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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鸿漾

翠云阁的大门前,潭水涵及不情愿地被推搡着迈了进去。楼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充满庸俗和浑浊的脂粉气,设施出乎意料的简雅别致。墙上,桌旁,到处都挂着摆着幽兰的花样,屏风上是草书挥舞的兰颂,没有过多繁复的点缀,彰显出别样的清雅之气。

“爷回来了?”进了门,一位三十出头的艳妇人迎了出来,圆脸浓妆,一身绫罗,跟水涵想象中的老鸨的模样相差无几。

“恩,我昨儿个要的那几盆蝴蝶兰买到了吗?”男子点头问道。

“还没有,明儿我再去南苑看看。”那妇人斟了杯茶,小心地递与男子手中。

“恩,你去收拾个房间给她住。”男子边喝着茶,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朝水涵这边指了指。

“呦!这是爷新买的丫头吧?模样真是好看!”那老鸨一样的女人走到水涵的跟前,扯下沾满浓浓香粉味儿的帕子在她的脸上使劲儿擦了擦,笑盈盈地端详着:“叫个什么名儿呢……”‘老鸨’抖了抖帕子,眉头扭到一块儿地寻思着。

“她叫水涵,潭水涵。”男子放下茶杯看着水涵,眼底依然擒着抹淡淡的笑。

“哦,那……那我先领她上楼了。”‘老鸨’点点头,拉过水涵刚要走,只见那男子站起身,抖了抖前襟,说道:“不用了,从今天起,这个丫头由我带着,你们谁都不许插手。”男子说着,招手叫水涵过去,拉着她一起往楼上走。刚走两步,好像又想起什么,回身吩咐道:“还有那两盆蝴蝶兰,明天买回来就直接送到她的房间里吧。”说完,拉着她就走。水涵用余光偷偷瞄到那‘老鸨’ 傻愣愣的杵在原地,显是吃了些惊,心下不觉好笑。

上了楼,七拐八拐的到了后面一间略显僻静的房间,那男子推开门,回身对着水涵说道:“这就是你的房间,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儿。”

水涵站在门口略微朝屋里打量一圈儿,防备地问道:“那你呢?”

男子笑着环视房间一周后,回过头来说道:“我叫鸿漾,是这的老板,就住在你隔壁,今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来找我。而除了这两个房间以外,其他的地方你都不可以去,更不可以下楼,记住了吗?”

水涵迟疑地点点头,鸿漾满意的走了。他慢吞吞地在回廊上走了一圈,‘老鸨’模样的女人端着茶点走了过来:“爷,走了一天,歇一会吧。”

鸿漾打开房门,说道:“宝妈,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这些活让丫头们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宝妈将茶点放在桌子上:“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换个人伺候您,还真有些不放心。”

宝妈笑了笑,鸿漾也笑了笑,。笑过之后是一阵沉默,很默契的沉默,很想说点什么,也应该说点什么,但又再次默契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鸿漾拿了块茶点,反复端详,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宝妈坐着,很安静地坐了一会,起身说道:“爷先用着,我出去看看。”

鸿漾终于将茶点放回盘子中,捻了捻手指,说道:“宝妈,有什么话要说吗?”

宝妈停下,没有回身,踌躇了一下,说道:“这丫头……”

鸿漾望着宝妈的背影,等着她后面的话。又是一阵沉默,鸿漾先开了口:“这丫头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宝妈回过身,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只是这丫头看人的眼神……”宝妈顿了顿,接着说道:“跟你小时候是一模一样。”她抿了抿嘴唇,似忽牵出了一段忧伤的往事。

鸿漾轻笑:“是吗。”

宝妈道:“爷不觉得吗?”

鸿漾不说话了,脸上出现了一丝迷惘与茫然。几年前宝妈带着他开起了翠云阁,楼里的姑娘大多是他挑回来的,没有一个身价超过十两,然而今天,却是头一遭出手这样阔绰。他在心下笑了笑,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双眼眸,那是属于水涵的眼眸,里面充满了坚韧和倔强,好像一只不肯屈服的困兽,目光冷冽傲然,却隐隐透着不安,冷眼看着世俗的丑恶,却又无力去挣脱命运的束缚。就是这样一双眼眸,透着防备与敌意,有一些绝望和不甘,不经意间便射进了他的胸口,穿透了他的心。

宝妈道:“爷?”

