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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恨别鸟惊心

孙知县死后,朝廷又调来一位寇知县,专门负责调查此事。

寇知县对案件的调查并无把握,可就在他为此事发愁时,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说是在一家客栈看到了叶龙。这名衙役曾是孙知县的手下,曾跟着孙知县在碧萝山与叶龙交过手,他一眼就认出了叶龙。寇知县闻听大喜,虽然没抓到杀人凶手,但抓住一个太平军的将军,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寇知县命那名衙役秘密打听到叶龙住的客栈,准备夜间动手抓捕叶龙。

冒险留在新宁的叶龙确实大意了。

叶龙之所以没有离去,除了想以新宁为基地成立类似天地会的组织秘密复兴太平大业外,还因为黄真旗。

没想到,就在叶龙踌躇时,这天晚上三更,寇知县亲自带领几十名官兵闯入客栈,将醉酒的他一举抓获。叶龙醒过酒来,悔之晚矣。不过,他倒也坦荡仗义,主动交代是自己杀了孙知县,没有说安宇达被杀之事,对黄真旗和林阿招也是只字未提。寇知县担心夜长梦多,毕竟太平军散落在民间的力量很多,万一这些人拉帮结伙前来劫狱,那就无法收场了。在向朝廷请示后,寇知县下令两日后将叶龙斩首示众。

转天一大早,新宁的大街小巷便张贴了斩首的告示,林阿招看到告示后急忙去找黄真旗。

林阿招似乎对叶龙有些佩服:“叶龙这个人还算讲义气,应该没有把你我供出去,真旗我听你的,咱们到底救不救他?”

黄真旗:“既然三人桃园结义,就不能见死不救!师兄,我们今晚就去探视,见面之后再做下一步定夺。这件事就有劳你费心了,你平时结交的朋友多,想一想有没有在衙门大牢里当差的朋友,咱们使些银子打点打点。”

林阿招挠着头想了想,突然大声道:“你还别说,我还真的认识一个在县衙当差的朋友,此人外号王扒皮,凡是进入牢房的人他都得扒一层皮。王扒皮除了爱财之外,人还算不错。我这就去找他。”

临走时黄真旗说:“那就有劳师兄了,银子不够就说话。”

林阿招边说边往外走:“银子我有,叶龙的事就是咱们的事,何况我们还是结拜兄弟。你在家等我消息,如果可以疏通的话,咱们就疏通,实在疏通不了的话,咱们随时做好劫狱的准备。”

叶龙一个将死之人,在这个世界上已没什么亲人,他根本不会想到会有人来看望,更不会想到会在大牢与故友重逢,看到黄真旗和林阿招站在他面前时,他握着黄真旗的手感动不已:“老天爷对我不薄,临死之前还能见到我的兄长和妹子,叶某死而无憾了。”

见叶龙浑身伤痕,嘴角带血,黄真旗备感心疼,语含怒气:“他们对你动了大刑?”

叶龙笑嘻嘻地说:“皮外伤而已,我皮糙肉厚,蒸也蒸不死,煮也煮不烂,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黄真旗瞪了叶龙一眼:“明日午时就要斩首,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的心可够大的,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叶龙正色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不怕死,可就是觉得刚与二位认识,还没来得及好好相处,就这样见了阎王,心里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也没事,逢年过节的时候,二位如果还念旧情,就在我的坟头多烧几张纸钱,叶某在这先谢过了。只是我还有一件大事未了,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黄真旗问:“什么大事?”

叶龙迟疑了一下:“没什么,这件事只有我才能办,你和林大哥也帮不上什么忙,算了,我们不提它了。我死不足惜,只要你们能好好活着,我死也就瞑目了。”

黄真旗责怪地瞥了叶龙一眼:“说什么呢你,你不能死,我们三个都要好好地活着。我们三人拜了把子,就要同生共死,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救你出去。”

叶龙听了心里一暖,看向黄真旗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林大哥和妹子的心意我领了,但此事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就会连累到你们。你们不像我,还有父母家人要照顾,就这样吧,你们能来看我,叶某心已足矣。二位就此拜别吧,千万不要犯险。”

黄真旗与林阿招对视一眼,林阿招拎着几坛子酒去找王扒皮。

王扒皮看见林阿招手里的坛子,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客气道:“又让林兄破费了。”

