喷喷长玻璃桌,在热闹的人群里来回走,也顾不上吃鱼,倒是越走越快了。

大厅很大,亚瑟越走越远,绕着几个大琉璃柱子不停走。

花红纳闷,拈起一根长长的玫瑰薯条,“他要干啥?”…他疼疯了?

连战放下瓜皮,又拿起一只烫烤鸭,慢慢低头闻了闻,“他在找那个人吧。”

亚瑟呆呆站大厅,竖着耳朵,找了三圈,确定隋刃不在大厅里。

外面雨已经下大了,天已黑透,打雷又闪电,本来因为没卡不能进,呆在甲板各处发牢骚避雨的码头工人也被叫进了晚宴大厅,由工头领着规矩地从侧门下楼梯进了下面的仓库避雨,有的人还朝晚宴这边张望着,末了叹口气还是跟上大部队下楼去,他们自然也是被安排了晚饭,统一在仓库吃饭,不过饭菜肯定比不得游艇的客人晚宴的美味,空气也不清新,不过工头是不可能允许他们上来蹭饭的。

雨倾盆。

在甲板上激起层层白雾。

工头粗着嗓门在玻璃门里往外探个头,“还有人没?”

“外面还有人吗?”

“没人锁门了啊!锁了啊!”

他正要锁,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亚瑟已经走出去。

工头正要叫,亚瑟回头一笑,松松大衣,“里头热,我凉快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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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暴雨。

黯淡的甲板上,暗哑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浅色的影子,正抬着头,望紫色的天。

又是一阵风,他没有动,他沉默一会儿,打了个喷嚏。

船舱那头的笑声好像和他全无关系,也确实没关系,他抱着双膝,抬着头,专心致志的沉默。

雨,从天上往下落。

紫色的闪电,在云里涌动,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在不停的结网。然后,网烂了,再复发。

他望了一会儿,似乎是看累了,便慢慢低下头,望着被雨湿漉的甲板,那里,偶尔有一点银光闪过。

他呆呆,望了一会儿,银点变暗了,两个大脚挡着,他抬头,亚瑟已经坐在他身边。

安静一秒,开说。

“我提一个这个小钻风,这一看,哎呀,怎么都是小钻风,悟空三借芭蕉扇,你看那里有许多,都假的,铁扇公主也不在这里的,她在避风塔里头…”

隋刃默默听。

雨越下越大,亚瑟念念叨叨,西游记讲累了,看着层峦叠嶂的乌云,开始背情诗:

“你在早上,碰落的第一滴露水,肯定和你的爱人有关;你在中午饮马,在一枝青桠下稍立片刻,也和她有关;你在暮色中,坐在屋子里不动,也是与她有关,你不要不承认。那泥沙相会,那狂风奔走,如巨蚁,那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义…”

隋刃呆。

亚瑟抽噎一声,许是背累了,声音就慢慢轻下来,还是小口念叨的,“有情有义…”一阵雨淋过来,他轻颤了一下身体,在寒风里慢慢低下头去。

安静了。

隋刃沉默一会儿,慢慢抬起头,看向亚瑟,一段时间没见了,他更瘦了,宽大的骨架披着大衣,显得空荡荡,像一只被小偷偷光口袋的美洲袋鼠。

亚瑟正揉着肚子,忽然,一只烧鸡叉着腿看他,亚瑟伸着胳膊,低低地:“我饿了,我们吃吧。”

隋刃看着亚瑟递过来的烫烧鸡,忽然一把抓过它,“呼——”便扔进了海里。

亚瑟愣,隋刃冷冷看他,亚瑟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他擦擦手,重新开始念叨,“很久以前,我记得有一次,电视播,因为大家往海里随便扔吸管,有一只大海龟,一不小心把吸管吸到鼻子里了。”他咽了口豆奶,语调渐渐悲伤,“海龟很快就没法呼吸了…”

隋刃不答,倒是竖起了耳朵。

亚瑟道:“后来它昏在岸边,被人发现,全身都臃肿了,活像个老奶奶,大家请了三个专家给做手术,费了两个小时,终于把吸管从海龟鼻腔里取出来…乱往海里扔东西,造成了多大的危险呀…”

隋刃视线有点游离…手一抖,有点愧疚,风一吹,亚瑟的小金发就打着旋飞到了海面上。亚瑟摸着光头,开始到处找头发,隋刃慢慢抬起视线,亚瑟已经尖叫一声,“海龟不能噎着啊!!烧鸡它不惯吃!”

