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楚冰璇似乎并不想就此住口，而是继续说道：“书贵妃掌管六宫，虽是妃位，但在后宫距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又是唯一诞下龙子的妃嫔，试问这南国的天下，有谁的帝王比你来得更尊崇？皇后、太后，亦或是老来丧子、享尽荣华的公主，书贵妃心中该有轻重衡量！”
“不会的，父亲不会对皇儿……”
“你怎知不会？”打断书贵妃的话，楚冰璇冷笑的开口问道。
“父亲承诺过，他只做太上皇，皇儿仍是储君，待皇儿长大之后，定会辅佐皇儿为新帝……”
“若是如此，令尊何不耐心的等上几年，待大皇子登基之后，再进行辅政，而要在大皇子还是襁褓中的时候，便谋夺天下？”再度打断书贵妃的话，楚冰璇咄咄逼人的问道。
“父亲只是怕有所万一，会有人夺得皇儿的皇位，才会出此下策，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宫和皇儿！”书贵妃辩白的说道。
“以书贵妃的手段，会有威胁到大皇子储君之位的皇子存活于世吗？”楚冰璇冷声的说着，并恐吓道：“令尊若是想要除去南皇陛下，便是让书贵妃和大皇子这孤儿寡母成为傀儡。莫说大皇子长大之后，是否会与自己的外公为敌，为亲政、为父皇报仇。但说令尊，他老谋深算，真的敢养大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外孙，拱手让出他不惜悲伤千古罪名而得来的万里江山吗？”
“父亲并非是觊觎江山，他只是想保护我们母子！若是皇上肯立皇儿为太子，父亲根本不会做此念想！”书贵妃近乎低吼的说着，强调自己父亲的立场，但那份急切之意，更似是在说服自己，而非在说给楚冰璇听。
“书贵妃自幼便生长于将军之家，对朝中之事，更是听闻甚多。而入宫之后，对于皇权相争的戏码，想必也见得多了。书贵妃当真如此自信，你的父亲，只是为了保全你们母子，而非是觊觎江山，非是觊觎那把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椅吗？”楚冰璇客观的问道。
“本宫当然相信父亲，是他一手培养我长大，若不是父亲，本宫如何成为贵妃，如何能叱诧后宫，如何能平安生下皇儿……”
“可书贵妃别忘记，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朝代。你的父亲并非只有你一个女儿，他还有一个可以承袭他江山的长子！若是大皇子继承皇位，凤家就算荣宠不减，也不过是个将军王，永远都不是皇！”楚冰璇毫不客气的打断书贵妃的话，将书贵妃心中早就意识到，却不肯相信的事实道破。
“我是父亲最为疼爱的女儿。”书贵妃似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不敢放手，免得会淹死在楚冰璇的话语里。
“若是你父亲以你为最，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助你登上后位，助你的皇儿当上太子。起兵之事，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成功，就算大皇子可以成为新君，可黎民饱受战乱之苦，朝廷内因后主突变，而人心惶惶。这样的江山，大皇子如何坐的安稳？”楚冰璇掷地有声的问着，又说着另一番分析，道：“若是兵败，你父亲定会死在南皇陛下手上，而你的贵妃之位，怕是只能留在史册，就连大皇子也会受到牵连，无论南皇陛下是否念及父子之情留他性命。终此一生，大皇子将再无所作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书贵妃连声的说着，冷静的外衣逐渐褪去，积压在心中已久的恐慌，慢慢展现出来。
“你的父亲，以爱你的名义，让你帮助他夺得南国的天下。但不外乎是三种结局，你失去父亲、失去丈夫、甚至是失去儿子。就算你父亲真的肯让大皇子继承皇位，可一个后宫的女人失去了丈夫，在你青春正值的年纪便成为如同生在牢笼里的太后，孤独的等待死亡，又有何意义？”楚冰璇不肯罢休的说着，誓要让书贵妃崩溃，想要阻止她成为凤承祖的外力。
“不要再说了，西周皇后娘娘若是再离间我与父亲的关系，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书贵妃收起脆弱的情绪，冷狠的对楚冰璇撂下话来。
“既然凤贵妃不肯接受现实，那本宫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书贵妃心中有所定数便好。”楚冰璇浅笑的说着，视线落在晶莹剔透的杯子上，不曾移开。
