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玖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
梦里慕辞搂着她躺在一片云雾之中，压在她身上坐着亲密无间的事情。她听得到自己的娇口今和慕辞低沉的声音，一声声地在她耳边喊着“团子”。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却是敬王府潋波院里她卧房里的素色合欢花帐子，还有许许多多嘈杂的人声。她听到了静姑姑的声音，转头看到太后被孙嬷嬷扶着热泪盈眶地过来。
“祖母……”
张口的时候，李玖才明白了自己疲惫的来源，声音沙哑全身发烫，抬手的时候只觉全身酸疼。太后立刻坐过来拉着她的手安慰，说些什么无事了不用害怕的话。
有许多的人过来探望，太医院的院判诊断过后说是脱离了凶险，只要好好调养就好了。李玖在床上无力地躺了三四日，歇够了才有力气打听旁的事，比如是谁找到了她的。
“是慕将军啊郡主，那天慕将军回来的时候下着雪，他抱着你骑马赶来了王府，厚重衣服都裹在了你身上了，慕将军冷得长发上都结了冰……”
明流说得绘声绘色，把慕辞回来时的模样描述的一清二楚。毕竟敬王府的仆人都清楚，慕辞是如何领着兵将去陈桥把九郡主找回来，又日夜兼程地送回皇城里。
李玖隐约记得遇到了一个人，却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慕辞。她在马车里冷得浑浑噩噩，然后有只温暖的手抱起了她，而后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头脑已经被那高热折磨得意识模糊，然后她回来了！被慕辞日夜兼程地带回来医治，还好有慕辞。
“那他现在呢，可有什么大碍？”
忽然想到了明流的话，李玖几乎是急着问出来。冬日里寒风凛冽，慕辞穿着单薄带她骑马回来，若是惹了风寒可要如何是好。
明流摇了摇头说不清楚，而后老实交待应该没事，前几日九郡主昏迷不醒的时候慕将军几乎日日过来，在敬王府门前打听李玖的情况。有了这次的事，杜宇对慕辞的好感也是高了不少，竟然叮嘱门房详细地把李玖的事一一说给慕辞。
直到这几日李玖病势好转，慕辞又因为到了监门卫轮值的时候，才待在了宫里没有过来。明流说着说着又指了指一旁矮桌上的补品，这也是慕府送来的，估摸着应该是慕将军差遣人送过来的。
李玖瞪一眼那盏补品，想着慕夫人送来的，和慕辞有什么关系。不料想了一会儿头晕眼花，倚在床头就觉得不舒服起来。
她的病势本就没有痊愈，太医院的太医敬王府也留了三四个，明流赶忙手忙脚乱地请来。太医小心谨慎地诊脉，最后说了一句没什么关碍，就是在陈桥夹谷的时候经风冻伤了头部经脉，这是要仔细调养的，说着又开了另外一副药方。
被救回来的勋贵小姐七七八八的都生病了，只有几个没怎么受惊受凉的人无事。相比她们李玖可不是倒霉了一星半点，那日她本就在前头，又因为马受惊了跑得偏僻，被慕辞救回来得晚，这症状也要比其他的勋贵小姐严重了一些。
在敬王府里安心养了半个月，陆府大小姐和李玉衡一同过来探望。两人也是病刚痊愈，解了禁足便匆匆忙忙地过来看一眼仍未痊愈的李玖，顺便探听一下那日她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找不到人了呢。
李玖这一病倒是也没见憔悴不多，只不过是精神萎靡了一些，倚在软榻上歇着的时候面色发白，让人瞧着就禁不住提她忧虑。
李玉衡和陆府大小姐也不敢多加打扰，一旁的静姑姑也在旁边提醒着，该吃药了该歇息了等等，最后李玉衡和陆府大小姐便识趣地离开。
李玉衡倒是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她说月氏的苏木小王子已经到了皇城，现在正居住在四夷馆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话里话外都是想去瞧瞧。李玖对此可是不感兴趣，总觉得万一被人知道了，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怨名，说不得还要被送去和亲。
李玖想着这事一定该拒绝李玉衡，最后干脆在自己临睡前招呼了静姑姑过去，耳语了一番说道明日要装的病重把李玉衡瞒过去。她总不至于，要一个病的起不来床的人陪着乱跑吧。
