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
宇文倾沉稳端凝,他知道女皇打的什么主意,他才不会让女皇得逞,使一家人一辈子被人操控与手心之中。
是什么人派来的杀手现在已经不是问题的关键,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可惜就连宇文府的消息现在都传不进来。
唯一的好消息算是昨夜潜进来的莫黎带来的晨一切安全的消息,算算时间她们也该动身了。他眉宇间清冷,微不可见的搀出一丝柔情,却又被一声叹息打碎。
大大咧咧的柳飞雪也得到了消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女皇是不动声色中便把人扣住了。
女皇虽不曾提过端木阳一事,但是女皇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任自己儿子不管呢?女皇定也是有所计量的。柳飞雪想到此眉头深皱,端木阳一事她也有责任,女皇不追究便算了,真追究起来,她也脱不了干系。
还好端木阳目前只是受了轻伤没有真出啥事情,要不然秋后算账只怕大家都有得受了。
晋城中,各方人马按兵不动都在静待时机。
蠢蠢欲动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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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遥给端木风的竟然是盖了圣印的圣旨一张。这张圣旨可以调动晋城以北七省将士一用。
这一招端木遥防的就是远侯翁主关键时刻出现叛乱。
“如果把圣旨给了端木严,万一她调兵攻取晋城怎么办?”曜随意的问道。
我摇头轻笑,“端木遥怎么会出这种纰漏,圣旨中清楚表达了是要将士们共同保卫边界,守住家园。端木严想事后引兵南下,那除非是这些将士们都想反了。”
“我们何时动身?”冬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去海阔天空了。
“今夜。接风会后。”我和端木风仔细商量过,剩下的就留给端木严一个人解决,这个舞台要够宽才能够让她展示她一个人的才华,多了我们就是累赘了。她如果能把边界的事情漂亮处理好了,受到百姓爱戴,日后对她自是有益无害。
我们自有我们的海阔天空,日后相见不如怀念。
圣旨不过是拖住她的脚,让她无暇顾及我们。
我已经交代过副将一定要在明天第一时间找到端木严,然后交代她所有边界我需着手处理之事情。拖得一时是一时。
边界的夜很辽阔,星星明亮如洗,清寒之辉撒在雪地之上,雾霭沉沉,月色在朦胧中有点撩人。
舍家乘夜随君往。
我看着端木风感慨一笑。
马车与喧闹声背道而驰,成片的辉煌灯火变成点点黄晕。
“方全,此去前途未卜,你真的不要留下创功立业?”我坐在驾车的方全旁边看着茫茫前路,淡然相询。
方全憨厚一笑,“大人怎这么直白告诉属下。您就算骗属下你们现在是奉命出边界办事属下亦不敢怀疑。可如今大人已经如实相告,那属下更不能弃大人不顾,自然要一路相护。”
我一路一直观察方全,知道她是个聪明却不会自作聪明,踏实肯干的年轻人。所以我一直重用于她,就是为了出边界时有人相护。
我拍拍她肩膀,“这一路要辛苦你了。”
一切都在算计之内,我们很安全的离开了边界,行程放缓了点就像普通人家出行般悠然自得,接着又行了两日我们改道走曲阳,准备从通州去襄阳。
“前面有人打斗。”曜看着前方淡淡道。
我转头看向方全示意她前去查看一下。她点点头骑马快行了一步,我驾着马车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我们从这条小路出去,前面就是官道了,如果我们掉头在另走他路万一拐到什么崎岖小路上去走岔了道路那就麻烦了。所以如果没什么大事,我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那个是土匪?”我诧异的相询。
方全骑着马车在我旁边略微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
一群男子拿着刀剑斧头一类的武器围着几个人,很不幸运的是我们也被围在了其中。只因为方全一时大意,而我担心方全迟迟未归便加快了几步,结果就冲进了敌人的后方。
“大人不用担心,他们武功都平平,也就胜在人多,若是真要动起手来,我挡住他们,大人自可获得时间逃跑。”方全对于自己的失误很懊恼。
“那群男子不像土匪,或许只是因为生计所迫,方全,不要轻易伤了他们。”端木风撩开帘子一角,语调温雅。
“是。”方全恭敬道。
我与冬白面面相视,无言一笑,这群男子如果举着斧头手可以不颤抖我相信更有威慑力。
现在完全是被他们围着准备要打劫的女子反调戏他们。我们则成了看戏人,想笑还得忍着。
我示意方全先不要动作,等着看事情的发展。突然一个身影跃入眼帘,我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他,这个男子还是一样的镇定冷眼看待世界。
那个在我记忆中模糊的山寨便清晰了起来,那个夜晚之后我便无暇顾及的山寨如今是何面目?
当日我匆匆间也只是交代副手让官兵莫要伤害寨中百姓,她们具体是如何决定山寨命运我不得而知。
“方全,去教训那几个女子一顿。”打劫的被被打劫的人调戏,真是让人无语。
方全一愣,“大人,这…?”
