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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万叶千声皆是恨(五)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就像容祈为了他的目的而接近我。嫁给容祈,就是我的代价。

我知道顾且行终究是不能保护我的,太后约莫是在等我自个儿病死,省的她再出手。可我要是就这么站起来了,她必不会再容我。离开皇宫离开顾且行,其实比现在更加安全。除了嫁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或许容祈他们留着我,也是认为我对付顾且行还能有些用处,当我真的做了人qi,同顾且行彻底没了关系,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就算顾且行已经洞悉了他们的阴谋,总归这事情还是没有撕破脸的,漠北秦家的军队现在的态度尚不明确,将我送到容祈身边,便有利于我了解他们的情势,甚至破坏他们的计划。虽然我脑子比不上他们好用,可我曾经听过一个道理,若是一个人处心积虑地要算计另一个人,总是会达成所愿的。

而有异心的人,用名利将他控制在自己手中,绝对比撕破脸皮任其发展要强的多。

顾且行并没有答应我,他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兀自坐在书案后看公文,待时辰到了,宫人过来伺候他更衣洗漱,招呼都没同我打就上朝去了。

甘霖皇叔曾秘密进宫为我诊脉,我当时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整日倚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人忙忙碌碌。我每日严格遵照医嘱,该吃的药一滴也没有漏掉,可这病还是不见好。

就连甘霖皇叔也没有办法了,我这毒中的太深,却是连什么毒都不知道。从母妃孕育我时便被感染,经过这么多年的胡医乱治,毒性也不太清晰,那毒已经埋进骨髓中,诸如咳嗽这些症状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

要找到这种毒,然后对症下药,便需要以银针刺穿我的骨头,提出骨髓查验。这建议光是听听就觉得很可怕了,骨头那么硬,需要什么样的针才能将它刺穿,又用什么办法把封在里头的骨髓取出来。简直骇人听闻。

顾且行看甘霖皇叔那个意思,大概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除了巨疼无比不说,那刺骨也是有危险的,一个不小心扎偏了,轻则肢体报废,重则小命飞灰。

顾且行真仗义,当即撩了袖子,对甘霖皇叔道:“朕来帮她试针。”

我听着这话挺感动,倚在床上浅浅一笑,说道:“小叔,我不怕疼,你去准备吧。”

甘霖皇叔摇摇头,面色凝重,他道:“这样技法,我不会。”

甘霖皇叔说,他的医术不能算作医术,对于真正的医理他懂得不过是皮毛。他的医术承的是他母亲贺拔家的酒技。这酒技分酒蛊和酒医两部分,而他所学习的那部分主要是酒蛊,善于制毒解毒,并不适合治病救人。

就算懂得酒医也没什么用处,穿骨取髓这门学问,必要是数一数二的岐黄高手才能做到,当年便只有一个人会,医术冠绝天下的容太医。

所以一直以来,父皇只准容太医给母妃看病,我曾听容祈说,他看过他爹容太医针对我母妃病情的记述,那其中必然有些对我这病有用的东西。

事情终于还是牵扯到了容祈。有人些有些事,真是避无可避、在劫难逃的。

晌午过后,顾且行命人将锦飒郡主郁如意接近皇宫,并以我无人陪伴为理由,将她直接扣下了,算是用以警告秦子洛的人质。同时顾且行天下张贴皇榜,说本公主病危,急寻能人异士。

之后顾且行再下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之前靖王爷殉难实属误会,如今容祈尚在人世。如此容祈明白了顾且行的用意,便也不再躲下去了,第二日便将自己收拾妥当,进宫同顾且行见了面。

我不知道他们见面以后说过什么,大约就是关于给我治病的事情,为此顾且行总需做出些让步的。也许是赦免秦子洛的死罪,又或者是其它的内容,我并不十分关心,顾且行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当日我并没有见到容祈。郁如意被接进皇宫之后,寝宫就在娇华殿里,便也方便顾且行监视控制她。

我不排斥见到郁如意,很多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如果我想要排斥的话,真是眼珠子挖了也不够清静。郁如意似乎总觉得亏欠我什么似的,她在这宫中没有朋友没有自由,有时间便同描红吟风在房中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我不主动同她说话,她也不打扰我。

