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明媚，练舞过后的上凰还在小憩，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却唤醒了还在沉睡的他。
侍女含笑的声音急促，“公子，公子！有人找你！”
上凰眨了眨朦胧的睡眼，有些不满的嘀咕，“谁啊……”
上凰的话音未落，一袭胡服的碧眸男子便闯了进来。眉目青青并不出众的样貌。
看着寒兮风尘仆仆的样子，上凰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寒兮？”
赶紧让寒兮坐下，上凰让含笑退了下去。他倒是有些不解，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焦急？
寒兮望了望上凰，一贯温柔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急促，“上凰，我要走了。”
上凰倒是不感觉惊讶，毕竟寒兮本来就是西凉人，回归母国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不解，他归国的日子似乎一下子比预期提前了很多。上凰紧盯着寒兮的一双碧色眼睛，沉默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上凰，我为你赎身，跟我回西凉吧。”
碧色眼瞳中闪过异色，倒影在眼中的是那人伪装在人皮面具之下的一张美丽面孔。很快的眸中的一抹异色褪去，上凰漂亮的面容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死寂。
“上凰……”
低低的念着少年的名字，看着上凰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急了起来，“难道你不想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不想去看看你母亲的母国吗？”
“想啊，做梦都想着呢。”
上凰的声色淡淡，即使他说了那样的话，寒兮也从他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半分渴望的意味。
“小时候我总是想着母亲的，我想如果有机会一定拉着她的手，倚在她的怀里叫一声娘。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寒兮你可以讲我自私。你可以骂我说我黑心，说我连娘都不要了。但是人总是为自己活着的不是么？”
因这上凰的话，寒兮的怒火一下子也点燃了，“是因为他吗？因为那个恭王府的小王爷吗？就因为他你连自个的娘都不要了？”
同样的碧色眼睛锐利如剑，看着上凰依旧不动声色的模样，寒兮终是放弃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上凰，你绝不能爱上那个男人，记得你不能！”
“寒兮……”
叹息一般的喃呢溜出口中，上凰的平静的碧色双瞳因为寒兮的话，染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哀伤。
如果可以，又有谁愿意选择这样一份不如意的爱恋？
只是情之一字，又哪里由得人愿？
“我会留在这里三个月，上凰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去驿馆找我！”也知道上凰不会再回他什么，寒兮丢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寒兮走后，早已消了睡意的上凰，睁大那双碧色的眼睛无神的望着窗外。
“娘亲……”
“在想什么？”那个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淡，许是在想事情的缘故，就连莫寒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现。
上凰抬眸正对上男子的眼，莫寒看着他黯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吗？还是说有了那个西凉王子就忘记我了？”
“西凉王子？”
听出了上凰语气中的疑惑，莫寒笑出了声，“原来你还不知道，那个近日经常来找你的西域蛮子可不就是西凉的王子么？”
是王子吗？
上凰敛下了眼睑，从初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寒兮的身份非同一般。只是没想到竟是这样尊贵，那么，那天见到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西域可汗了吧。
可是他讲带自己去见娘亲，那么他的娘亲是？
碧色的眼睛赫然睁大，上凰突然就不敢再想了。
是的不敢再想了。
他的容色暗淡，简直像是大病之人才有的颓废。
莫寒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上凰，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两人认识的时日不浅，但是，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现在莫寒能做到也就只有沉默。