“去吧,这些男子都是些旧识,看他们拿武器的姿势便知如果不是生活逼迫,想来他们也不会做这劫路一事。”
方全点了点头,领命而去,一把宽刀挥的虎虎生风,还没砍人便把对方给镇住了。
只听女子结结巴巴道,“你是何人,可跟他们是一伙的?我~可告诉你,抢劫是犯法的,你知道我是何人?我~是县长大人的女儿。”说到最后一句明显可以感觉出女子挺了挺胸,一副了不得的样子。
冬白直接撩起帘子走出马车坐到我身旁,摆出一副看戏的状态。
“方全,教训到她们乖乖交出钱来便放她们离去吧,别打的她们爹娘都认不出来那就不好了。”我此话一出,目光便刷刷刷的都射向我这儿,守在我们身后怕我们跑了的几个男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是你。”我认出他来了,他也认出我来了。
他看着我的目光瞬间泛出恨意,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毕露,他每向我靠近一步,杀意就更重一分。
就算山寨被毁,那也是他们自找,做土匪就要有被官兵围剿的觉悟,就算不是因为我也早晚会有别人,我无奈的撇撇嘴,坏心的想到,不该救。
冬白挡于我身前,面色严峻,曜从马车里面走出来,把冬白的宝剑抛给他,然后安静的盘腿坐于我身边另一侧。
方全那边虽然以一敌数人,但是方全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是真正的战士,那几个女子那点功夫也就只能对付对付没有功夫的小混混,与方全那是不堪比较。方全还是听了我的命令手下留了情,把她们当猴戏耍教育了一番,这还打的她们哭爹喊娘的。
这边冬白一个鱼跃龙门便从车上翻身下了地,虚挑开了对方的长剑。那男子下手力道狠,不过招式就那么几招,反复耍来耍去,冬白轻易就能避开。
男子的攻击近不了我的身,又伤不着冬白,冷然的眸子都泛上了红血丝,那无可发泄的愤然不满憋的他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当日我也是受害人,你们就算山寨被毁,你也不能把恨意都放到我一人身上。”我平平向他解说。
他颓然滑落在地,愤慨道,“山寨被毁是我们自找的,可是都因为你,我弟弟才会,才会…”他语气哽咽,泛出泪光的眸子狠狠的盯着我,恨不得把我拆吃入腹。
我刚想说他还是明事理的,知道山寨被毁怨不得我,可是一听他提起他弟弟,我又困惑了,我把他弟弟怎么了?
应该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吧?记得那个时候还是个天真的孩子,窝在我怀中小小的,拱着我胸口会说我怀抱很舒服的孩子。
“他怎么了?”我轻蹙眉头不自觉的问道。
情况会突然变成这样真是让人没有想到,那群拿着武器手还在颤抖的男子面面相视,都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大概也还有人认出我来,小声的在互相嘀咕着什么。
颓然坐在地上的男子收敛了其他情绪,眼睛里面除了冷就剩恨,“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想逃跑何必利用与他,你可知你把他害得有多苦?”
啊,这话从何处说起?我惊讶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男子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可曾答应过他带他离开?”
我仔细回想山寨中一切,记得在山洞中那小小的孩子窝在我怀里亲昵的样子惹人怜爱,我当时玩笑的问过他是否愿意跟我走。
那小娃儿当时怎么回答的?他好像扭捏着没有回答,不过那如年画娃娃般的眉目倒是漾上了一层喜悦。
我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我离开山寨后我曾派过人来寻找过他,但是未曾找到,我以为是你带他躲藏起来了,便没有在过多探寻,他如今到底怎么了?”
“哼,如果你真派人来寻过他,怎么可能寻不到?他为了找你在山寨中一直逗留不去,被官兵抓到。当官的就是一群畜生,对那么小一个孩子还用的下刑,如今他还能如何,能留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男子从地上站起来,声音平淡的诉说,眸子半垂着看着地面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我知道我们其中定是有误会,当日山寨的命运到底如何,我未曾过问这是我最大的失误。
男子毫无预期的一剑朝我直刺而来,我怔怔的看着剑锋毫无动作,眼前飘满了那双大大的亮亮的满是天真的双眼。
叮的一声脆响,曜从袖中滑出那把短剑挡在了我的面前。
男子一击不中,还想继续来第二击,冬白已经倾身上前挡住了他,几个剑花便把他的剑隔开了一段距离。
“如果不是你们,晨当日便不会身受重伤,今日还敢咄咄逼人的来指责。”冬白脸色一沉,执剑相向,剑上寒光幽幽,看得人心颤颤。
我回头看向端木风,耸耸肩膀,淡然轻笑了起来。冬白定还不知道自己一时着急口误说了什么吧,他没有恢复记忆如何记得当日种种?
