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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仨鳏寡老人(一)——春叔子

第四篇故乡、故友、故人

第75章仨鳏寡老人(一)——春叔子

尹伯春,国字辈,比我大一班辈,我叫春叔子,我们生产队也的人也大多叫他春叔子。但也有人背后叫他春老爷,也有的叫他冲(春)天炮,意思说他是个性情耿直口无遮拦有话就说、好打抱不平的人。

春叔子曾经结过婚,结婚不久后妻子因患痨病去世,没有留下子嗣。春叔子也没再婚,一直是单独过孤独日子。

春叔子身子骨单薄,有点驼背,理着分头,头发稀疏,不梳理也显得溜溜清清的。他的声音有一点嘶哑,可能是旱烟熏的吧?他的两个鼻孔里长着两坨息肉,常常显得很堵塞。

春叔子好吸烟,喇叭筒卷得特大特长,火把一样的烟雾滚滚,吸吧吸吧地两腮鼓鼓的、喉结一上一下的,让旁边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辛辣刺鼻呛喉的旱烟味道,被动地吸了烟,吸他的二手烟。

春叔子在生产队“吃”十分工,但不是名副其实的十分工,一个是体力不行,干不了重活,一些重体力劳动他上不了阵;另一个是很多农活他干不了,如插秧、犁田、耙田等一些技术活。

春叔子年轻的时候在洞庭湖区的安乡、汉寿等地流浪,在店铺里当过学徒,做过小卖小贩。他说自己在那段时间跟人学了“人打”、气功等功夫,他在炫耀这些事,还向人表演过自己的功夫:用火钳敲背,用长长的针刺阳池穴直到把手腕刺穿。吓得一些妇女不敢观看而背过身去。我知道他是显摆自己、忽悠人的,其实他在表演“功夫”时,脸上也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想,他也可能在那段流浪岁月里在杂耍的班子里呆过,看到了人家如何练功夫的。

文化大革命登峰造极的那年,到处闹革命,破“四旧”。我们村杨梅观的菩萨被红卫兵和白玉学校的老师搬到一起,倒上几壶煤油,一把火点燃了,上了漆的、干枯了的菩萨又浇了煤油,“干柴遇烈火”,噼噼啪啪熊熊燃烧,最后烈火熄灭了,菩萨也成了灰烬。有很革命的人还烧了自家祖先的灵牌。

春叔子见了非常气愤,骂道:“革命,革命,连菩萨不要、祖先也不认了?红卫兵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老师没有先人?外国那几个大胡子老倌(马恩列斯)不要祖先?毛主席是要祖先的,我弟弟寿仲单位组织到韶山去参观,毛主席祖坟受到了政府保护的。”被骂的那些“纵火犯”知道春叔子的底细,不能把他怎么样。

当时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借住在仲益的房子里,和春叔子共一个天井,可以说是低头相逢、抬头相见的邻居,他对我和两个妹妹有关照并有帮助,主要在言语上。因此,我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照顾一下春叔子。

春耕时,生产队缺少耕牛,要安排人抬田。所谓抬田,就是一干木抬田架子套一架犁铧,前面一个人肩背抬田架往前拉,后面一个人手扶犁铧肩顶抬田架往前顶,就这样犁田,也就是两个人相当一头牛。我选择和春叔子一起抬田,好帮衬他一点。生产队做小包工时,我也和春叔子一起做。

春叔子虽然在生产队没有多少地位,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冲天炮,性情耿直看不惯就说、不给人留情面。更主要原因还是他有个参加过抗美援朝、并受过伤的弟弟,叫寿仲,在佘田桥供销合作社当干部,能够给我们生产队搞到一些化肥、农药指标,那时这些农资是稀缺物资,是公社按生产队的田亩面积分配到生产队的。因此,我们生产队在这些方面上要求助于他弟弟寿仲。因此,春叔子由于有了这样一个弟弟而“影子都要高人三分”。

一次,有人想阻拦我去佘田桥担氨水,春叔子一声吼:“是我老弟寿仲要毛先生去担氨水的,不让他去,生产队的氨水还要不要了?”春叔子这一吼,让生产队里很多人着急起来,令阻难我的人很尬尴。因为那次去佘田桥挑氨水的人能够买到二十斤氨水自家用,所以就有人阻止我去挑氨水。

因为这件事情,我产生了一点点自信和满足:在这样一个年代里,还是有人关照和帮助我的。我也看到了一些希望。

197年间,我新疆流浪期间,两个妹妹在老家。她们想各自做一口木箱,外出时可以装盛衣物什么的,也是给自己准备“嫁妆”吧,凑来凑去还少些材料,春叔子在家里翻寻了两块木板,让妹妹圆了做木箱的梦。那两口木箱现在还保留着,箱子的红色改良漆都斑驳泛白了,但那段经历在记忆里没有斑驳泛白,反而越来越清晰。

1975年,我三十一岁,好不容易才谈上了对象,妹夫曾白翎来给我做床,也少了块床档板,春叔子又送一块木板给我,使我的新床能够顺利地竣工。那个时候的木材是很难买到的,要有指标票证才行,真的是寸木寸金!老百姓又能到哪里去弄木材指标票证?

后来,我教书了,和春叔子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后来,我搬家了,没和春叔子对门对户共一个天井了,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再后来,土地实行承包制,我又教书又作田,春叔子也忙里忙外,就更少有照面的机会……我从青年步入壮年,春叔子也渐渐变老。

有一次,我从学校回家,碰见大病后的春叔子在教让塘码头上洗衣服,行动异常艰难,几次想蹲下去都不能如愿以偿。我马上跑过去扶着他走上码头,要他坐在石头上,我替他洗了那些衣物,然后搀扶着他,把他送到家里。

春叔子老来疾病缠身,生活不能自理,陷入困境。他的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受过伤的“荣军”弟弟尹寿仲——佘田桥区供销合作社的干部,负担了春叔子晚年生活的一切开资,还花钱请人服侍他。先请怡德的堂客禹聪秀,后来由尹明德服侍春叔子临终前那段时间。

晚年的春叔子在病痛的折磨中结束了他孤寡苦难的一生,享年七十又八岁,可以说寿终正寝。春叔子的丧事在他弟弟寿仲的操办下,很热闹,但春叔子看不到了。

我们在对待生死问题上,往往轻生重死,薄养厚葬,不管你丧事办得如何热闹喧哗、银子花得如何哗哗哗响,这对亡者来说是没有一点实际意义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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