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瞪着血红的眼睛，空洞的睁大。紧接着喉咙里发出了哼哼的诡异声音。极度的疼痛着却用力的隐忍着，那像是浸在鲜血里发出的声音，不断在酒肆里响起。
洛羽目瞪口呆，活了十五年，他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也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样的场面。
“走了。”棠小七给洛羽撂下两个字，洛羽这才把吓得张大的嘴巴闭上。
趴在地上的洛羽此刻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恐惧的冷汗还未褪去，但是心底竟然涌动着一种冲动。
特别是看到那个大个子倒在地上流血的场面，那种冲动更加强烈，让他浑身不再又痛感，让他充满了力量，让他兴奋甚至想笑。
是……
复仇的快感！
洛羽从来没有这么想现在这样那么愿意跟随一个人，从来都是仆人跟着自己，而自己百无聊赖。
现在的洛羽却觉得，只要跟着眼前这个叫棠小七的人，会有无限的刺激。那是在父亲的羽翼下，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东西！
棠小七感受到身后被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回头看看洛羽，只见他不大的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满溢着崇拜，忠诚，像……一只狗。
很快，大量的追兵就来找他们了。
一路杀了数名跟来的追兵，还是没有甩掉。棠小七明白，这个架势绝不是因为她重伤了一个平民，而是有人嗅到了洛羽的行踪。
思量一番，棠小七决定，重操旧业。
当晚，棠小七便带着洛羽找了一处破庙易容，次日一胖一瘦两个乞丐便出现在了奚城街头。
追兵还在全城搜捕，棠小七和洛羽两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市井招摇。
“大哥，我现在是明白了那句话！”洛羽压低声音对棠小七说着，黑乎乎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棠小七乱发中的脏脸淡淡一笑。
“大哥，你说……他们是谁派来杀我的啊？皇后娘娘么？”洛羽很好奇，因为爹爹说，姐姐就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的。
棠小七沉默着，眼下这些人是来救洛羽，还是来杀洛羽，完全取决于洛德义是不是要造反。
棠小七也不想给洛羽解释太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棠小七靠在墙上，目光飘忽着，“你要活着。”
说话间，不远处的铺子里飘来烧鸡的香味。
酥脆的鸡皮紧紧包裹着多汁美味的鸡肉，多种香料烧制成难以言喻的肉香，那烧鸡铺子里的老板还不断用扇子扇呼着，让肉香飘远些。
洛羽棠小七俩人不约而同的向铺子走去。
刚踏进烧鸡铺，就被老板赶了出来。“干什么干什么！臭要饭的！出去出去！”
棠小七刚要掏银子，只见洛羽愤怒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大玉佩，大喊着：“别对我大哥大呼小叫！看到没！这个！”洛羽把大玉佩往老板怀里一砸，“我要这里所有的鸡！”
棠小七看看老板怀里的大玉佩，被洛羽的傻深深地惊住了。
老板把玉佩捧在手里，顿时张大了嘴，几乎被那玉佩的光泽闪瞎了眼睛，以前也有乞丐偷了好东西来换吃的，可是今天这样价值连城的宝贝……真是……真是老天的恩赐啊！
但是鸡店老板表面上还是假装镇定，“你这玉的成色也就一般，最多给你五只鸡。”
洛羽看向棠小七，想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看到棠小七吃惊的表情，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
“不行！”洛羽双手叉腰，很是生气，“至少十只，不能再少！”
棠小七被洛羽的傻惊的目瞪口呆。
鸡店老板深呼吸，眨眼睛，“八只，不讲价。”
洛羽鼓着腮帮子，低着头，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良久，洛羽的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成交。”
棠小七呆滞的看着洛羽抱走一只又一只烧鸡，还笑得春风满面。
“大哥你怎么发呆啊？快来拿鸡啊！”
棠小七回过神，哦了一声，对着鸡店老板的脖子上去就是一掌。
鸡店老板眼前一黑，大字型扑在地上。
棠小七手指一勾就把鸡店老板手里的玉佩抢走了，还顺了一只烧鸡。
“走。”
洛羽楞了一下，连忙跟在棠小七身后。
奚城城墙边上，两个靠墙蹲着。
“大哥吃鸡！”洛羽抱着一堆鸡满脸幸福，热情的问棠小七。
“你吃吧，你多吃点。”棠小七啃着一只鸡对抱着一堆鸡的洛羽说。
洛羽热泪盈眶，“大哥，你对我真好。”
