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听到这话，晓槿所有的气都爆发了，他还有理了，正欲发作，不过想了想，便继续冷冷到，
“不想回！”
“啊！你又怎么了？”伊晨听到这话心里被揪得更紧了。
他顺着晓槿那生气的的目光，看到了教学楼上角落里的那个教室，记得当是晓槿在那里可没给他少生过气。
这间学校，它就像一个庞大的画板，学生们不停地在上面描绘出各种各样的情景，然后又被岁月的洪流不停地擦掉，残忍得不留一丝痕迹。
当时只顾不停地描绘，没有去观赏自己描绘的到底是什么，只有当不在这间学校的时候，才会用尽自己的力气在每个角落里搜集那些飘浮在空中的微末擦灰，然后一点一点拼积成曾经的画面。
“没怎么！”晓槿的语气更冷了。
“哦，你看我们的母校，还是没什么变化，旗杆还是木制的，操场上的那些坑坑洼洼依然没有填起来，花台里的小柏树还是那么高，还有你看杨老师家的小卖部还开着，还有……”
伊晨开始尝试着滔滔不绝地转移话题。
“但是我们不在这里了。”晓槿望向远边，侧脸被一缕残阳打上去，折射出沉静的光芒。
每次在她这样的表情里，伊晨总有一股陌生感，就好像和她一同去往不知名的某处，而在路途之中，她走向了更远，伊晨却被一堵无形的障碍挡了下来，怎样努力都穿透不了。这时就会遥遥地构想着晓槿附近是怎样一个样子，却始终想不出来，于是这种强硬的未知便造成了如浓黑夜幕般深沉的陌生。
好在具有伊晨所熟悉面貌的洛晓槿很快就活过来了，她转过来边往校门外走边说，“我给你说，你以后再过很久都不给我回消息，我就再也不给你发了。”
这种威胁倒让伊晨听起来挺开心，他忙不迭地一路跟上去，“不会不会啦！”
晓槿哼笑到，“不会就好。”然后边走边问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啊！怎么没看到你。”
“我昨晚就回来了。”
“昨晚！”
“怎么了，不可以吗？”
“哦，没什么，可以可以。”
两人聊着聊着就来到了校门口，学校在离伊晨家不远的大街边上，这却是他一直都觉得很不好的地方――无法和晓槿向着同一个方向回家。
如果两个人的家是同一方向，便会在稀稀落落的行人里有意无意地碰到，然后一起在冬天的早晨舞着手电，在夏日的晚上披星戴月，有一句没一句地侃侃这个，说说那个，在水泥马路上留下轻快的脚步，在乡人的生活百态里吸取平易的场景，在平房高屋间隐藏悸动的情绪。
遗憾总是要有的，因为遗憾也说不准到最后导致的到底是好还是坏。
而对于他和洛晓槿的不同路这件事，至少有一点是好的——当每次晓槿生气时冷漠他的时候，不会有在教室外面的大街上相遇时的尴尬。
现在也像以前初中一样，两人准备分道扬镳。
“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吃饭吧！”晓槿挥挥手手，看着伊晨满脸写着“就这样了吗”的脸，笑笑，然后转身离去。
伊晨缓缓转过身往家里走去，空落落的感觉让他迈的每一步都不踏实，应该有什么不一样，又不知道该怎样不一样。
夕阳下两人的背影被越拉越长，慢慢重叠在一起又逐渐淡了开去。
暮镇的夜晚是寂静的，淡淡的烟雾飘浮在小镇周围，远远望去，烟雾里透露出一点点亮光，那是散落在各处山野的人家，不时传来了一两声狗叫，在朦胧的夜里显得更加寂寥。而在小镇里面，却还算得上是灯火通明，只是街上的行人不多，车子也少，路灯忽明忽暗，有的直接不亮，人们大多都在自己的家里看着电视或者是聊天。
暮镇最好的一家饭馆里，晓槿边吃饭边回答着父母对自己的关怀。
说是关怀，无外乎就是钱够不够花，饭菜好不好吃，念书苦不苦这类她不在意的事情。
说是回答，晓槿更多也只是在敷衍。
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习惯脸上波澜不惊，心里风起云涌。
而在父母的眼里，自己就是那个毫无问题的女儿，就像一个玩具机器人，只要不停地充电，就可以一直处于理想状态，但是机器人也有出故障的时候，父母却把自己当作了比机器人还厉害的生物。
自己也一直充当着这样的生物，乖乖巧巧，中规中距，只是谁知道在背后这一切全靠自己在心里进行修理和装配，然后把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晓槿，你念的是文科还是理科啊？”母亲开口了。
“文科。”
“嗯，文科就好，欸，文科的话可以找你张叔……”
“我那次说了，她不去！”父亲接了话过来。
母亲却没有一丝惊异，微笑说到，“嗯，晓槿做事肯定会有自己的理由的。晓槿你说是吧？”
“嗯。”晓槿敷衍地笑着点了下头。
