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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谁许金銮(上)

当韦府为办韦坚的婚事而将物品大批大批的买进府中时,韦坚却忙碌于公事及调查骆月儿的死因,始终显得对婚事漠不关心。

千红也是在这时传出怀有身孕的。韦坚立刻把她立为了侧室,原先娶了姜馥后再纳她为妾的构想似乎也就这样很轻易的落空了。但是看着韦坚因为快要做父亲而脸上多起来的喜色,元珠还是默默地为他感到高兴。

曾经他和她之间不为世俗所容的情感,也就被这些事情堂而皇之的掩饰了。能够坦然的谈论彼此的未来和婚事,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好象一切都变淡了。元珠也十分愿意沉浸在这样单纯的欣慰和快乐里,对其背后的环节和原由,并不过问那么多,也并不想不看清那么多。

韦坚累了的时候,她也会为他抚琴。他靠在榻上品琴,她抚奏那把用桐木斫成的哀郢。然而元珠的琴却是奏得没有先前好了一般,韦坚说,是空洞而生硬,变淡了之前的感情,而元珠听他这么说也就是微微一笑,似是了然,又似是落寞。

他也会在她面前练习刀法和剑法。她看到他从刀鞘中抽出利落而狭长的唐刀,鲜红的刀柄下,刀光从眼前一闪而过,似是流星划过天际,薄薄的刀身划过风中每一丝冬日凛冽的空气,破空之响,刀光微冷而清冽。

她便会想到死去的骆月儿,那个坚强而聪颖的少女,便在问他是否调查到了骆月儿的死因,韦坚说强盗杀戮,就这样短短的四个字。

知道了骆月儿的坟墓葬在龙骨山上后,她便会想去给骆月儿上坟,然后她由人护送着到了龙骨山,从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找到她的坟冢前。

骆月儿的墓碑上的刻字是:挚友康子浚立。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抚摸冰冷的墓碑,看着墓碑上的刻字,她能感觉到眼中朦胧的泪水,不知从何而来,只是轻轻地滑过眼角和脸颊。

她没有去擦。然后便在坟墓前放上各种各样的祭品,点了香烛、烧了纸钱。

同时,即将到十月中旬,选妃也已经即将到最后一轮挑选。她和云绻都获取了此次挑选的资格,让她始料未及,同一时间,韦元归也处理好了兖州之事,带着众多姬妾在往长安的来路上,而在这时,她也见到了霞吟。

她这才知道,霞吟已经离开了康明。

“为什么又要离开他呢?”对此,元珠十分疑惑。

霞吟便望着她很可怜的说:“现在伺候他的人多了,康公子便说霞吟应该去寻求自己的生活。于是霞吟想到了姐姐,跟康公子禀明后,就来寻姐姐了。”

元珠这才了然,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的笑了笑,然后便问:“你离开李府有多少天了?”

“今天早上才离开的。”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望了望霞吟身上破旧的衣裙,赫然是她和康明出现在远来堂时所穿着的那件。固然现在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然而衣角的一块补丁仍然显眼。

“他怎么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给你吗?”她关心地问,目中也闪过了一丝微黯。

霞吟望了望自己的衣服,也是蹙了蹙眉头。那日她离开龙骨山后回到李府,因为心情不好,拿了他和元珠当初送她的那些东西便走人,还跟守卫说这一去再也不回来了,结果并没有银两,也没有带衣裳。

元珠看着她的神情也是叹息:“还好,以后你不用吃这些苦了。以后就住在我的绿绮阁里吧!”说着她笑了笑,笑容仍然是那么贴心而温暖,看着霞吟突然有些恍惚的神色,问:“好吗?”

她们一同漫步在韦府的花园里,不知不觉的,也就谈到了曾经元珠离开长安,让她帮忙顶替之事。

“当初都是霞吟不好,私自离开,不顾曾经答应姐姐之事……”

元珠便是看着她安慰似的笑:“没有这回事。能留下来也好。留下来至少也可以看清,和康明之间的感情不过如此罢了……”

她没有注意到霞吟脸上闪过的诧异与不悦,以及她瞪着她的眼睛一瞬闪过,又换了一副温柔可人的神情,哪怕语气仍然是带有隐约的冷意:

“姐姐误会康公子了吧?他对你的心意,霞吟是看在眼里的。”

“看在眼里……?也许吧……”她叹息,然后微笑:“他离开我是情有可原,也是为了家族才这么做,我不怪他。但是……”她的目光忧郁了开去,脸上也漾开了微微的笑:“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厌恶我到那种地步,连琴和我送他的东西都要还给我的地步……仿佛看我一眼都会侮辱了他,让他背上不孝之名似的……”

霞吟望着她蹙了蹙眉:“姐姐误会了吧?”

“还有什么不‘误会’的理由?再说他也承认了。”她苦笑。就像他还琴给她的那一天,他并没有把琴亲手还给她:“如果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为什么又不告诉我?我会理解他的……难道,他就闭塞至此吗?”就算真要还琴,有什么不让她误会的理由的话,他也应该直接告诉她啊。

霞吟便想了想,说:“修那琴的桐木……公子也是艰辛得来,由此可见他对姐姐一片真心了吧?”