棠小七不看洛羽的眼睛，一边啃鸡一边打量手里的玉佩。
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一大块玉上面的一部分，再看纹路，也非常特殊，是……虎纹。
虎纹……
棠小七觉得似曾相识，把玉佩拿起来又仔细看了看，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高陵俊的时候，他不也有一块虎纹玉佩！
棠小七努力的回想，但是距离上一次看到虎纹玉佩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实在想不起来高陵俊那块玉佩的模样了。
“小子，你说实话，这玉佩是怎么来的？”棠小七咬了一口鸡肉冷静了一下。
洛羽使劲嚼着嘴里的鸡肉，油乎乎的嘴唇蠕动着，“我爹给我的。”
棠小七油乎乎的双手一把抓住洛羽的衣领，“你爹从哪弄来的？”
洛羽吓得噎住，直翻白眼。
棠小七赶紧给洛羽拍背，等到他把满嘴的鸡肉都呕了出来，终于回答了一句。
“我……我也不知道啊……”
棠小七放下鸡骨头就把洛羽打了一顿。
说话间，一个官兵走过来，把一张纸贴在了告示牌上。过往的人围上去看，一片惊呼。
“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你说说，有钱有什么用？有钱没命花啊！”
“洛德义怎么了？哎呀你们谁读一下啊！我不认识字啊！”
“死啦死啦！一出皇宫就被刺客给暗杀啦！”
洛德义，死了！
棠小七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人一僵，所有的鸡都哗啦啦的掉在地上。
只见身边的洛羽慢慢的站起来，迈着忽然变得很沉重的腿一步一步向告示牌走了过去。
洛羽的眼神变得呆滞，手推开了层层人群，恍惚间，已经站在了告示牌前面。
周围的嘈杂声在仿佛与洛羽隔绝，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白纸黑字写下的洛德义的死因。
棠小七站在人群外，等着洛羽忽然的嚎啕大哭炸响人群，可意外的是，一片议论声中，唯独没有洛羽的声音。
天渐渐黑了，人群也逐渐散去。洛羽就像被钉在了告示板前，一动不动，长久的沉默着。
棠小七试着喊了声洛羽，“走了。”
洛羽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紧紧地盯着告示板。
良久，洛羽幽幽的问了一句。
“大哥，这梦，怎么还没醒啊？”
一时间，棠小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洛羽慢慢转过身，“这不是真的，对吧。”
棠小七思来想去，这种时候，能说的话只有一句，“节哀顺变。”
“爹啊！”洛羽大哭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洛羽张着嘴，仰天哭的像个小孩子，一张憋红的脸上涕泗横流。
棠小七心一软，想走过去摸摸他的头，洛羽一见她靠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想将棠小七抱住，结果一巴掌呼在了棠小七的胸上。
“呜呜呜呜……怎么这么软……呜呜呜呜……”洛羽抓了抓，突然清醒了一下，“大哥你是女的啊！”
“啪！”棠小七一巴掌把洛羽扇回地面。
“爹啊……”洛羽继续哭，躺在地上蜷成了一个虾，不过这世上想必没有那么肥的虾，因此洛羽的姿势更像一个球。
棠小七席地而坐，在不远的地方听着洛羽哭。
洛德义之死，多半是黄胜争取不到他又抓不到洛羽，才出此下策，他是个将才，自然懂得其中厉害。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就已经没有退路，接下来，黄胜恐怕是要争取一切可以争取到的叛党余孽，和朝廷作对了。
当然，洛家人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在各地的实力范围也不容小觑。此事一出，洛家人必然会和朝廷站在一起，找黄胜一党报仇，现在洛羽和他的家族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棠小七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望着这个软趴趴的少年，初识只觉得他无用，现在看来，不仅无用还很傻……
但从他的天真里，也能看出他是个重义气轻钱财的少年。
洛羽哭了整整一夜，直到哭的他的嗓子都哑了，眼睛红肿，只剩一条细细的缝，终于不再能发出哭声了。
“我们洛家人，不会放过杀我爹的人的。”洛羽说话的时候还是身体还是习惯性的抽搐着，“我姐姐那么善良，被人害死了！我爹爹那么好，也被人害死了！”
洛羽的眼睛里有些绝望，“大哥……奥，不对，姐姐。”洛羽扯扯棠小七的衣角，“你那么厉害，你为我爹爹和姐姐报仇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是你要给他们报仇。”棠小七对洛羽说，“是时候带你去找洛家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