林阿招心不在焉地倒酒并与王扒皮寒暄:“这件事给你添麻烦了,银子你拿着,给兄弟们买酒喝。”

林阿招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王扒皮也不客气,接过来揣进怀里:“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事你就说话。”

林阿招给王扒皮倒了一碗酒:“王兄,我敬你,喝酒。”

王扒皮一碗酒灌下去,用袖子擦着嘴角,连声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个人明天就要砍头了,你还是提前给他准备后事吧。长毛抓一个杀一个,抓一群杀一窝,没一个能活着离开大牢。我能做的也就是少让他遭点罪,嘱咐嘱咐刽子手,下刀时手脚利落些,让这个人少些痛苦。”

林阿招听了面色沉重不吭声。一旁的黄真旗悄悄捅了他一下,林阿招的脸上又堆起笑容:“王兄,唉,我也知道,所以今儿才来看他一眼,不枉兄弟一场。来,喝酒。叫那些兄弟都来喝一口吧,这天儿冷得邪乎,快暖暖身子。”

王扒皮招呼其他狱卒说:“兄弟们辛苦了,过来喝几碗。”

七八个狱卒蜂拥而至,不一会儿就围着小方桌吆喝起来。几轮下去,两坛酒很快就见了底。林阿招和黄真旗也醉得倒在地上。

过了好一阵,林阿招摇摇晃晃地坐起来,边拍拍身边伏桌的狱卒边说:“哎呀,头好晕。兄弟,嘿,兄弟……”

吆喝了好几声,见对方没反应,才闪身到黄真旗身边。

这边黄真旗也快速起身,两人看着横七竖八倒地而睡的王扒皮和几名狱卒,相视一笑。

林阿招忽然担忧:“真旗,这件事咱们只要做了,那可就是掉脑袋的罪,你真的想好了吗?”

黄真旗毫不犹豫地说:“要死大家一起死。”

林阿招又说:“你死了,你娘怎么办?下半辈子谁来给她养老?”这句话像一根麦芒,刺中了黄真旗的心,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冲林阿招怒声道:“师兄,别再婆婆妈妈的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先救人再说。”

林阿招见黄真旗已下定决心,便没再多说,赶紧从狱卒身上取出钥匙,打开牢门救出叶龙。正待离去,忽听外间一巡逻的狱卒高喊:“不好了,有人劫狱了。”

林阿招出手撂倒狱卒,两人扶着叶龙,快步向前跑去。有十几名狱卒赶来,拦住三人的去路。

叶龙遭遇大刑,行动不便,他对二人说:“你们不要管我,先杀出去再说。”

黄真旗说:“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今天就跟他们拼了。”

黄真旗把心一横,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对林阿招说:“师兄,我们杀出去。”

外面有七八个蒙面人杀了进来,现场一片混乱,十几名狱卒顷刻间倒地。一个为首的蒙面人来到黄真旗身边小声说:“疯丫头,真是不要命了,快跟我走。”

黄真旗听着此人的声音耳熟,再看身形动作,立刻惊声说:“师父!您怎么来了?”

来人拉着黄真旗的手快速往外走,边走边说:“闲话少说,先离开这里再说。”

林阿招也认出来人是师父陈桥峰,大声说:“师父。”陈桥峰点了点头。

众人扶着叶龙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地,钻进一片密林。这时天际已开始泛白。

陈桥峰摘下蒙面,对叶龙抱拳道:“叶将军,在下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叶龙抱拳道:“哪里的话,真没想到你能来救我,叶某感激不尽。”

二人的对话让黄真旗和林阿招感到费解,黄真旗问陈桥峰:“师父,您原来和叶龙认识?”

陈桥峰微微有些不高兴:“没规矩,叶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轻易叫的?”

叶龙急忙解释道:“我前几日与你的两位徒弟已经结义,林阿招是大哥,我排行老二,黄真旗是小妹。既然是兄弟姐妹,黄真旗直呼其名也没什么不妥。”

陈桥峰见叶龙替黄真旗说话,便不好再责备,但他的脸色依然难看:“阿招、真旗,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劫朝廷的大狱,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可能是担心叶龙多心,陈桥峰急忙解释道:“叶将军,我不是冲你,孩子们年轻,做事欠考虑,况且已经被人认出,很快就会全县搜查,我替他们的安危担心才出此言。”

叶龙说:“您多虑了,他们也是为了救我才冒险的,我的心里也感到不安。”

陈桥峰说:“叶将军,事情都在变化。你在新宁再举义旗的事,现在看来已不现实,尽快离开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走得越远越好!”

