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日，嬷嬷们将拾掇好的物件搬到天井里，被褥衣袜，器具花瓶，林林总总竟有数百箱。十四命人把不常用的大件先装了几十马车，由官差送往京城。剩下数箱衣物碟碗则随人同行，省得路上一时要用寻不见。家里的奴才们知道我们要走，事儿做完了，都不肯离开，站在门廊处，求着掌事丫头们给我说情。
厨房里做菜的老嬷嬷弓腰扁嘴道：“姑娘，求您给主子说说，我在罗府呆了七八年，忠心耿耿，从不敢偷懒违拗。如今主子要去京里了，倘若有一处能用得上，扫地端茶我...”旁侧有洒扫丫头噗嗤一笑，道：“嬷嬷嗳，主子跟前可没您这么大岁数端茶的...”
说罢，引得哄堂大笑。
又有碧衫小丫头扭眉道：“我到过好几户人家做工，都是做奴才，却从没有一家老爷像罗府这般宽厚...你瞧瞧我这衣裳，这鞋子，在家里可穿不上！如果主子能带我入京，做牛做马我都乐意。”
听着她们在外头唧唧喳喳，我隔着窗户瞧着里里外外的事物，心里空空荡荡的，也是极为不舍。玟秋端了茶水进屋，道：“主子，喝口茶歇息会子再收拾罢。”
我嗯了一声，斜坐在炕上，问：“遣散银子可都赏下去了？”
玟秋叹道：“他们在咱们家做久了，都不肯走，都想着跟您进京呢。”
我抿了口茶，略一思忖，道：“屋里几个大丫头可以带走，跟了我好些年，也算是心腹了。再有从内院的奴才里头挑十几个好的跟着，不仅我屋里要人伺候，到时你生了，也需人照料。”玟秋颔首，道：“过了这么多年，咱们将军府的那些旧人，如今也不知是谁的人了，倒不如从这儿带回去，知根知底，也省心。”
说罢踌躇片刻，方道：“主子可记得陈婉儿？”
我弯唇一笑，道：“怎会不记得？”又压了压声音，戏谑道：“康儿前头说要娶她呢，可被他阿玛训了一顿。”玟秋往我面前近了两步，面露难色道：“刚才奴婢在后院看见她了，今儿书院又休学，她与少爷偷偷摸摸的在花园里，不知做什么...”见玟秋欲言又止，我知她不是虚张声势之人，不由变了脸色，沉声道：“来人，去请少爷。”
外厅侍立的丫头领了命，疾步而去。
不过多时，康儿便进了屋，作揖道：“给额娘请安，不知额娘寻我有何事？”我看他穿戴齐整，并无虚心慌张模样，不由放下大半的心，慈爱道：“坐吧，和额娘说说话。”
康儿却不应坐，道：“方才婉儿来找我有事，眼下在书房等我呢。额娘若无事，我便先去了。”他这样坦荡磊落，倒使我安心。
我不动声色，笑道：“原是她来了，找你有何事？”
康儿并不瞒我，缓缓道：“我与她本是同年入的学堂，两小无猜，本以为总要一起读书到十一二岁，不想今年她竟要嫁人，而我也要去京城，想着以后或许再无相见之日，我心里很难过。”说着，他的眼角居然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