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欧阳煦的话本来就少,无论我的目光多灼热,他都抿唇没说话。
到最后我都快看得翻白眼了,欧阳煦也只是带着我穿过蜿蜒盘旋的石头城,这里阴沉又冷,我拉紧衣服,贴着欧阳煦的手臂取暖。
刚贴上去,我就跳到了一边,深深吸了口气,吐了口寒气出来。
他的身体,比冰块还凉。
“快到了冥堂了,安静些。”越往地狱深处走,他眼角的泪痣就越殷红,小团的火焰照得一张脸妖娆却禁欲。
我到嘴的抱怨又吞了回去,咬牙跟上他,那冥堂我是再也不想去了,诡异得让我汗毛竖立,心里没有底。
天空是诡谲的棕红色,照得一片土地都像是浸在了血泊里,周围一些幽魂飘过,都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那些没头的,缺腿的,身体只剩下肚子的,只要见了欧阳煦,都会瞬间变得优雅。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嘴里念叨的话。
到了冥堂的时候,沿路的白烛都飘散着尸油的味道,欧阳煦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带我进屋。
这里,也只有冥堂最亮,我一进屋就看见了三具棺材并排放在无数灵位前,血棺就放在了中间,正对我的是最小的那具棺材。
这是属于我孩子的棺材,我深深吸了口气,握住衣角,微笑着偏头:“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复活。”
“需要时间。”他指着中间的棺材,说:“躺进去。”
我可是连血棺的棺盖都推不开的,我被拉到血棺侧边,蛇猛地从嘴巴里钻出来。
它是眨眼就顶开了棺材,我捂着嘴巴瑟瑟发抖,一双手猛然从我面前穿过,欧阳煦只用两根指头就夹住了蛇尾。
然后往上拉扯蛇,掀开了棺盖:“进去。”他的目光落在花蛇的身上,黝黑的眼睛一片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我赶紧爬进去,没有预料之中的腥臭腐烂的味道,没有滑腻的液体,也没有尸水,我松了口气,老师地躺下。
这里很舒服,棺材下面软软的,我忍不住摸了一把,却听欧阳煦说:“你很喜欢摸人皮?”
是啊,好软好滑,手感比丝绸还好。
“喜欢就就带回去穿上吧。”欧阳煦拉起我,似笑非笑:“这人皮,大概有三四百年的时间了,说不定有厉鬼会看上,以后你招惹的东西就更多了。”
他说的人皮,不是坚韧的琵琶皮,而是人身上剥下来的皮?
我一哆嗦,赶紧摇头:“咱们走吧。”闹了这么久,我觉得不可思议,便趴在棺材往里一看,特么的吓得一个踉跄。
人皮不止一张,栩栩如生的,脸皮还带着红晕。
欧阳煦扶稳我:“这三具棺材都是出自一人手笔,只不过,这个人的气息却一点都没留下,整个冥间的鬼卒安排下去查,都查不到真相。”
“棺材不是路寒做的吗?”
“不会是他。”欧阳煦嘴里喃喃:“可能是他回来了。”
“谁啊?”能让欧阳煦面色僵硬的,这家伙我可要好好跪拜,丫的叫我镇住这家伙更好。
欧阳煦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对三具棺材都有反应,棺材能吸收你体内阴气的同时,还滋补了你的灵魂。也许,不是坏事。”
我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跟着他往外走,一直到了冥殿,我才回过神,就因为桃夭来找欧阳煦。
她的眼睛乌灵闪亮,长眉娟秀,典雅的面庞却有很多道狰狞的伤口,肉往外翻,还透着黑气。
我见欧阳煦的身子僵硬了一瞬,看了我一眼,朝桃夭点头:“你带苏熙去偏殿休息,这件事情由我去处理。”
“什么事”我下意识问他。
“忘川水决堤,已经淹没了几座鬼城,再不阻止,就会淹没整个冥间。”欧阳煦说着又温柔地给我理理衣领:“一会儿睡醒了就来找我,我带你熟悉这里的环境,等孩子复活了,你就在冥间生产。”
我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好,带我这个累赘来冥间……唉。
我很听话地跟着桃夭出去,再鬼殿里七拐八转的,竟然就出了大殿,我看着猩红的天空,叫住桃夭:“我们这是去哪儿?”