叶龙长叹一声。

陈桥峰转身嘱咐其他几名弟子道:“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听见没有?”

众弟子齐声说:“听见了,师父。”

陈桥峰带领众弟子离开,临走时陈桥峰对叶龙说:“叶将军,你们先找一个偏僻的去处,我回头派人给你们送些盘缠和食物,路上用得着。”

陈桥峰走后,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片刻后,叶龙抱拳向二人施礼:“大哥和妹子的救命之恩,叶某难以为报。二位请受我一拜。”

说罢,施了个大礼。

黄真旗和林阿招二人知他心意,也没多说。

叶龙又道:“现在大哥和妹子因为我而犯下案子,新宁是没法待了,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一场惊心动魄的劫狱之后,平静下来的林阿招和黄真旗面色都有些发白,先前一鼓作气只想着要救叶龙,其他的事还真没多考虑,而现在想到各自的家人,二人的面色更加白了一层。

林阿招似想通了什么,粗着嗓门,压着声音道:“我家弟兄多,我往日里也常在外行走,家人也不以为意。现下还是不回家了,免得他们知道了为我担惊受怕不说,还白白露了行迹。待风声平息后再给他们捎信吧。”

黄真旗看了二人一眼,咬了下嘴唇说:“二位兄长在此等我,我回家看看我娘,稍后便来。”

桌上的香炉里燃烧的香冒出袅袅烟雾,一阵微风拂来,直直的烟柱被吹得歪歪扭扭。院子里的大槐树上,几只黑背白肚的喜鹊,正在叽叽喳喳地叫。酷夏的南方多雨少云,潮湿的空气能拧出水来,天气骤晴骤阴,变化无常,宛如那个动荡的年代。

黄真旗回到家时,天已大亮。推开门,看到神色凄凉的黄夫人正跪坐在蒲团上,宛如石雕。这几个月以来,黄夫人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念经礼佛。

黄夫人听到动静,转过头看着气喘吁吁的女儿说:“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黄真旗撒谎道:“噢,昨晚听师父讲拳谱,时间太晚了,就住在了武馆。”

黄夫人幽幽地说:“这几天街上很乱,你尽量少出门,免得让娘担心。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

黄真旗不语,只定定地看着黄夫人。黄夫人慈爱地一笑,上前拂了拂黄真旗额前凌乱的头发问:“怎么了?”

黄真旗眼眶发热,一字一句地缓缓说:“娘,我给爹报了仇。”

黄夫人一惊,拂头发的手一顿:“报仇?报什么仇?”

黄真旗低声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黄夫人,黄夫人没有想到丈夫离去的背后还有这样的内幕,但她是一个母亲,丈夫的骤然离世也让她变得坚强起来。

黄夫人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拉着黄真旗的手说:“真旗,你杀了人,被官府抓住就是一死,你爹走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女儿。你又劫狱,这也是要杀头的死罪,你收拾一下东西赶紧走吧,不要为娘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黄真旗反手拽住黄夫人的手,急切地说:“娘,您跟我们一起走吧。”

黄夫人想了想才说:“傻孩子,娘年纪大了,哪也不想去,就待在家里,守着这处院子,等着你回家。好了,赶早不赶晚,你赶紧走吧。出门在外,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等过了这阵风头你再回来接娘。”

黄夫人很快收拾好一个包裹,递给黄真旗:“这些盘缠你拿着,出门在外要自己照顾自己,少吃些黏食,你的胃口本来就不好。”

黄真旗抱着黄夫人哭,压抑的低泣声让黄夫人肝肠寸断,她想起丈夫的离世,让她的生活完全变了颜色。而眼下,女儿又因为替丈夫报仇被迫远走他乡,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罢了,还是保命最要紧。

黄夫人咬紧牙关,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催促道:“赶紧动身,官府的人要是过来就来不及了。”

黄真旗含泪向黄夫人磕头拜别道:“娘,您一定要养好身体,等女儿安顿下来,就回来接您。”

黄夫人背对着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从家里出来后,黄真旗与林阿招和叶龙汇合,三人暂时躲在郊外的一处客栈,打算先休整一下,到夜间再离开新宁。

三人在屋中闭目补眠。

下午时分,叶龙忽然睁开眼睛,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然后小声说:“一、二、三、四……至少有几十人,怪了怪了,荒郊野外怎会突然聚集这么多人?”