可就算是往日再忽视莫莲，莫寒也隐约感觉到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或许真的如同他所言，莫莲已经消失了。
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莫寒打破了死寂，“莫莲这些日子过的还好吗？”
这样生硬的一句话，显然是有没话找话的嫌疑了。
但是，上凰也不在意，淡淡的回道，“虽比不得公子府上，但这里的生活总归是不错的。”
莫寒皱了皱眉，上凰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他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虽然现在他已经是上京的第一舞姬，但是，缭乱长在这倚翠楼多年早已是楼里人人敬重的主子，上凰迅速的身居高位争其风华，其中的艰辛其实一个不错就能掩饰的？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寂，却又是莫寒打破了僵局。
“莫莲，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幽幽黑瞳倒影出了上凰清秀的面容，莫寒冰冷的脸上竟显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收起了反复溢出的思绪，上凰静静的望着莫寒。依旧是那样俊美的面容，和以前一样的俊美，只是没有温柔，没有……
就和这个人的心一样，永远都不是他能揣测的、
“公子，你就这样带着上凰回去，该让暮歌郡主如何自处呢？”
“暮歌……”
似乎提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男人原本冰冷的嘴角划开了温柔的弧度。
瞬间绽放的光华，真实的刺痛了上凰的眼睛。
只是片刻，莫寒敛去了笑容。他死死的盯着上凰的眼睛，狭长的丹凤眼闪过狂乱与渴望，瞬间又消失在一片寒意之中。
“莫莲，跟我回去。”
上凰咀嚼着莫寒的话，苦笑了一下。
莫寒，你的心从来都不会放在我身上，这样的你我拿来何用？
次日，西域可汗归国的消息传来，让上凰明白了那一日寒兮的焦急。想了又想西凉可汗如此匆忙的赶回母国的缘故，那是，是因为她么？
“公子，公子。王爷再传你。”
含笑的话刚好唤醒了还在沉思的上凰，上凰轻皱秀眉忆起了一双温柔眼睛。
那不是微雨的柔软如斯，也不是自己的淡然，是一种仿若春风般的眼神，它吹散了心头所有的忧愁和烦恼，干净清澈的令所有人沉沦迷醉在这温情的漩涡之中。
八王爷，莫忆萧，当今皇上的同胞弟弟。
倚翠楼的幕后金主，也正是莫忆萧一手助上凰登上了第一舞姬之位，不通人情世故的上凰初到倚翠楼时除了一副绝色姿容什么也没有，还好有莫忆萧和缭乱，因为他们，他才能在这黑暗的风月场所一路顺风顺水。
当上凰走进屋子的时候，看见缭乱也在，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可是，往昔妖娆无双的缭乱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不复往日的魅惑无边，饶是这样那副艳丽的容貌也并未减少半分颜色。
真真是个美人胚子，每看一次，上凰都觉得自己醉了一次。
其实，他也是不解，毕竟自己打破了缭乱冠盖倚翠的风华，硬生生的分去了几分春色，为什么缭乱带他还是好的，还要明里暗里帮他挡这么多的风雨？
然而眼下，他更在意的是莫忆萧和缭乱之间怪异的气氛，总是黏在缭乱身边，他和莫忆萧之间的关系，上凰也是懂得。
他不知道莫忆萧是怎么看缭乱的，但是上凰却清楚的明白，莫忆萧对缭乱是没有心的，就如同莫寒对莫莲没有心一样。
如果你要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他的答案倒也简单，如果真的是爱着，那你会容忍心爱的人在这种鱼目混珠的地方卖笑么？
想到这里上凰暗自叹了口气，美人缭乱又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连他都看的一清二楚的事情，缭乱又如何会不懂得？
“王爷，缭乱。”欠了欠身算是对莫忆萧行礼了。
莫忆萧待上凰极好，因此上凰对于他倒也是没有什么忌讳。
只是今次不同，这个向来温柔的八王爷眼里倒是有几分怪异，他转过身紧紧的盯着上凰，向来温柔的眼眸里深谙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双温柔的眼眸仿佛透过上凰清秀的面容，看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莫忆萧和哥哥莫凌霄正在大殿之上，讨论西凉之王的来访事宜。浑然不知道此时莫熙的后宫已经着起了火。
直到内从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附耳在莫凌霄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脸色大变，其实，这个莫凌霄倒是非常俊俏的，毕竟是莫忆萧的同胞兄弟，两人长得到有五分相似。
但是比起莫忆萧，他还是太过弱质，并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所以，现在他文弱的脸上显得有些窘迫，却还是告诉内侍让他们进来。
莫忆萧也感觉到了此次事态的严重，但是，此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看到西域的可汗和他身后的白衣女子，这才知道这次他们的圣上究竟惹下了多大的麻烦，而自己这个好哥哥这么多年又瞒了自己什么。