母亲露出更宽心的舒笑，“那你好好念着，对于文科，你肯定有自己的见解……”
晓槿慢慢听不到了，耳朵只是嗡嗡响，从来都是自己不说，他们觉得自己肯定有理由，自己说了，他们更相信。
就像把心放进了永远都不会破碎的玻璃罩中，从此高枕无忧。
回到暮镇的生活就是完全闲适下来的生活。
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在楼下的人们赶集的买卖声里起来，洗涑好，下楼吃些饭菜，然后出门找以前的同学朋友叙叙旧，该吃饭的时候回去吃饭，傍晚在街上随处走走，天黑了就待在家里看电视。
这些自然而然的生活甚至会让伊晨慢慢忘记自己已经是一个在冗县念书的高中生。
想着便在在脑海里闪现出了那座繁闹的县城，有些向往又有些排斥。
一天，顾襄垣来家里玩，母亲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顾襄垣在热情的压力下说话都语无伦次。
一顿饭本来吃得顺顺当当，母亲突然在饭间问起两人，“你们学校好久分科？”
这个话题一出，伊晨顿时就虚汗直冒，母亲是不太懂冗县一中的那些关于分科的规则，可是母亲很清楚地知道，他应该读理科。伊晨曾经也想过要怎样给家里人说自己已经决定念文科了，最后觉得现在家里人不会多在意自己在文科班还是在理科班，只要在高一上学期正式分班之前软磨硬泡说服家里人就行了。
只是，这个话题在顾襄垣在这里时出现，他知道冗县一中的分班规则，他知道自己已经选择了文科班，这是伊晨始料未及的。
“阿姨，我们高一上半学期结束才分科。”见伊晨半天没说话，顾襄垣礼貌地回答。
“嗯，那时候伊晨你要去选一个好的理科班转过去哦。”母亲吩咐到，是的，在母亲眼里，他现在所在的班是文是理都是一样的，分科之后才会有文理之别，当然了，其实不是。
伊晨埋着头，面色凝重地往嘴里一下一下地送着饭，半天才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顾襄垣的脸上似乎逐渐氤氲起疑惑了，母亲突然转过来问到顾襄垣，“你以后选什么科呢？”
顾襄垣低低说到，“我，我选理科。”
“嗯，男孩子学理科肯定是最好的，你也觉得我家伊晨去学理科才是最好的吧？他初中时，物理和化学多好的，你知道吧？”
顾襄垣看了一眼伊晨，然后驱散走脸上的疑惑，对着母亲笑着说到，“那也不一定，看个人自己发挥。”
伊晨握紧筷子的手松了松，心里长舒一口气。
“反正他要去学理科才更好！”母亲仍然铿锵有力地砸下了自己的观点，没有丝毫迟疑。
“阿姨，叔叔怎么没回来吃饭？”
“哦，他今天有事！”
“听说我们镇最近要风貌改造，他肯定很忙吧！欸，阿姨你知道哪些地方要改造吗？我们每家每户是不是需要拿钱什么的？”
顾襄垣终于成功地转移开了母亲的话题，对于这些镇上的“闲事”，母亲是最了解的，于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再也抑制不住。
吃完饭后，母亲在楼下洗碗，顾襄垣就跟着伊晨上了楼。
伊晨招呼着顾襄垣坐下，打开电视，又去旁边打了杯开水削了几个水果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顾襄垣斜上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毕竟让顾襄垣知道了原来自己是违逆着母亲选的文科还一直瞒着，这样的事并不光彩，并且他刚还临时帮自己打了掩护。
顾襄垣踌躇半天，看了看门外，还是开口了，“韩伊晨，你不打算给你妈说你已经去念文科了？高中三年，你肯定要让她知道你是念什么的。”
伊晨终于转了过来，一脸愁容，叹口气，说到，“肯定要给她说，只是你看到了，她现在很反对我去念文科，所以不是现在说，现在说了她肯定马上就要想办法把我整去理科班。”
“那你觉得你现在读文科怎么样？读好了她可能也不会特别反对。”
“还好吧！反正我肯定会用心读的。”
“嗯，你妈也是为你好，你也要为你自己以后考虑。”
“嗯！”伊晨很快就点点头，顾襄垣那忧心的样子溢于言表，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在关心自己，于是对他感激地笑了一下。
夜深了，伊晨站在窗台上，望了望停在南山山腰的月光，黑夜里，靠在暮镇学校边上的南山黑得深邃，仿佛在无形里想吸引着人们的前往，可是谁又会去呢，大抵都隐在家家户户那点点灯火里，过成了不同的画面。
当然，画面那些他都是看不到的，他只是情不自禁地在构想，洛晓槿此时此刻在干嘛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