“但他也只是说,物归原主。”她苦笑:“按他的人,实际也不难理解,我就是一个能给他蒙上不孝之名的人,收了我的琴他也会蒙羞,所以所有的记忆都要从脑海中剔除。花千金能洗去不孝之名是值得的,更何况他是多么具有君子风度啊。”

霞吟的唇角却也禁不住笑了,望着元珠道:“姐姐真懂得想象。若是康公子知道了,真是要气死了不可。”

元珠怔了一怔,朝她望过去,能够听得出,这话是冷嘲热讽。

然后霞吟立即醒悟过来,又笑道:“霞吟开玩笑罢了。只是真羡慕姐姐的好福气,实际能和康公子有那样一段情缘,也就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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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珠安置她在绿绮阁中住下,说是伺候她的丫鬟,实际却是把她当好姐妹看待,让小荷看了虽然不好说什么,然而还是十分不爽。

元珠也好奇,为什么小荷对霞吟的偏见那么大,以前她们的关系不是也不错吗?

然后小荷便把霞吟对康明的所作所为说了一些给元珠听,意思也就是夺元珠喜欢的人,不知廉耻忘恩负义之类的。元珠听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笑,反倒对霞吟更好,让小荷百思不得其解。

而同一时间,她也在为自己参加的这最后一次挑选而准备忙碌了。对此张夫人不论是为她还是为云绻都费了很大的心血。整日的挑各种衣料、首饰、让嬷嬷每日指导她们背诵《列女传》和《女则》——虽然这些都是很早以前就背诵过的,现在也拿出来复习。还有元珠擅琴道书法,便指导她多学琴谱,多练笔墨,而云绻擅舞,便也让娇雀苑的舞伎师傅们指导她练习新的舞蹈。也是直到这时,元珠才知道云绻原来能跳这么美的舞蹈。

同时,关于嫁衣问题被李府提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负责解决这件事的人便是康明。一来两转,韦府让李府谴人来商议衣裳的布料和款式之事,决定后便算解决了问题。

而在这一夜,恰好是最后一次选妃的前一夜,康明带着大批衣料,来韦府找韦坚确定这件事。

在井怀阁坐下来的时候,前来为康明奉茶的人正是千红。

如今她有孕在身,韦坚担心她过于劳累,于是府中大小事物都交与别人打理,对此张夫人也是十分赞同的。但是千红服侍韦坚这么多年,关心伺候韦坚已经成了习惯,衣食起居仍然全包了,同时因为已没了那么多的杂务,她也有了能陪伴韦坚更多的机会,从诊病治疗到奉茶侍酒,足不离身,一看便是一对好合夫妻。

茶水放至康明面前的时候,康明也想起了他曾经听到过的她的事,抬起头来望了望千红。她也正把另一盏茶放至韦坚面前,两人一瞬四目相对,情思缱绻。然后韦坚轻笑了一下回过头来,千红似也害羞了,拿着托盘径直走到远远的地方,康明望着这光景,唇角不禁也淡淡一笑:

但却也只是说:“韦大人,请。”接着,便展开了手中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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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坚怔了一怔,然后刚才的笑容慢慢褪去,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现在才裁嫁衣,还来得及么?”

“平淮局衣肆做工一向娴熟精致。如今离婚期还有十来天光景,要裁出让人满意的婚衣应该不是问题。”说着他微微笑了一笑:“与姜姑娘的婚事乃是韦大人的终身大事,不得掉以轻心。康明位卑品贱,不知韦大人心意,要用何衣料不敢妄言,”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一排由各种红色组成的或华贵或柔美的衣料:“韦大人还请自行挑选,以及此图中由匠人精心设计十数种的婚衣款式。”这便是他手中的画卷了。

韦坚看了看倒移至自己面前的图卷,其上用毛笔画出的种种款式,想着还是要先挑衣料才好,于是便望了望衣料。

“那么……康先生推荐几匹?”

康明微笑道:“此乃大人婚事,要康某……”

“叫你推荐你就推荐!”他可没有心情和昔日好友如此周旋。

然而康明仍然不松口,沉吟半晌,又道:“康某对衣料了解不多,实在也不会推荐。”

韦坚冷哼了一声,望着康明,看着他恭谨地低着眼,但是其中的反叛意味也是不言而喻的,心里似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便喊了一声:“千红?千红!”

千红从通往阁内的屏风后走出,用疑惑的眼望了望韦坚,韦坚便似等得云开见月明似的笑了,说:“来,帮你夫君和即将过门的妹妹挑几匹衣料。”

康明坐在原处看到千红脸上意外的神色,随即便也微笑着走过来,韦坚即从席上站起。他们鸳鸯戏水状的甜蜜让他的存在似乎突然成了多余。

然而本是来这里办事的,他也不好离开,只有尴尬为难的坐在当地,心里不知韦坚是故意的还是仍把他当过去的他看待,固然更多的可能是前者。

唇角微微笑了笑,身后夫妇俩仍和乐融洽的挑选衣料。千红本是识货的人,也知衣料要与新娘子的容貌肤色相配,便也不停地问韦坚,姜馥肤色如何,眼睛是大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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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元珠在清水阁沐浴完毕后,换上寝衣独自走出清水阁。一出门便见到了仍然一副柔顺乖巧的站在眼前的霞吟,看到她便问:

“姐姐出来了啊?雪陌姐姐和翠衣姐姐,没有陪你来沐浴吗?”