树海的一身冰冷锐利的杀气几乎随时都能将人贯穿，连礼仪都顾不上，西域可汗就这样直直的望着莫熙的帝王。
倒是莫忆萧整理了一下思绪，看了看被吓的僵住的哥哥，温柔的眼睛眯了眯，“可汗，您这样怒气冲冲的，可是我们待客不周了。有哪里不到之处，还请可汗告知才是。”
树海冰冷的眼睛挑了挑，一身锐利未减，“为什么会突然造访？这都要问你的皇帝了。”
莫凌霄望着眼前的西域可汗，虽然在气势上他远远不及树海，但是莫凌霄到底也是王室之人。所以马上定了定心神，“朕岂知可汗来此的用意。只是可汗这样抓着朕的妃子也是不好的吧。”
“你的妃子？”因这莫凌霄的一句话，树海身上的杀气大胜，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莫凌霄不知已经死去多少回了。
“是的，她是朕的莲妃。”
“莲妃？真是可笑！你知道她是谁吗？”这下连敬语都省了，树海寒着脸一字一顿的说，“她可是我的孪生胞妹，西凉的雪莲公主！”
此话一出，不只是莫凌霄，连莫忆萧都愣住了。他们都从未想过那个来自西域的莫堇颜，竟然就是西凉尊贵的雪莲公主。
可是，细细一想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那个西域的雪莲公主本来就是以容貌无双著称，所以，怎么还会有人比她还漂亮那么多。
“我的妹妹在多年前就失踪了，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四处暗查。最后我在你的后宫找到了她，莫熙皇帝，我妹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莫熙皇宫？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锐利的话语硬生生的阻挡了莫凌霄的言辞，一旁的莫忆萧眯起了自己温柔的眼眸，他恶狠狠的瞪了哥哥一眼，然后轻轻柔柔的笑了起来。
“可汗，您不要太过分。雪莲公主是您的皇妹，您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又岂会知道？眼前这个不过是我哥哥大选秀女时封的妃子，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就是贵国的雪莲公主？”
“八王爷，你这是在说我是认错自己的妹妹了？”树海的面容凌厉犹如一把出鞘的剑，“我和雪莲乃是孪生兄妹，在容貌上便是像极。如果八王爷还是不信，我们可以用你们中原的滴血认亲来证明给你们看。”
莫忆萧垂下了头，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个柔弱的白衣女子，“那么您这是要做什么？”
树海锐利的眼眸扫过莫凌霄，“对于过往的事，我可以不再深究。但是，现在我要带我的妹妹归国！”
话音刚落，连看都未看莫凌霄和莫忆萧一眼，树海便温柔的牵起妹妹的手，对着一直瑟缩在他身后的雪莲说，“莉莉丝，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如同过往的每个日日夜夜。但是，那般单纯的时光，终是再也回不来了。
“等等！”莫凌霄望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出声，却被一旁暴怒的弟弟打断。
“够了！！”
“忆萧……”莫凌霄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同胞弟弟。
莫忆萧上前抓住了莫凌霄的衣服，在哥哥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重重的给了他一拳。
养尊处优的帝王立刻被打倒在了地上，莫忆萧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连声音都是如此。
“莫凌霄，你好！你好啊！”
“八王爷！”身旁的内侍看着这一幕，忙拉住了莫忆萧，却被他一把挣开。
“莫凌霄，从小你就总是和我争抢，你跟我抢父皇，你跟我抢我喜欢的玩意，那些东西我早就不在意了，但是，为什么连她你都要和我抢？你明明知道，我爱她！！我莫忆萧最喜欢莫堇颜！！”
“莫凌霄，我恨你！！”
说完这句话莫忆萧走出了宫殿，再没有回头。
莫凌霄呆住了，望着弟弟远去的身影再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在午夜回廊中默默的问自己，他问，当初的做法到底值不值得。
是啊，他一直都想得到她，得到那个美丽无双的女子，然后他得到了，因为他是莫熙的皇帝，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可是，他换来的却是皇叔的离世与那个女子的疯癫。
如今那个女子还是离开了他，连一直扶持他的弟弟都走了。
求到了最后，竟然是什么都得不到……
帝王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那种凄苦逐渐弥漫在了整个莫熙王庭的上空。
也是在那之后，西凉可汗携王子突然回国的消息传来，满朝文武无不震惊。
但是，除却莫凌霄和莫忆萧，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真正的缘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