桃夭没理我,而我的身体被定住了,紧紧贴着她走,根本无法控制。
我大叫,声音刚出喉咙,嘴巴就自顾自闭上了,任由我想尽鬼术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桃夭的鬼术比我这个半吊子厉害多了!
我开始慌了,看她这架势,可不是好事,似乎想对我做什么,而且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走过崎岖的泥土路,面前是滚滚的黄泉,水自天上来,滚滚汤汤又浑浊,水上横跨一条木桥,看着很突兀。
桃夭不会想让我下黄泉吧?这时候,我能说话了,赶紧劝她不要冲动,要是我死了,鬼王不会放过她。
哪知道她面色不变地将我推上了桥,我一转身,就见一个美貌的婆婆叫住我:“过了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
孟婆汤?那可是要投胎,忘记所有的事情!
我吓得浑身抽搐,一边往岸边挪,一边看着老奶奶,可她依旧是笑盈盈的,让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美味啊!”
我听见口水吞咽和啪嗒掉地的响声,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巨大的眼睛,闪着幽幽的蓝光,相貌奇丑。
他的身体比前墩子还大,是我的三倍,移动的速度还快。
顿时我的脑子里就剩下三个字,欲色鬼!
书里记载,这种鬼崇尚邪淫,喜好淫污,遇人怀孕则要强破身子!
村雨不在身边,我只能用鬼术,趁着他扑过来的瞬间,将手里蓝色的火甩上他肚皮。
他顿时不见,老奶奶却叹了口气:“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让我对你动手?无论你是谁,上了奈何桥,就得喝孟婆汤,否则投胎投不到好胎,倒霉的是你啊。”
她似乎是好心,我试探地问了一句:“我不想投胎,您能让我先走吗?我,我是鬼王的老婆。”
老人家摇摇头:“桃夭大人亲自送你来的,你不可能是鬼母娘娘,只会是十八层地狱里的重犯。去吧,去投个好胎,来世不要作恶。”
我连忙举起手,幽蓝的烈火照亮了这个桥,无数鬼魂瞬间被火灼伤,尖叫着消食。
我吓得缩手,面前却梗了一张小小的脸,是个可爱的女孩。只是她手里拿的那只带血的娃娃,却一直咯咯地笑。
血娃娃?
我脑子嗡嗡响,没想到是会遇见这种难产的鬼物。
一旦招惹,就是不死不休,它的战斗力很强,而且记仇。
一旦招惹,以后我无论走到哪里,它的同类都会缠上我!
我吞了口口水:“咱们无冤无仇,你赶紧投胎吧,我先走了!”说着我赶紧跑啊,可是她晃了晃手里的娃娃,我就跟着娃娃举起手。
娃娃被女孩摔下地,我也一屁股摔下。
“真好玩,姐姐果然没骗我!”女孩稚嫩的童音,我听着,就是魔音灌耳,我试图和她做个交易。
可她不想听我多说,只是一个劲儿地逗我,拉扯娃娃,我四肢都快被拧下来了。
要不是她想多逗弄我一会儿,我都已经死了。
黑压压的鬼魂从我们身边经过,却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连孟婆都不再喊我了。
大家,都害怕这个血娃娃……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想不透,为什么桃夭要选择我的孩子要复活的时候害我!
“呜呜呜……”
身体猛然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我睁开眼睛,就瞧见地上翻滚的血娃娃拎着娃娃,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瞪着抱我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没有五官,白灿灿的一张面皮就像张白纸,声音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腾空飘起,落在我面前,挡住了那张巨大的怪脸,一身黑色的长衫上有一副松鹤延年的图,原本是清逸的衣服却硬生生让男人穿出了稳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