“郡主说的是，奴婢一定安排妥当了！”
静姑姑一脸神神秘秘地点头，而后扶着李玖坐下休息。李玖总觉得静姑姑地表现太过重视，有说不出哪里不对，索性就不再问了。
敬王府九郡主病情反复的消息传出去，李玉衡倒是真的没有再过来打扰，不想却引来了另外的人。那日午后李玖正懒散地倚在软榻上胡思乱想，明艳便急匆匆地走进来，伏在李玖的耳边嘀咕。
“郡主快起来，慕将军过来了！”
眯着眼睛的李玖瞬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一眼，低声询问怎么进来了，杜宇和门房是做什么的，怎么不把人拦下来呢。
明艳摇头说着不知道，又问一句郡主打算如何处置。李玖横一眼，心说她怎么晓得，正打算下了楼阁过去镜桦堂，想到不妥又收回了脚步，最后不甘心又匆匆忙忙地打开了窗子，不想一眼看到了那人。
敬王府如今只有李玖一个未嫁郡主，自然门禁森严外人难入。往常慕辞进一趟前院镜桦堂都难，李玖自然以为说的他进来指的是进了前院。不想她这打开窗户一低头，漫天细密风雪里就看到了打着一把精致油纸伞的慕辞，他抬头的时候两人的目光交接。
慕辞的一双眼睛很漂亮，桃花眼琥珀眸，是继承了慕夫人的美。幼时李玖极其喜欢和他对视，总觉得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意，都是她的倒影和姿态。
后来李玖就不敢和她对视了，就觉得那双眼睛里藏着自己看不到的东西，暗沉沉的对视的一瞬间就能把她的魂魄和思想吸进去。
此刻两人隔着一层风雪和距离对视，李玖只觉得时光倒转那双眼睛就在跟前，不自觉敛了呼吸。慕辞打着伞抬头对他微笑，是她极熟悉的模样。不知为何李玖却忽然记起了自己病重时的模糊梦境，面上一红已经赶紧退过去关进了窗子。
纵然已经躲进了屋里，李玖还是止不住的心跳加速，好容易平定后这才想起旁的事，忙不迭地把明流喊过来与她询问。
“他怎么进的后院，外面的门房婆子怎么看得门？”
外面的静姑姑匆匆忙忙地过来，笑着解释都是慕将军听说了您不舒服，这边赶过来询问，大冷的天也不好放他立刻就走，就请了进来。静姑姑说完又低下了身子，说着郡主别怕，慕将军就是想看你一眼。
“什么叫看我一眼，他还想进我的屋子不成？哪有往人家未嫁女儿的闺房里去的人，都是谁出的馊主意……”
李玖对慕辞的情谊是真，此刻的气愤厌恶也是真的。担忧着她就往她的房里来毁名节，那她李玖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她原本是个厌恶礼教束缚的，不想这礼教束缚有时候也是一种好的。
“郡主莫气，哪能让慕将军进来呢，不过是远远地瞧您一眼而已！您再看看，已经离开了不是，可是潋波院的门都不会进来的……”
静姑姑连忙陪着笑小心翼翼地劝着，一边给明流明艳使着眼色。明艳仔细地开了窗子，再看果然没有了那人，兴冲冲地劝一句真得走了，不想李玖却是抬头茫然地瞪一眼。
“谁同意他进来的，走了更好！”
李玖嘴上这般说着，手上却是推开了窗子往下四处逡巡。冬日里草木凋零视野开阔，倒是方便了不少她找人，只是四顾却见不到方才那道打着油纸伞的素白身影，慕辞还真得已经离开了。
没想到慕辞倒是真的容易满足，说好看一眼，与李玖对视了一眼，真得就能不言不语地离开，倒是悄没声息的模样。李玖瞪了一眼被雪覆盖的地方，略有些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居然，还真得离开了……”
静姑姑揣摩着李玖的心思，笑着接口，慕将军可是真的担心郡主呢，在外面等了许久好容易才等来了您开窗一顾，这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要是您方才生气不愿意开窗，只怕他还在等着呢。
李玖冷哼关我什么事情，这大冷的天他不好好地在宫里值守，跑到我院子外守着，我没有吩咐府兵把他抓起来就算是仁慈了。
话是如此强硬地说，李玖下了软榻却是情不自禁地想慕辞的身子要不要紧，他也不是铁打的，有哪个傻子会和他一样苦守在院子外，只为了见她一面。李玖想着想着又禁不住气愤起来，索性躺回了床上生闷气。
她这边顾自气愤埋怨，到了晚间的时候又是忍不住头疼起来，原本不怎么厉害的病，现在疼起来却是顷刻之间难以忍受，把静姑姑太医吓坏了。好一番诊治之后，才算是缓解了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