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不得不承认，她被保护得很好。两位王兄远在千里之外，受尽冷落，而她的那些宠爱和圣眷的背后，却是置她于死地的阴谋。
“那么……”苏白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解答，“我的父亲……”
苏苍拍拍她的头，揽她入怀，“傻丫头，不管你的父亲是谁，你永远都是我和大王兄的妹妹，我们会保护，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可明白？”
苏白轻叹，“其实我早就明白了，从初小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若是那人与母亲毫无干系，又怎会派人前来保护我，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这样我倒是释然了，赵王对我所做之种种，倒显得我不会那般悲惨，毕竟不是骨肉血亲。”
“等开春我灭了匈奴，与大王兄一道带你回中山国，属于我们的东西也是时候拿回来。”苏苍无奈地摇头，“本不想让你知道太多，简单地活着，也是一种幸运。但目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苏白跟着长叹一声，“我原以为二王兄心思简单，也没想把话说得太明白，想着让你纯粹地守着云中，娶一房妻室，在边塞终老，也是一种幸福。但目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苏苍大笑，“娶妻可以，只要不是那什么郡主。”
“自然是不行的。”苏白皱了皱鼻子，“那郡主配不得你，长得丑不说，心思也不纯，身子骨也不够硬朗，经不起折腾。若是娶了她，若是能得一儿半女，长得如她那般可就不好了。可关键是，我看她那样子，似乎不太能生养的样子。”
“你呀，连这都能看出来！你在宫里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苏苍嫌弃地松开她，“走开走开，你再这样子下去，可就没人敢要你的。”
苏白耸耸肩，“等我们去了中山国，本公主坐拥天下之财，还愁嫁不出去。”
“小白，我和大王兄有一事想与你商量。”苏苍敛了多余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我和王兄手握重兵，想要杀入邯郸易如反掌，但我二人长居边塞，囊中羞涩，若是要举兵谋反，还需仰仗妹妹手中的财富。”
苏白还以为是何要事，大手一挥，“这有何难！为母亲报仇，乃是为人子女应尽的义务。”
一夜无事。
苏白如常起身，去厨下觅食。女杼早已备好清粥和苞米馍馍，下饭的小菜是一大盘的酱牛肉，深得苏白的喜爱。一盘肉下肚，神清气爽，带着女杼去医舍巡视，却见凝霜坐在医舍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一大清早的好心情，都在凝霜那张腊黄的脸前烟消云散。
苏白揉了揉发闷的胸口，“我想我大抵是吃多了，胸口堵。今日就不进去，有医官在，出不了大的乱子。你说好不容易雪停了，是该出去走走。”
女杼忙说：“我去取大氅。”
苏白只当没看到凝霜，转身就要走。
“苏白，你站住，看不到本郡主在这吗？”凝霜大喝一声。
苏白东张西望，“哪里的狗在叫？”
“你把彦哥哥藏到哪里去了？”凝霜冲到她面前，“你以为把他藏起来，就能改变本郡主嫁到赵国的事实吗？”
苏白嫌弃地后退三步，“女杼，去拿绳子来，把这个病人绑起来，扔到另一处医舍中，单独隔离。她从齐地疫症的村庄经过，又染了风寒，还未确诊便四处乱跑，要是传染给别人就不好了。”
凝霜大怒，“苏白，你敢碰本郡主一根头发，我彦哥哥不会饶了你的。”
“你的头发……”苏白扫了一眼，“枯黄又分叉，送给我我都不要，更不用说碰了。女杼啊，你也不要碰到她的头发，头发这么少，再扯掉了，万一长不回来，就不太好了。”
“你……你……”凝霜都要哭了，她原本欲先声夺人，可苏白的奚落四两拔千斤，让她有力无处使。
苏白冷笑，“这都要哭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苏白欺负人，算了，女杼，还是把她赶出去，以免说咱们欺负弱小。这位郡主，我们这里庙小，装不了大佛，你自己走吧。”
