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的问题,暂时解决。
虽然北伐军距离大都还有数百里之遥,但在元帝弃国、元兵北撤(根据各种迹象判断,元廷已经开始着手返回大漠,各路能带走的士兵都在北撤)的情况下,以察罕特穆尔的威望,加上魏延的两千多亲卫、反正的怯薛军...
稳定大都的局势,问题不大。
至于宋杰部的叛军...
这倒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因为这股叛军已经抢红了眼,宋杰根本就约束不了他们,大都会不会遭受一次血光之灾,谁也不好判断。
当然,这些问题,赵天伦现在已经不再关心,只要赵敏他们没事,大都纵然天崩地裂,也不会给他制造太大的困扰。
现在,让赵天伦困扰的是...
"周至诚,杭州人到底与你有何仇怨?"
因为赵天伦弄不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总不能杭州数十万人都与周至诚有血海深仇吧?
周至诚放弃了三抽一的屠杀,但他仍然坚持要在杭州进行一次扫荡,或者说,要贯彻执行"打土豪,分田地"的基本国策。
哎...
说白了,这家伙还是想杀人。
南方的情况与北方不太相同,北方是穷苦人居多,所以革命就是发动穷人;但南方则是市民阶层居多,真正的穷人的确有,但多集中农村,而杭州不是农村啊。
另外,虽说这个场景任务很快就要结束了,但赵天伦不希望开一个不好的先例,不然以后遇到问题,是不是也要用屠杀的方式解决?
屠杀敌人、对手,赵天伦虽然抵触,但并不反对,毕竟他也干过;但如果屠杀的对象是平民,这就让赵天伦无法接受。
"主人,"周至诚八尺的汉子,跪倒在赵天伦的面前,哭的像个雷人,"杭州人人可杀,人人可杀啊。"
赵天伦心中一沉: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
按照周至诚的说法,这件事情的确挺令人心寒的。
当年,蒙古人南下,为了迅速平定江南,在蒙古人的主导下,江南大地血雨飘摇,屡现屠城惨案。
蒙古人的这种血腥手段,也激起了宋人的强烈反击,针对蒙古人、投降蒙元的汉奸的刺杀行动,此起彼伏,这种刺杀锄奸行动,在一定程度上也震慑了想投降的宋人。
面对蒙古人的威胁,杭州知府不愿投降,在杭州大户的运作下,当时作为杭州守备的周至诚的爷爷动心了,打开城门,放蒙古军入城,杭州算是和平陷落。
四日后,周至诚的爷爷在街道上被宋国锄奸队虐杀,喋血街头。
周至诚听他父亲讲,他爷爷被当街活剐三百多刀,足足半个时辰,却无一人援手,相反,杭州的男女老幼反而兴高采烈地打赌他爷爷能坚持多长时间。
无一人援手援手也就罢了,兴高采烈的观众的喝彩声反而让留守杭州的元兵以为里面是在玩杂耍,所以也无人干预。
对于这件事情,杭州的大户心惊胆战,纷纷置身事外,而且还通过各种口径宣扬死的好、死的秒、死的大快人心。
不仅如此,周家的生意也遭到了杭州大户们的瓜分、侵吞,周家一落千丈。
为谋生计,周至诚的父亲只好冒险出海,用了数十年时间经营,然后卷土重来,成为杭州有数的富商。
为了重振周家,为了挽回周家的声誉,得到杭州人的接纳,周家也大举行善,抚幼问寡。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的话,这应该也算是一个励志的故事。
算是外来户的周家已经失去了地利,更没有人和,却又以乐善好施的大善人的面目出现,自然引来了觊觎。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有纷争就有江湖,同行是冤家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海商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更为的惨烈。
在杭州官府、杭州大户的联手做局下,周至诚父亲数十年的积蓄迅速流失。
为了斩草除根,周家被冠以贩卖人口到南洋的罪名,最糟糕的是,周家收养的孤儿的证词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最后周家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大罪。
周至诚本来也难逃一死,但当时他被关押的牢房突发瘟疫,百名囚犯一夜之间就病死了三十多人,不到三天就全部染病。
周至诚的运气比较好,当时未死只是昏迷,却被狱卒误以为暴毙,和那些未死的病号一并扔入了乱葬岗的火柴堆中。
若非周至诚及时清醒爬出乱葬岗,估计就会被生生火化了。
此仇此恨,让周至诚产生了血洗杭州的念头,而这个念头已经在他脑海中发芽、生长了几十年。
...