见楚冰璇静默的望着杯子，书贵妃的眼神微微闪烁起来，视线若有似无的盯着楚冰璇的肚子在看，但久久不见楚冰璇有任何她想要的反应，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书贵妃与本宫的仇怨，已非一日之寒。怎么，连本宫腹中的西周皇子也不肯放过吗？”清浅的笑着，楚冰璇侧着头，望着书贵妃，眼波流转间，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水杯，温柔的开口道。
“西周皇后娘娘既然知道本宫在这泉水中下了药，又何必喝下呢？”明白楚冰璇已经知道自己下了毒，书贵妃反而不解笑问。
“本宫能拒绝吗？”楚冰璇简单的话语，便为书贵妃解惑，却说道那般的无奈。
哂笑一声，楚冰璇端起茶杯，放在鼻下嗅着，陶醉在泉水的清甜的味道中。
看着楚冰璇淡然的神情，书贵妃忽然觉得自己就算杀了楚冰璇，也得不到快感。一个什么都不在乎，更不畏惧生死，又如此美丽的女人，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赢过楚冰璇的。
“西周皇后娘娘不是很爱西周皇帝陛下吗？为何却对你们的孩子如此不在意？”书贵妃冷声的问着，盯着楚冰璇的眼眸，带着凝重的疑惑。
抬头看了书贵妃一眼，楚冰璇轻轻的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因为本宫知道，对于他而言，本宫比腹中孩儿重要。所以，无论生死，本宫都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他的负担。而本宫也清楚，若是本宫离开人世，他此生将不会再爱其他女人。所以，生死又有何惧？至于腹中孩儿，他的生死自有上天安排，容不得本宫或是他自己选择。”
“楚冰璇，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或许这才是皇上对你动情，又无法忘情的原因。”书贵妃带着欣赏的语气，对楚冰璇如此说道。
“南皇陛下对本宫的情，不过是因为他不能得到，所以念念不忘罢了。否则，当初又何必以本宫为交换条件，将本宫送与西周？”楚冰璇嗤笑的说着，望向书贵妃的双眸，不曾掩饰那份落寞，幽幽的说道：“书贵妃之于南皇陛下而言，终究是特殊的。尽管，后宫妃嫔是否得宠，与前朝脱不开关系。但是，南皇陛下却允许书贵妃生下大皇子，便是最好的证明。否则，就算书贵妃的父亲是护国将军，掌控着南国半数的兵权又能怎样？这皇宫仍是皇帝的兵马在掌控着，想要书贵妃无法平安生产，自是有的是办法和机会。”
“皇上若真的对本宫有情，便不会……”书贵妃悲伤的说着，微微的侧过脸去，不让楚冰璇看到她眼神的哀伤。
听着书贵妃未完的话，楚冰璇猜想这其中必是有外人所不知道的内情，也不好追问，只得安抚的说道：“书贵妃在想着南皇陛下对你是否是真情的同时，可曾想过自己曾做了什么让南皇陛下不能、甚至不敢敞开胸怀去爱你的事呢？”
清淡的眸子望着书贵妃，楚冰璇淡淡的友善的笑着，并不将话点破。而是留给书贵妃自己去猜想。
“本宫……”书贵妃只说了两个字，便失笑的摇首，暗笑着自己竟然与仇人谈起心事来，莫非是她在深宫之内，没有一个可以说的上话的知己吗？
想着自己身边的人，书贵妃却只能暗自摇头。
除了巴结奉承之外，自小到大，她凤书雪似乎未听到过任何劝树她的话，更遑论是掏心窝子的貼己话。
原来，自己虽然身份娇贵，却是如此可怜的人。书贵妃缓缓的闭上眼睛，暗忖道。
“楚冰璇，本宫先是设计，除去你身边那两个亲如姐妹的丫鬟，更害你入冷宫，受酷刑，如今又再泉水里下了药，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恨本宫，还能与本宫如此轻快的畅谈吗？”睁开狭长的眸子，书贵妃平静的开口问道。
“如果恨能解决一切事情，本宫又何尝不想学会恨呢。”楚冰璇笑笑的说着，似是真的不懂恨这个字的含义，淡淡的开口道：“虽然你害死了小翠，但那丫头太过单纯，只怕不因书贵妃而死，会死的更加悲惨，不过是她的造化。而小珍，她毕竟还活着，本宫又何必去计较呢？”
“就算你与侍女的姐妹情不足以让你恨本宫，但本宫却下药，要夺去你腹中孩儿，甚至希望这个孩子能成为你的催命符，你也不恨本宫吗？”书贵妃不相信的问道。
“若是本宫真的恨你，便也不会与你谈这许多了。虽然本宫只喝了几口泉水，但也猜得到这杯中的药，定是催命符。”楚冰璇说着，将杯中的水泼洒在地，低叹的说道：“浪费了这些上好的泉水，本宫倒是有几分怀念这个味道了呢！”
“楚冰璇，这世界可有你在乎的？”书贵妃看着楚冰璇的一举一动，却不能想明白楚冰璇究竟意欲何为。
“天下太平，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之苦，这便是本宫所在乎的。”楚冰璇轻笑着，眼神望向书贵妃，手上却取出了腰间的锦帕，擦拭起酒杯来。“如果本宫的命，能让书贵妃心中的恨意消失，本宫送你又何妨。只希望，在本宫离开人世后，书贵妃能应下本宫两件事，也不枉相识一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