元珠一边拂了拂湿了的长头发,听她这么问便也笑了笑,往绿绮阁的方向走去,一边也说:“没有。清水阁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自己来就可以,阁里什么人都没有。”

霞吟轻“嗯”了一声,跟着元珠往绿绮阁走去,一边也笑道:“明天就是选妃的尘埃落定之日了。”

元珠听她这么说怔了一怔。‘尘埃落定’。是啊。如果她明天能入选,那么终身也将就这样决定了。于是便回了回头,望了霞吟一眼,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霞吟问:“明天早晨,姐姐要几时起呢?”

“选妃在辰时,寅时起足够了吧。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不……”霞吟想了想,又笑说:“只是打听一下姐姐起床的时间,妹妹也好煮碗馄饨给姐姐。”

元珠欣慰地笑了笑,问:“霞吟知道我喜欢吃馄饨?”

霞吟摇了摇头:“不……”她说:“是康公子知道姐姐你喜欢,告诉过霞吟罢了。”看着元珠的脸色微微一凝,她也淡淡一笑。

元珠往来时的路走,她不想谈关于康明的任何话题。霞吟抬头望了望天空的那轮银月,恍然间也是微微叹息:“姐姐真的忘记康公子了吗?你不知道吧?今晚……康公子在韦府,就在井怀阁里,和二公子在一起。”

元珠的脚步顿了顿,康明来了吗?心底还是有一些轻微的波动的,似涟漪一样荡漾而开,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过去,也没有必要过去,就如同她的哥哥,也没有告诉她今晚康明会来一样。

于是她继续往前走:“我对他不感兴趣,霞吟,不要再跟姐姐谈关于他的话题了。”

霞吟却似是着急了,跟上前几步然后问:“为什么?”

“我讨厌他!恨他!不想看到他!”

霞吟却还是追上前去道:“姐姐,康公子对您是一往情深的呀。在葬骆姑娘的时候,他还跟霞吟说过,他对骆姑娘和对姐姐的感情完全不同……”

“确实不同。”她望向霞吟道:“那是因为他把月儿当知己,把我当仇人,怎么可能会相同?”然后她继续往前走。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刚进府时以外,霞吟都没有再提过此类话题,如此再提起让她觉得纳闷,但是毕竟霞吟也是一番好意,也是一个好女孩,故而虽然心情有些烦闷,然而对霞吟也并不厌弃。

“不……姐姐。霞吟没有骗姐姐。康公子对姐姐确实一往情深,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如此对待姐姐。明天便是尘埃落定之日,今夜将是姐姐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姐姐。”她陡然拉住了元珠的手,很着急地望着她问:“难道姐姐,就想要如此错过这最后的机会吗?”

“霞吟为什么老要跟我谈这类话题呢?”元珠反问道:“我说过了,我们缘尽至此,和他再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他也不可能再接受我……你说再多也没有用了!”说着她蹙眉便加快脚步。湖岸风凉,虽然她较为耐寒仍然不愿待得太久,但霞吟还是紧紧地拉住了她,使得她前行的身子不得不又停了下来,她有些烦躁地回过头来。

“那么姐姐……”她用那小心可怜的目光望着元珠说:“你也真的就打算如此去选妃了吗?”

听着她说这话,元珠的心却是一凛,脸色也因寒意而渐渐变得苍白。她拉着她的手腕指尖透冰似的凉,月光洒在她秀美的五官上打出深浅不一的暗影。她哀切而疑惑地望着她,这是一张与元珠何其相似的面庞。元珠不禁冷冷一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霞吟想了想,然后说:“曾经是姐姐说过的……你不愿意到那样的牢笼里去的,想要去岭南,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元珠说:“是!”

“那……”她问,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慌乱,连忙闭了嘴,低下头。

湖另一侧的竹林在夜风中簌簌有声,青翠的竹丛在夜色中变成浓墨的绿影。元珠却开始渐渐地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和不可思议。霞吟曾经也说过的,她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但是愿意为她分忧……但她也不敢再想下去,于是沉默半晌,她只是说: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我想要参加选妃,我愿意。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淡淡地说完,她要回过头,想了想,又反转头来,柔声道:“不过霞吟,你放心,以后我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的。所以不要伤心,你的事,也就算了吧。”

霞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微微笑了笑,便转过身去,并没有看到霞吟陡然抬起头来,瞪着她变得寒冷的眼睛。她往前走去,然后听到刀剑出鞘的一声脆响。

“如果……我不愿意算了呢?”

元珠诧异,还没有回过头,一把匕首便闪烁着寒光逼到了她的颈项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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