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的大宾利靠在阿三老店的门口格外扎眼，梅豪韵毫不客气地揶揄道：“你小子知道将来是怎么死的吗？嘚瑟死的。我说你就一证券营业部老总，开啥宾利呀？”
“诶，豪韵啊，哥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看上个车，又没多少钱，你至于吗？”刘东满不在乎地说，“再说我现在不是天天跟那些民企老板打交道吗？排场还是要一点的，你瞧黑山，都搞上劳斯莱斯了。”
“切，你们俩真是相见恨晚呀！”梅豪韵朝他翻了个白眼。
“得得，不说这个了。豪韵，你说这行情是不是疯了呀，才几天啊，就涨了2000多点。我这边的融资额度都翻了几倍了，还不够用。这帮家伙越买越赚，越赚越买，账户蹭蹭地往上翻倍。相比之下，我这点息差简直就是搬砖的钱了。早知道我也买点股票了。”
“你就知足吧！还嫌赚得不够多？别眼红了，卖铁锹的肯定不比掘金的少赚，而且安全得多。”
“话不是这么说的，谁会嫌钱多呢？对了，最近找我做定增和股权质押的非常多，他们背后都在搞‘市值管理’，说得好听，不就是坐庄吗？你说我能不能跟一点儿？这点面子他们不会不给的。”刘东不依不饶地说，一脸的笑容好像又有几个亿已经揣进了口袋似的。
“诶，我说你到底是缺吃喝还是缺玩乐啦？要这么多钱干嘛？钱多了不是财宝而是**。你现在配资赚的那些钱已经属于灰色收入了，再去跟庄，肯定不能用自己名义吧？那你这么巨额的财产怎么说得清楚呢？你要这个钱干啥？”梅豪韵语重心长地说。
“也对，其实我也花不了什么钱。就是看着别人赚钱心痒痒。行，听你的，不买就不买，安安稳稳的。”刘东的本性其实并不贪财，他就是一点就着的性格，如此火爆的行情怎么可能不燃*烧他的“小宇宙”呢？
央行降息的决议像是一颗火星引*燃了高升炮仗，市场顿时井喷，券商板块带动大金融随后蔓延至所有大蓝筹纷纷涨停，短短三周不到，指数从5000点不到一路飙升至7000多点，股民们个个燥热不安，媒体坚称这是大牛市的起点，分析师们高喊两万点不是梦。然而带领景德基金赚得盆满钵满的梅豪韵却感到了些许不安。
他并不反对融资炒股，甚至倡导股市应该引入杠杆资金。在梅豪韵看来，中国的老百姓风险偏好比较低，大多数民间财富都倾向于储蓄而非投资。因此中国的融资结构是失衡的，间接融资的规模远远大于直接融资。管理层多次提出要扩大直接融资比例，但是居民的风险偏好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风险承受力高于股市波动的资金总量就那么多，增长速度跟不上直接融资的需求，股市的资金面就始终处于紧张状态，直接导致了跌多涨少的局面，继而更加强化了股市的投机性，低风险偏好的资金更不愿意进入股市，从而形成了负反馈机制。而杠杆就是一种风险的交换，通过这个工具，低风险偏好的资金可以用转移风险的方式进入股市，从而增加股市的资金供给，激活资本市场，提升直接融资比例。如今，梅豪韵的愿景实现了，银行、券商、信托各显神通，变着法子把资金通过杠杆注入股市，甚至互相较劲，竞争激烈。市场也如期涨起来了，眼看牛市已现，梅豪韵究竟在担忧什么呢？
刘东刚开始做配资的时候，梅豪韵就确定了几条关于杠杆的红线，包括单票的持仓限制；严控杠杆比例；融资期限错开；尽量不采取强制平仓。直到现在，刘东和黑山他们都是严格遵守的。然而当前的市场，各类机构的恶性竞争，导致风控的底线一再被突破。杠杆率早就突破了1：3，有些甚至达到1：9。行情和融资额的同时井喷也导致了融资的期限趋于集中、融资买入的股票趋于集中、融资者结构和投资偏好雷同，这些现象都极易导致踩踏事故。
梅豪韵不无忧虑地说：“刘东，你们的配资业务是不是收缩一下？”
刘东狐疑地看着梅豪韵，就像看着一个外星人：“啥，现在全世界都在抢客户，你让我收缩一下？那不是自己主动把客户往外推吗？我们现在还是严格按照你当初制定的风控标准执行的，行情这么好，怎么可能有风险呢？”
“据我所知，很多客户都跟你提前解约，然后重新签署新的融资协议了，对吧？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波行情下来，他们的本金增加了不少，重新签协议，就能以现在的本金为基数了，虽然融资比例没有变化，但是实际融资额，翻了好几倍。要知道，他的这些本金也只是刚赚来的，这里面本来就有泡沫。而且这么多客户同时跟你重新签约，这些融资的到期日会非常接近，客户的持仓成本和平仓线也会非常接近，这些都是风险啊！”梅豪韵解释道。
“不瞒你说，很多人都抱怨我们的风控太死板。但是我相信你，一直延用着之前的风控标准。可是你看看外面，人家现在比我们有竞争优势啊！如果我们都算有风险，那其他的机构简直就是天天抱着炸*药包了。豪韵，你太杞人忧天了。”刘东直接了当地反驳，语气中似乎还带有一丝埋怨。
“我不是杞人忧天，你要相信我，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你怕流失客户，就降低融资利率好了，但是杠杆率一定要降下来，最好降到1：1左右。而且不能允许未到期的融资协议重签了，期限一定要错开呀！”梅豪韵毫不退让。
“你这不是让我自断财路吗？再说，黑山他们能愿意吗？他不敢当着你的面说，在我这可是抱怨过很多次了，说我们太保守。”
“随你们怎么抱怨，咱们是兄弟，我不会害你，你相信我吗？要钱还是要兄弟？”梅豪韵见摆事实讲道理都没用，索性耍起了无赖。
“靠，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我说你小子怎么跟我老婆一样有强迫症呢？”
“因为我曾经害得你跑路，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我绝不能失去好兄弟，我承受不了。”梅豪韵有些哽咽，一口喝干了啤酒。
都说到这份上了，刘东还能说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行，全听你的，还不行吗？”
邻桌的哥们儿不知道有什么喜事儿，酒喝了不少，他凑到刘东跟前问：“兄弟，你这宾利车真不错呀，多少钱买的？”
“还好还好，落地五百多万吧！”刘东回答得很随意。
“嗯，确实不贵。过俩月哥们也争取搞一台。”邻桌大大咧咧地说。
“老哥看来也发财了呀？”刘东见这哥们不像有钱人，调侃道。
“呵呵，不瞒你说。这一片动*迁户全都要了房子，只有我拿了现金。干什么啊？炒股呀！股市要起大牛市呀！我前几天融资全仓买了券商股，三套房子赚回来啦！我跟你们讲哦，牛市不到2万点不会停的，券商股还有好几倍要涨哩。过俩月，买个宾利算什么啦，毛毛雨！阿拉这就是魄力，关键时刻要豁得出。”邻桌越说越起劲，眉宇间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刘东拍着大腿狂笑不止，他指着梅豪韵：“听听，听听，你的老邻居都要开宾利哩！你还埋汰我？我哪里嘚瑟了，哪儿嘚瑟啦？”
梅豪韵瞪着眼珠，半张着嘴，好久都没说出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