尼玛!
这怎么搞?
赵天伦很纠结,因为按照周至诚所述,这杭州真的是人人可杀。
不!
杭州有些人是人人可杀!
只是,你总不能真将杭州人都干掉吧?
其实,真该杀的是周至诚他爷爷遇到的那波杭州人。
当年,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地弄死了周至诚的爷爷;
几十年后,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地让周家家破人亡。
不是老人变坏了,是特么的坏人变老了。
这种情况,真的太正常不过了。
"你准备怎么做?"
赵天伦并没有怀疑周至诚的话,因为类似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后世扶个老人都能扶的你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更何况是现在呢。
在碰瓷、讹诈已经臭大街的情况下,竟然还有老人汽车自己摔倒,路过的学生主动去扶,老人反咬一口是被撞倒...
若非有监控,后果谁敢去想?
结果呢,老人拍拍屁股走人,啥事都没有。
做错事,必须付出代价!
"主人,"周至诚咬牙切齿,"这件事情,小人打算用海盗去做,小人一直都是以海盗的面目的出现,不会影响到主人的。"
不会影响?
你说的简单,可是知道你身份的人并不少啊。
算了!
杀吧!
杀他个人头滚滚吧。
赵天伦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别说这只是个场景任务,纵然这是真实的历史又如何?
想一想朱重八,当年还不一样举起了屠刀砍向泉州蒲氏?
泉州蒲氏忘恩负义,反咬自己主人一口,扼杀了南宋一线生机;杭州的那批人,他们一样忘恩负义(也算是吧),鲜廉寡耻。
老天不罚,就让海盗来罚吧。
赵天伦没有参战,他只是观战。
至于海盗中的参与者,赵天伦征求他们本人意见,愿意参战的,可以参战;不愿意的,可以退出。
★★★★★
"大人,我们守得住吗?"
"我怎么知道?"
"海盗人好多啊。"
"是啊,你看这些海盗密密麻麻,至少也有十几万吧?"
"要不,咱们跑吧?"
...
"兄弟们,打下杭州城,七天不封刀!"
周至诚为了避免影响,最终还是带上了一张怒目金刚的面具,他自命周天王,带一张金刚面具,也勉强说得过去。
当然,带上这张面具,也有另一个作用。
六万海盗外加两万从杭州水师转化为海盗的新海盗(非杭州人,杭州的水兵被周至诚俘虏后直接沉海),在杭州的东门外聚集,黑压压的如同倾巢而出的蚂蚁,一眼望去,令人肝胆俱裂。
周至诚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海盗们前方纵马狂奔,手中挥舞着一柄钢刀,怒目咆哮:
"兄弟们,今天,我周某拜托大家一件事。"
"杀,杀光杭州无情无义之徒!"
"杀,杀光杭州忘恩负义之辈!"
"攻下杭州,七天不封刀!"
周至诚的哭诉衷肠,让赵天伦退让一步,也让这些海盗们发现,原来他们的道德水准竟然还不是最差的。
周至诚的阵前动员,让这些海盗们心中的破坏**直线上升,顷刻爆表,顿时,八万多头猛兽望天咆哮:
"嗷嗷——"
"七天不封刀,七天不封刀!"
"天王万岁!"
...
这一仗,没法打了!
别的地方不好说,但直面海盗的杭州士兵已经心神摇曳,斗志锐减,若非因为他们的上司同样在身边,说不定他们已经弃兵而逃了。
南方不是北方,杭州不是济南。
身为承平数十年的和平地区的士兵,让他们收税、敲竹杠他们很专业,但让他们打仗、守城...
杭州并不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士兵,但那是水兵,而且是已经被消灭了的水兵,他们这些陆兵...
其实就是少爷兵!