“把彦哥哥交出来，我就走。”凝霜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田宗彦并不在临水，事实上他消失好几日了，至于他的去处，苏白不知道，也没想打听。他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她也没有必要缠着他不放。会在你身边的人，就算是赶也赶不掉。想走的人，就算是一直缠着，他也会走的。正如苏苍所说，所谓的齐赵灭燕，是冲着田宗彦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便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是以，田宗彦要做的事情，苏白不想过问，而她也确实帮不上忙。
“你彦哥哥是大活人，他有脚，想去哪便去哪，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苏白懒得和她废话。
“你不要脸，你明知道彦哥哥已有妻室，你还勾引他，他抛妻弃子，放弃在齐国大好的前程，与你窝在这穷水恶水的边塞，你却还不知足，连我这个表妹都容不下。看着我积劳成疾，你却不肯为我诊治。村民都说你妙手仁心，可你却是蛇蝎心肠，巴不得我一命呜呼。”凝霜的声音尖而刺耳，不多时便把医舍的病患都吸引过来，“大家来评评理，我兄长当世战神，又是齐国公子，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舍弃故国，我千里迢迢来看望兄长，不幸身染恶疾，可这个女人却任由我自生自灭。”
“这位姑娘，你说话可要有凭据的。你兄长是战神，又有何了不起的。这位可是赵国的长公主，她有必要抢人家的丈夫吗？”医舍中有一位病患站了出来，“你要是身染恶疾，就好好在屋里呆着，公主殿下一定会为你诊治的。可殿下不管你，说明你的病情一定没有那般严重。你看看，你说话中气十足，不像是病弱的样子。你这小姑娘，装什么不好，装病！”
“你兄长因为她不要妻儿，那是你兄长的问题，你缘何要数落公主殿下，活该她不给你治病。”
“是啊是啊，公主殿下菩萨心肠，一定是你不对。”
舆论完全是一边倒。
凝霜颠倒黑白，想以此打压苏白的打算，彻底地破灭。
苏白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挑衅地吐了吐舌头，转身走掉。
等她和女杼在村里逛了一圈回到临时幕府，却见凝霜被五花大绑，双眸垂泪，苏苍磨刀霍霍，西衍一脸焦急。
苏白径自走过去，“二哥，我饿了，午食可备好了？”
苏苍手中的匕首晃了两下，“你想吃什么，二哥给你做？你看前面这个，宰了可好？”
苏白眨眨眼睛，“这肉怕是不太好吃，都是骨头，肉质不够鲜嫩，我怕塞牙。”
凝霜瑟瑟缩缩地抬眸，复又垂了下去，浑身轻颤。
“攘侯，公主，你们这般对待郡主，若是……”
苏苍直接打断西衍的话：“若是什么？齐王知道还是赵王知道，想要老子的人头吗？还是邦交破裂，你齐国要攻我赵国？”
“非也非也。”西衍说：“攘侯是赵国公子，公子杀了郡主，在列国中传开，日后公子归邯郸，怕是名声不好，于公子不利。外臣听闻赵王除了公子苍和公子青两位成年的公子外，还有不少的小公子。可能攘侯也听说了，那位魏应也是赵王的子嗣，他于列国游学，乃是颜子高徒，目下正于我齐国稷下学宫求学，舌战群儒，声望颇高。而攘侯您目下只是一介武夫，没有才学，也没有……”
苏苍的匕首脱手，插入西衍脚下半寸之地，“没有什么？西子这是在威胁我，不娶郡主的话，我就回不了邯郸？”
“西衍这是为攘侯着想。”西衍拱手，“其实攘侯心中也不想让公主跟着公子彦，公子彦已有妻儿，公主跟着他一辈子都是无名无份。只要公子同意娶郡主，我王欲与公子联手，除掉公子彦，攘侯的声望将如日中天，就算是公子苍也比不上您的战功赫赫。到那时，赵王也不敢轻易动攘侯，攘侯可举兵南下，直逼邯郸。”
苏白叹为观止，这是要逼父子反目，可当着她的面，他也说得出口。
“不瞒攘侯和公主，公子彦在邯郸救下公主时，看中的便是公主手中中山国的财富，他深知只要得到公主的心，公主就会对他言听计从，是以一开始他隐瞒已有妻儿的事实，而令公主情根深种。”西衍露出阴狠的笑意，“只要公主跟了他，公子青和攘侯为了这个妹妹，自然也不会与他为敌，他要回齐国复仇，有了公主的财富，再加上两位公子手握的兵权，何愁大仇难报，大业难成。”
“这么说来，你想让我除掉公子彦，而与齐国联手，除掉自己的兄长，再杀了自己的父王？”苏苍总结了一下，此举对他确实是大大的有利。
“正是。”西衍见苏苍上钩，继续游说：“当公子继任国君之后，可将公主嫁予燕国公子央，借此吞并燕国，扩大赵之疆土，而一旦公主诞下麟儿，燕国有一半也是公子的。”
苏苍深以为然，“这么说来，我要是当了国君，娶了你家郡主，赵国也有一半是你们齐国的？”
苏白噗嗤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