黄真旗紧张地说:“难道是官兵到了?”

黄真旗猜得没错,果然是官兵,为首之人骑在马上,正是寇知县。

寇知县瞪着眼睛问一个兵卒:“你看清楚了吗,逆贼真在里边?”

兵卒肯定地说:“大人,看清了,三人就藏在里面。”

寇知县大声说:“给老爷我包围客栈,活捉劫狱的逆贼。”

三人来不及商量,只屏住呼吸,密切地注视着窗外。

叶龙声音平淡,浑不当回事似的说:“院子里有几十个官兵,我们冲出去不是什么难事,我去对付那个领头的,其他人就有劳二位了。”

叶龙大吼一声冲了出去,黄真旗和林阿招紧随其后,几十个人不到十分钟就被撂倒,包括为首的寇知县。

黄真旗低喝:“我们走。”

叶龙却说:“就这么走了,太便宜这些清妖了,我过去把他们都杀了。”

黄真旗面露不忍:“这些人也是奉命行事,没必要为难他们,我们走就是了。再说,时间也紧。”

叶龙没有理会黄真旗,提着刀过去把寇知县杀了。

林阿招怒道:“叶龙,你杀心太重了,这是乱杀无辜,有悖侠义之道。”

叶龙的声音却没有像他的面色一样淡定,含着一股戾气:“朝廷的官没一个好人,统统该杀。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林阿招怒喝道:“叶龙,你的刀上沾的血太多了,这些死者的怨气会时刻跟随着你,你好自为之吧。”

叶龙看了林阿招一眼,笑道:“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三人一路狂奔,又奔出十几里,逃到一间破败的农舍,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下。

林阿招喘着粗气说:“我们现在是通缉犯,天涯海角,能逃到哪里去?”

叶龙在想着什么:“我先前追随天王,认识一个洋人——”

黄真旗:“洋人?!”

叶龙:“你先听我说……”

叶龙:“那洋人是个美国报馆的记者,在我们太平军待了好几年,叫马丁。我听他讲,美国就在海那边,当地有个地方,盛产黄金,被称作金山——”

黄真旗和林阿招异口同声:“金山?”

叶龙所说的金山,就是美国西部城市旧金山。

自从那里发现金矿后,全球的人们都奔向那里淘金,包括大清的百姓。

那是几年前,英法联军强迫清政府签订《北京条约》,朝廷被迫同意华人自愿出洋做工,只是自愿应募者寥寥。招工馆于是用人头钱向拐匪收买苦力,骗去美国淘金。此后,列强先后同清政府签订招工章程、条约,借“合法”招工之名行“合法”掳掠之实。华工到各国的具体情况也不一样,去美国旧金山淘金的华工,被称为“赊单工”,专指从香港贩往旧金山的欠债华工。

叶龙:“粤中有很多老乡都漂洋过海去淘金,我打听过了,新宁就有招工的地点。咱们仨在这儿是待不下去了,不如也到美国淘金,避开清妖的追捕,慢慢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了,再回来发掘天国遗留的宝藏,也许照样能做推翻清妖统治的大业。”

林阿招:“到美国去倒是条路,你说呢,真旗?”

黄真旗在思忖着:“美国,美国……”

叶龙:“马丁是我的好友,当年我没少照顾他,到美国后可以找他帮忙。”

黄真旗:“如果去美国,能带我娘去吗?”