鸿漾回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许吧,她将会是第二个我。”

宝妈想了想:“爷,这丫头是无辜的。”

鸿漾收住笑,眼神中撩过一丝冰冷:“当年的我,又是何其的无辜!”

宝妈再度沉默,续而笑了笑道:“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一切都听爷的安排。”说罢,幽幽转身,走了出去。

水涵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四下打量着这间属于她的卧房。房间很简单,也很别致,除了一些必备的摆设外,就全是字画。水涵深深地吸了口气,坐到床榻之上,谁知这床竟软如棉絮,屁股刚刚沾到床边儿,整个人就一下子仰了下去,吓得她急忙抓住幔帐,才不至于摔得那么惨烈。

她起身走了一圈儿,发现不只是床,连同椅子都一样,是用柔柔软软的竹条制成,坐下去的时候只要稍不小心,就会摔得四脚朝天,这让她着实郁闷了好一阵子。

夜半星稀,月色朦胧,沐浴过后的水涵躺在这座陌生的房子里,想着昨天晚上还睡的那张伴随她两年的破草席子,内心深处竟涌出了一缕莫名的感伤。一夜无眠,直到凌晨时分她才蒙蒙的有了些许睡意。忽然,咚咚咚的叩门声响起,水涵柔了柔惺忪的睡眼,问道:“谁啊?”

“是我,宝妈,姑娘起了吗?”

宝妈?宝妈是谁?水涵带着一脑袋问号,不情愿的起身开门一看,却是昨天迎她时的那个‘老鸨’。

宝妈见她开了门,笑盈盈地问道:“姑娘起了?没打扰你休息吧?”

“哦,没有,有事吗?”水涵欠了欠身子,让宝妈进了屋。

“没什么事儿,就是一早儿去了南苑,把爷昨天吩咐的蝴蝶兰买了回来,又收拾了两件衣裳,这不,就给姑娘送来了。”宝妈依旧笑的一团和气,招手身后的伙计把花端了进来。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跟水涵想象中抽筋剥骨,一脸泼妇状的老鸨们相差甚远。

“姑娘看这花搁哪儿合适?”正走神儿间,宝妈忽然问道。水涵赶忙回过神看了一圈儿,指了指榻旁的一个阁凳,说道:“哦,就放……放那儿吧。”

放好了花,伙计们退了出去,宝妈将衣服放到榻上,笑眯眯地坐到那张昨天差点儿让水涵摔了个四脚朝天的椅子上,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姑娘住的还习惯吗?”水涵没有去听宝妈的问话,她的一双眼睛瞪的牛铃那么大,不可思议地瞪着那张柔软至极的椅子,在宝妈胖墩墩的屁股下丝毫没有扭曲变样儿,不禁惊奇万分。

“姑娘怎么了?” 宝妈见水涵一脸惊诧地盯着她看,左右环视了一下,有些担心的问。水涵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收回视线,含糊道:“哦……没……没什么。”

宝妈又道:“既然这样,姑娘就收拾一下吧,爷刚才吩咐说让姑娘去他房里一起用早饭。”

“知道了。”见水涵点了头,宝妈才一脸不明所以的起身走了出去。她前脚刚迈出房间,水涵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检查那张刚刚被她坐过的椅子,居然完好无损的静静放在那儿,心下不禁越发敬佩起来。

洗漱妥当后,水涵敲响了昨天买她回来的鸿漾的房门,听到鸿漾在里面唤她进去,才怯怯地推门走了进去。房间和她的一样简单,只是多了好些书;香炉里燃着一支茉莉香,升着袅袅的烟。鸿漾手里碰着一本书,静静地坐在桌旁,示意她坐过去。