他已经大叫着跳进了海里。

隋刃呆,站起来。

亚瑟已经重新露出金脑袋,吃力地翻啊翻翻上来,望着隋刃勉强笑,“烧鸡被冲跑了。”

隋刃望着他,亚瑟还是笑,乐呵呵地重新坐下,摆手,“没事,开一次荤,死不了…”

隋刃就坐那头,和亚瑟隔了两米。

亚瑟这次不再坐过去了,他似乎没了力气。

他用力喘了几口气,看隋刃望他,就还是笑,“好久没练了,腹肌都没了。原来…原来十一块呢。”

隋刃拍拍自己的,看亚瑟,意思是,我还有好多。

亚瑟点头,湿淋淋的金发紧贴着脑门,“你厉害,你厉害。”

拍胸膛,你的就我的。

隋刃也不点头,倒是默认了,又垂下眼帘。

我的就是你的。

两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真正接触过,隋刃望着亚瑟的头发,亚瑟望着隋刃的鼻子。

抱着膝盖,隔着两米远,一起面对倾盆雨。

亚瑟似乎热,总想多淋淋雨,一会儿伸伸胳膊一会儿伸伸脚。

所幸在甲板上跑起来。

围着隋刃,一圈圈的跑,跑累了,就缩在角落跷个二郎腿念叨叨,“…我一直好奇…这你们那儿的二郎腿和二郎神有没有关系…”

隋刃不说话,这个晓不得。许是二郎神喜欢跷腿也说不定。

亚瑟小声嘀咕,“哥俩好,哥俩对钱买个表。”

隋刃沉默,拨亚瑟递过来的橘子,嚼一个,这个可没钱。

亚瑟拿起手机玩切水果,一会儿错过个芒果,悻悻嚷嚷着什么,隋刃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亚瑟已不见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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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天,金飞站在甲板上,看金灿灿的天色,西风伸个懒腰,昨晚他便被金飞从底下的仓库给叫了上去,饱吃了一顿,金飞面子大,工头怎么也想不到这金大少怎么会和一个纤夫有联系的。吃饱了,也睡好了,西风又开始想昨天的问题,“你说,刃他到底去哪儿了?昨晚仓库就没见人。”昨天傍晚,他还在外面见过乱逛的刃,晚上下了雨,隋刃已不见了。

金飞没有说话,他的身体还是微微颤抖的,他双手紧握着栏杆,沉默。西风注意到,金飞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天已经晴了,日头渐渐升起,人来人往。

船就快在岸边停下了。

隋刃避开旁人,默默搬角落的东西,他漆黑的视线,似乎开始寻找什么,在三五成群身着光鲜亮丽笑闹的人里游离。

那个金色,已经不见了。

终于靠岸了,船缓缓停下。

人群已经开始潮水般走向舷梯。

一声“欧——欧”,空旷的海面飞过一只海鸥。

人群中间,一个金色的影子,闪过一丝微芒。

一闪而过的银光,隋刃已经大步向人群走过去。

金飞看到隋刃,向前走两步,看到隋刃一直追到舷梯中间,忽然猛地停下,他看着遥远的前面那个影子,他慢慢张开嘴,苍白的脸更透明,他握着双拳,人群从他身旁流过,他漆黑的视线渐渐聚焦了,他沉默,忽然叫:“…亚瑟!”

金色的影子忽然顿了一下,似乎走的更快了。

隋刃皱着眉,看着他,他张开嘴,更用力,“亚瑟!!”

他的声音很大。

金飞愣住了,他的声音,像山洪,却只是瞬间,便消逝在纷纷攘攘的人群里。路人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便往常般走过。

正常偏大的声音,已用尽了隋刃的所有力气,只剩下金飞明白。

他呆呆看着隋刃的侧脸,隋刃只是紧紧瞪着那个金色的背影,蹙着眉,眼睛里,是死一样的。

亚瑟常常觉着,刃和裴是共通的,他们之间有音乐相联,他没有。

他们三个在一块时,常常是有音乐的,他听不明白音乐,就跟着瞎哼。

也是快乐的。

“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亚瑟继续向前走。

他记得,这是裴告诉他的,曾国藩是中国有品行的人,这是他家训中的一句,裴讲过很多次,他还是听不懂,他只是觉着这句话好听,他就默默背着,一遍两遍三遍,似乎就听不到刃的叫声了。

他攥着拳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走散在人群里。

…从未相守,已经背离了。

他不是一个好朋友。

他想,他再不是亚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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