"不要乱,想一想你们的家人,他们都在城内。"城头,虽然这些军官们也很害怕,但是,城破的后果更可怕,所以他们竭力动员,竭力鼓动手下的士气,"不为别人,为你们的家人,也要守住杭州。"
不得不承认,这些军官的努力还是很见成效的,至少,这些士兵虽然还在害怕,但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已经不在颤抖。
"不能跑啊,大人说的对,一旦城破,我们往哪里跑?"
"我们是能跑,可爹娘他们怎么办?"
"海盗是要屠城的,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和他们拼了。"
"海盗没有攻城的器械,他们打不进来的。"
...
那些是什么人?
一名军官在喘口气的间歇回头望城内,不觉一愣,因为他发现大约有数十人、近百人直奔城门而来。
援兵?
不,他们是平民,而且看起来更像是持强好胜的地痞、混混。
你们来干什么?
老子需要的是援兵,而不是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虽然杭州现在只有东面有海盗,其他三面都没有,但是,由于杭州已经出现了逃亡潮,而杭州的知府以及大户考虑,偌大的杭州不能没有人,所以其他几个城门的士兵主要任务就是阻止杭州人的外逃。
纵然要逃,也不应该是你们先走,应该是各位大人先走才是。
"你们是什么人?"
面对城头军官的问话,下面这些人中有人抬头:"大人,我们是来协助守城的。"
协助守城?
守城之时除了需要士兵,也需要民夫,至少,需要民夫将守城的檑石、滚油、开水、箭矢等东西运上城楼,可是,这些民夫早已征集好,他们就在城下待命啊。
这些人,该不会是海盗吧?
军官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脸色大变:"退后,城门重地,严禁靠近!"
晚了!
随着这个军官的大喝,这近百人突然发狂一般全速向着城楼奔跑,在奔跑的过程中分成了两波,一波直冲城门,一波则是从城门两侧的马道上冲向城墙。
果然是海盗内奸!
只是,这些海盗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从军官大喊开始,城楼上下的士兵就提高了警惕——
城楼上的弓箭手抓起长弓时,这些敌人距离城楼还有数百米远;
当弓箭手取出利箭时,这些敌人距离城楼只剩下近百米远;
当弓箭手搭箭上弦时,这些敌人已经奔上了马道!
匆忙射出弓上的利箭,弓箭手们抛下长弓,拔出了钢刀,而这时,敌人已经冲上了城墙!
嘎吱吱——
刺耳的声音在城楼下响起,城楼上的士兵肝胆欲裂,城门竟然被人缓缓推开!
嘣!
手腕粗稀的用牛皮、麻线、铁丝鞣制的吊桥的缆索竟然高高弹起,然后重重抽向城楼,然后轰隆一声巨下从下方传来。
城楼上不少士兵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到底是什么人啊,连吊桥的缆索都能斩断,杭州完了!
杭州完了...
随着吊桥的砸下,城门的洞开,海盗方向传来的震天的欢呼声,无穷无尽的海盗一窝蜂地冲向了城门。
杭州真的完了!
...
浓烟,在杭州点燃,蒸腾而上,遮天蔽日。
这一日,杭州在哭泣。
近八万完全丧失了约束的海盗冲入了杭州,他们沿着城楼、街道狂奔,迅速夺取、封闭了其他三门,然后在**的支配下,对杭州挥起了屠刀。
"天哥,"朱九真苍白着脸,小手哆嗦,紧紧抓住赵天伦的胳膊,"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你原来不是不同意周至诚屠城吗?"
"不破不立,"赵天伦两眼无神,喃喃自语,"杭州肯定有不该死的,但杭州也有该死的,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权力去审判,既然如此,就不用审判了。"
"可是,"朱九真不敢去看杭州的天、杭州的烟、杭州的血,"这是草菅人命啊。"
"草菅人命的多了去了,历史上,哪个名垂青史的将军没有草菅人命过?哪个所谓的明君良臣没有昧过良心?"
赵天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虽然这双手看起来很干净,但赵天伦突然觉得上面沾满了鲜血。
无辜者的鲜血。
沉沉心,赵天伦转向宋喜:"宋喜,很危险,你也看到了,你还敢不敢去?若你不敢,我不怪你。"
宋喜沉默,毅然转身,大步流星。
两千名亲卫默然而立,沉稳如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