叶龙说:“黄夫人年纪大了,到美国去坐船都需要几个月呢,恐怕……”

黄真旗面露凄楚之色:“要真走的话,恐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叶龙则柔声安慰道:“咱们先到美国落脚,等安定下来再回来接伯母。放心吧,就凭咱们三人的本事,不出几年就能混出个人样来。”

黄真旗长吁了一口气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林阿招:“只是现在我们的画像已贴遍全县,一出去肯定被抓。”

见二人拿定主意,叶龙说:“当年我在太平军中,遇到一位江湖奇人,教过我易容之术,我想这次我们能用得上。”

第二天上午,三人化了装。

黄真旗的脸上,被点了很多麻子。三个人相视而笑。

招工点管事人何大嘴,说名额已满不再招人。何大嘴见黄真旗身材婀娜,可脸上却长满麻子,不禁直皱眉头。再看其余两人,一个是满脸络腮胡子,脸上脏兮兮的大汉,此人是乔装改扮后的叶龙。另一位衣衫褴褛,头上戴一顶破毡帽,一副要饭花子打扮,是乔装改扮后的林阿招。

何大嘴撇着嘴对黄真旗说:“他们俩还行,你没戏。”

黄真旗问:“为什么?”

何大嘴:“不招女眷!女眷体力差,混在一群男人中间也不方便;再说了,去旧金山要坐船,好几个月呢,怕你这小身板儿吃不消。”

黄真旗声音坚定:“我吃得消。还请您通融一下,帮我们报个名!”

何大嘴上下打量着黄真旗:“别以为去了旧金山就能淘到金子,那可是一座吃人的金山,多少人有去无回。那些矿主个个都是吸血鬼,淘出的金子归他们,劳工只拿微薄的工资。这你们都知道吗?”

叶龙和林阿招互相看了看。

叶龙摸出一小包碎银子递给何大嘴,赔着笑脸说:“知道,知道。手里就这些钱了,全给您,还请您多多费心。”

何大嘴掂了掂银子,想了想:“三天后你们再来找我。”

何大嘴说话果然算话,三天后事情竟然就办妥了:“先到香港,然后坐船再到旧金山,顺利的话大概两个月能到。每人交十两银子押金,到了旧金山后会还给你们。这一路什么事都可能遇到,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三人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回客栈的路上,叶龙买了很多酒菜。

三人围在桌旁,叶龙端起酒杯感慨地说:“第一杯酒,我敬天,感谢老天爷让我结识二位。第二杯酒,我敬大哥和妹子,没有你们的仗义相救,我早就见了阎王爷。第三杯酒,我敬我自己,这次到了旧金山,一定混出个样来。”

那一夜三人喝得酩酊大醉,互相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

夜空中的繁星似乎也被他们的话所触动,在天上手舞足蹈、翩然若醉。这一次出国远行,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后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他们期许的那般美好

黄真旗睡不着,一个人来到月光下,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独自想着心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龙已经坐在他的身边,叶龙脱下上衣,轻轻地披在黄真旗的身上:“黄姑娘,夜里冷,小心着凉。”

黄真旗看了叶龙一眼,心中充满甜蜜:“师父叫你叶将军,师兄叫你二弟,我今后该如何称呼你呢?”

叶龙想了想说:“我小名叫阿龙,以后你就叫我阿龙吧。”

“那怎么可以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将军,我直呼小名,师父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

叶龙笑道:“你师父又没在,他也听不到,叫我阿龙挺好的,听着也亲切。”

“阿龙。”黄真旗轻轻地叫了一声。

叶龙温柔地看着黄真旗,眼神中有一种让人感到安全的力量:“我在,那我以后就叫你真旗吧。”黄真旗点头。

叶龙指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说:“真旗,你有没有对月亮许过愿?”黄真旗抬头看着夏季的第一轮满月,那月亮居然透出一丝淡淡的蓝色,像一只没有熟透的蓝莓,悬挂在天空上。

黄真旗大声说:“阿龙你快看,今天的月亮是蓝色的。”

叶龙仔细看了看,附和道:“还真是的,我听人说,对着蓝月亮许愿,会非常灵验的。”

黄真旗高兴道:“是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

叶龙说:“我听人说,对着蓝月亮许愿,可以帮助人改变坏运气,交到好运气。如果你心里有什么心愿,现在就对蓝月亮许下吧。或者你觉得自己最近运势不佳,就坐在月光下冥想。想象着月光包围你的全身,处在这样的光环下你会非常舒适,内心平和,情绪也会异常平稳,坏的运势将慢慢从身体里散开,常常做连身体也会发生你想不到的变化。”

黄真旗说:“我两样都想试试,我先许愿,然后按照你说的,在月光下冥想,去掉坏运气。”

月光下蛐蛐和青蛙在歌唱,萤火虫在半空中飞舞,空气清甜,夜色温柔。

叶龙和黄真旗静静地坐着,各自许愿,然后沐浴在蓝色的月光下。那一幕像是一幅美妙的图画,让人看了产生一种羡慕的想法。

黄真旗问:“阿龙,你真的相信,许下的心愿能实现吗?”