端木风慧心一笑,来到我身边轻言道,“打开心结是需要时间的,冬白慢慢会放下。”
我点了点头。
“大人,我们现在把她们放了可会?”方全走过来低声询问,她的眼神诉说着她的担忧。
我们现在在逃跑确实不易惹人关注…
“你带我去看看他吧,事情始末等见到他时我在清楚告诉你,中间很多事情你并不知晓,当日我也身不由己。”我平淡注视于他,气势逼人,让他不能拒绝。
他含着怒意看着我,咬着牙关转身而去。“把她们带上山,在把那几个女子困住带上山去。”那几个女子既然他要处理,那就由他处理吧。
他走了几步回头看我,眼神中充满恨意鄙夷和微不可见的不甘心,愤愤然的低咒道,“狗官。”我欲哭无泪的看着他的背影,他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那他愿意带我上山定不是被我气势所逼迫,他可是为了他弟弟?还是另有打算。
熟睡中的嘲风没有被打斗声吵醒,到是被山路的颠簸弄的醒了过来。
他把曜挤进马车中,自己坐在了我身边欣赏起了沿途的风景。
他伸了个懒腰,毫不优雅的依靠在我身上,从路过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吹起了小调。那婉转豪气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低媚处勾人相思,豪气处荡人心魄,向往翱翔。
我赶着马车心忧小鬼,那个娃儿到底怎么了?
曾经以为此生或许不会在见,就算相见,未必能够相识。
当病榻之上的他第一眼便认出我,灿然一笑时,我无法挤出微笑相对,因为当日小小的会跳会笑的娃儿,如今只能躺在床上仰望窗外的阳光。
原来当日寨主见情形不妙便让大家都进了山寨的密道,我对那娃儿说过如果能逃出此劫便带他离开山寨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后来那娃儿见我不见了便到处去寻我。可惜我早早便被那表姐抓了起来,自身生死都不明了,哪还知道外界情况。他在寻我时和那群未来得及逃进密道的寨民被冲上山的官兵抓了回去。
官府中人知朝中大臣在自己地界上被山寨劫了,皆怕惹祸上身所以抓了寨民后是手不留情的往死里用刑。
他能被救出来,已经是万幸,这也全靠他哥哥的功劳。
那一夜后那个山寨便分崩离析,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官府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围捕她们。寨主如今也不知去处。
他—黎久笛带上了一些妇男在此选了一处山头重新安家。
山寨中人落的如何下场那是他们自己的命运,我无法承担什么。可是看到那小小的人儿如今落的这般惨况,我的心微微的颤抖。
他的手指被上过夹刑根根被夹断,无力的垂着,脚关节处也被用过棍刑。小小孩儿骨头本来就比较软,哪经得她们用力几下敲打,腿应该也是废了的。
我抱他入怀,“当日为什么那么傻,不知道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害你这么惨,为什么还要记得我?”
“你是除了哥哥以外第一个抱我的人,你的怀抱里有爹的味道,而且像哥哥一样温暖。你是不是来接我了,那可不可以带哥哥一块走?”他睁着闪亮的眼看着我,没有怨没有恨,还是像那时那般笑得羞涩。
那时他扭捏着未回答我,是否就是想要我连他哥哥一块带走?而我却潜意识中认为他是不愿意。
久笛恨恨的眼神中又带着悲哀的无奈,这份无奈是否就是因为他弟弟一直记得我偶然留下的温暖?
“哥哥说你是大官,是狗官,是坏人,可是你有温暖的怀抱,有温柔的笑容,爹爹说过有温暖怀抱的人定不是坏人,所以你也不是坏人。你不会伤害我们的对吗?”他单纯的问着我,双眼明亮,却少了些神采。
他看到了门口男子们不经意流露出对我的惧意,他恳切的看着我,期盼我的答案。
“不会,我不会伤害大家,很抱歉这么晚才找到你。”我挤出一丝微笑看着他。
他却欢喜的笑了起来,身体瘫软的像具破布娃娃,颤得我心酸。
我无意的一句笑言害惨了一个孩子,本是好意却成就了一个无心之失。
想到当日他用这小小身躯承受那万般刑法,身上不自觉冒出一股杀伐之气。
冬白不动声色从我手中把那孩子接过去,对那孩子笑道,“我是她的夫郎,日后也会照顾你。还有他们几个,恩,除了那个睡眼惺忪的家伙都是她夫郎,他们也都会疼爱你。”
“官府中人腐败无能,确实需要清洗一下。晨当日身受重伤未能前来寻你所以害你受苦了。”端木风温文尔雅,笑容最是雅致,此时淡然的他看到这个孩子的惨样也不自觉的气愤,语气比平日里低了一度。
前路还有风风雨雨,希望这个孩子不会受到侵袭。
等和宇文倾他们汇合后,便让凤游给他治疗,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