“昨晚睡的怎么样?还习惯吗?”鸿漾翻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地问。

“还好。”水涵略微扭动了下身体,小声答道。许是那张床太过柔软,这一夜下来,睡的她多少有些腰酸背痛。鸿漾放下书,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物,说道:“吃饭吧。”

水涵垂下眼帘,看到一桌子的美食,异常丰富,顿时感觉肠胃都绞到了一块儿。她矜持而拘谨地望了一眼鸿漾,鸿漾慢慢品着杯子里的茶。水涵抓起筷子,再矜持不住,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个痛快。

鸿漾静静地看着水涵,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让他的心下忽然有了些细微的触动,好似无数根看不见的细小的针正慢慢地扎了下去。他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月色如同野兽的双目一般猩红,厚厚的乌云重重的压了下来,宝妈抱着他冒雨敲开了一户农家的大门,讨到了两个生硬的馒头,在一座荒废的破庙里,他就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啃着馒头,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的,他要活着!

他看着水涵,眼前的一幕好似一道陈年的旧疤,不着痕迹地被轻轻撩拨起来。他的心在不经意间竟生出了一丝怜悯。

鸿漾淡淡呼了口气,倒了杯水放到水涵的面前,说道:“昨天已经介绍过了,我叫鸿漾,是这儿的老板,从今天起,你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要跟着我,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得有丝毫犹疑,记住了吗?”

水涵并没有注意到鸿漾刚刚的情绪中那一点细微的波动,她一边点头,一边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满意地靠在椅子上拍着肚子。有多久了?记忆里,好像自母亲去世以后,她再没像今天这样安生地吃过一顿饱饭了。一股温馨连带着惆怅从她略微发张的腹中悄然升起,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鸿漾见她吃饱了,很快调整了心绪,缓缓抬起眼皮看了眼香炉,淡淡地说道:“这里虽是青楼,但是有资格在这里讨生活的女子言行举止都必须堪比大家闺秀。比如说吃饭,要细嚼慢咽,优雅娴静,时间是两柱香左右,不然剩下的时间就得去后面的园子里扎马步。”水涵愣愣地坐着,似乎还没咀嚼出来鸿漾话里的意思。鸿漾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桌子上刚刚被水涵弄的一派狼藉的景象,皱了皱眉,继续说道:“现在正值夏日,正午的太阳毒的很,我费尽心思挑了你回来,当然不希望你因为这点儿小事而被骄阳烘烤,糟蹋了这身好皮囊。”

水涵的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没等她暗自庆幸,鸿漾已经起身转了一圈儿,指着房间里的一块儿空地说:“就在这儿扎好了。”

鸿漾嘴角擒着淡淡的笑意。水涵又是一愣,目光停驻在鸿漾修长的指端,心下的委屈伴着一阵强烈的羞辱感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她含恨地怒视了鸿漾一眼,愤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

“我要走!”

“走?走去哪儿?”

“随便哪儿都好,就是不愿这样被你玩弄!”水涵没有停下脚步,声音冰冷深沉。

“玩弄?”鸿漾冷笑一声:“很好!以你现在的样子,若是打算再回到那个所谓你 ‘爹’的身边,过着继续跪在大街上求人买了你的日子,我绝不强求!”鸿漾望着那抹瘦小的身影在房门前停下,他坐了下来,声音不大,平平无波:“在这里讨生活的,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同,诗词歌赋拈手即来?没点子真本事,难道就靠一张撑不过几年的脸蛋儿来丰衣足食?!”

水涵踌躇着回过身子,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气焰:“我也可以跟你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是……可是你不能叫我在你面前扎马步取乐!”

鸿漾淡漠微薄的唇瓣不经察觉地向上稍稍扬了扬,很快又回复了平静,说道:“扎马步是锻炼形体姿态的根本,同时也是让你长点儿记性,你去问问楼下的那些姑娘们,哪个没蹲过马步的?叫上来让我瞧瞧!”

水涵一时语塞,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站在原地,有些心虚和无措。鸿漾舒了口气,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在这儿好好想想,扎还是不扎,自己看着办。”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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