叶龙答:“我当然相信了,一件事无论真与假,只要你发自内心地相信它,它就是真的,早晚有一天就会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黄真旗点点头:“我也相信奇迹会出现,对了,阿龙,你刚才对月亮许了什么愿?”

叶龙神秘一笑:“那我可不能告诉你,既然是许愿,只能在心里对月亮说,对其他人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黄真旗扫兴地说:“不告诉算了,那我也不告诉你。”

叶龙深情地看着黄真旗说:“真旗,你有时候特别像一个孩子。”

黄真旗羞涩地回避着叶龙火辣辣的眼神:“阿龙,你又何尝不是呢,每个人身上都有孩子气的一面。”黄真旗忽然神伤起来。

叶龙问道:“你是想你娘了吗?”黄真旗点头。

叶龙说:“好人一生平安,等我们在旧金山扎下根,就把你娘接过去享福。”

就着蓝色的月光,林阿招默默地躲在一棵树后,将二人的所作所为看了个满眼。

林阿招有些吃醋,但心里却没有怨恨,他觉得叶龙才是黄真旗真正的心上人,黄真旗只有跟叶龙在一起才会开心快乐。而自己从今以后,就来做好这个结义的大哥,虽然不能与黄真旗白头偕老,但至少目前还可以整天在一起,想到这里,林阿招心里就释然多了。

在何大嘴的安排下,三人乘船来到了香港,随即被裹进劳工的人流中。

轮船分一号船舱和二号船舱,前者在上后者在下。黑暗中无数劳工簇拥向前,没有人说话,甚至都不咳嗽一声,静静排着队向船舱行进。从劳工的身形上看,大多瘦小干枯,多数人脚步虚浮,很虚弱的样子。很多人都是独行,少有成群结队的。每个人都是低头忙着走自己的路,即使周围的人摔倒在地,都没有人过去搀扶一下。

船的甲板旁边,十几个相貌凶恶的人站着,端着冰冷的长枪。

黄真旗、林阿招、叶龙三人紧跟着队伍鱼贯而行,不久进入一个狭小的船舱,门上有中文提示:二号船舱。叶龙走得太慢,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叶龙正要骂,听见后面的舱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所有人进入船舱,护送的人清点完人数后,乘坐来时的渔船离开。

进入船舱之后,黄真旗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狭小局促的空间里拥挤着上百名劳工,船舱里一片黑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闪着微弱的光。众人像困在闷罐子里的蛐蛐,在有限的空间里争夺氧气,窒息、憋闷、压抑无处不在。

先进来的人分散开来,或躺或坐,有的抽着旱烟,有的光着汗脚,能站人的地方都有人,很难再找到落脚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让人闻着想吐。过了半个时辰,舱门打开,外面的船员扔进些馒头,随后又扔进几个硬邦邦的羊皮水袋,咣地砸在地上,里边发出水来回涌动的哗哗声。还没等黄真旗缓过神来,地上的食物和水已被人抢走,后面不时发出你争我夺的喊打声。

发霉的馒头、有限的淡水、争抢的同胞,这是上船之后留给黄真旗最深的印象。

一个馒头滚到黄真旗面前,她拾起馒头,轻轻拂去上面的脏污,揣进怀里。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恶狠狠地将黄真旗推开,一屁股坐在舱门口。舱门口的位置是风水宝地,因为每隔两个时辰,船员就从这里扔食物和水,有力气的年轻人就尽量往前挤,老弱者就被挤在里面。

叶龙看不惯,想过去教训那名壮汉,被黄真旗拦住。

黄真旗说:“阿龙,出门在外,我们尽量不要惹是生非,再说这船舱太狭小,打起来会伤到别人。”

叶龙没再说话,狠狠地瞪着那名壮汉。

壮汉并未回避叶龙的眼神,露出挑衅的眼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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