我知道,不论立场和关系多么的复杂,当年醉影楼中,我同她的姐妹情分总是假不了的。

这天我精神好了些,便让郁如意将我扶起来坐着,我看着她愈加清瘦的脸庞,微笑道:“听说那日,是你找人给皇兄报的信。”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顾且行被太后的人诓去马舍等我,左右没等到,便再度开始晕头转向地找我。是容祈先在山坡上发现了我留下的药粉,随着被雨水冲散的残余痕迹,搜了很久才搜到我的去处,将我从太后手里抢了回来。

之后我便被他藏在林中小筑治病,郁如意从秦子洛那里打听到我身处的地方,适才偷偷找人进宫报信,顾且行才能及时在大雨里找到我。

若非如此,当日容祈得到那兵符以后,会将我如何处理呢,我还真是有些好奇。

郁如意点点头,她说早知如此,她必会在第一时间就通知顾且行,我也不必吃这么多苦头。

其实她没有什么错,她和我一样,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糊里糊涂地被封了郡主,糊里糊涂地嫁了容祈,糊里糊涂地找到自己的亲生哥哥,糊里糊涂地听说丈夫死了,糊里糊涂地丈夫又活了。

到底郁如意也是真心对我的,她将容祈藏我地方透露出去,本意是为了救我,实际上也出卖了容祈。若那天容祈走得再迟一点,估计就被顾且行带去的禁军撕成碎片了。

我对她说谢谢。她神色黯然,她说:“我不知道大哥和容祈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对你的,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总猜得出来一些,我不巴望你能原谅大哥和容祈,做这些也不是希望皇上能轻饶他们。栩妹,你可知道我多希望能置身之外,又多希望,你和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所谓不知者无罪,她确实不用向我对不起什么,我们都是被时间推着向前,推到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尴尬境地,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男人的阴谋战争中,女人不过是炮灰。

我只能安慰她,往后无需多想什么,我这病一日不好,她大约也就是安全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尽快来通知我。我现在虽然床都下不去了,不能向她保证什么,只是关于她一个人的事情,能帮总会忍不住帮一点的。

大家都是女子,个中无奈,我尚且能够体谅。包括被我无故牵连进来的三妹妹。

玥娇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我在宫外让人劫持了,然后病怏怏地就回来了。她来看我的时候,依旧时时提起秦子洛,可见顾且行暂时没有收拾他,一来是要稳住容祈给我治病,二来是顾及着秦家的百万大军,三来是在寻找时机,将郁王爷散落的旧部,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当初的郁王爷真的很有本事,他的旧部不止残留在民间,各地官员乃至朝堂之中,都有尚未验明身份的残余。极端的手段,并不见得可以彻底清除,还是要将这些明里暗里的人牵成一条线,逐一挑拣替换,才能尽量避免给江山带来难以估量的震荡。

靖王爷恢复身份的第三日,顾且行告诉我,明天他会派容祈进宫给我治病,言辞间的意思大约是让我淡定点,总归现在是小命比较重要,心平气和对身体有好处。

我温顺地点头答应,顾且行前脚刚走,我就摸下床翻了首饰盒子,找了根最锋利的簪子藏起来。能真正心平气和的那是尸体,我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我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能等到同容祈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在我身上扎过的针眼,我要一针不落的还回去。

如果像他们说的,没了容祈找下个治病的就难了,那我也不在乎,同归于尽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再说,谁能确定他真有那个本事,他爹治了我母妃半辈子,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给逼死了。

便是他真的有那个本事,我也不愿欠他这个人情,我就是要用行动告诉他,他欠我的一分一毫也还不了,我不给他那个机会!

容祈来娇华殿的时候,面上大约贴了掩饰伤疤的胶膜,模样一如往昔的白净,就是看着有些瘦了。反正最近大家都在瘦,除了还在陌院里思过的陈画桥,听说本公主病得快死了,精神头越发的足。前几日刚去太后面前撒了几回娇,大约很快就能搬出来了。

我没有梳洗,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倚在床上,顾且行坐在一旁。容祈进来后,先是规规矩矩地向顾且行行礼,而后不声不响地翻开药箱子,将各种器具整理出来,终是坐到床边。

我闭着眼睛不看他,感觉到他从被子下拉出我的手,指尖滑过手腕,而后在我小臂上扎了几针,翻来覆去地诊脉,大约是在感受我气脉的变化,好得出个准确的病况。

房中无人说话,顾且行端坐在一处,始终看着他的动作。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藏在被子里的手摸到事先藏好的银簪,紧紧握在手中。我不能操之过急,现在房间里那么多人,不利于杀人放火。我必须一举成功,免得有了这次不良记录,以后想出手就更难了。

容祈始终没有说话,银针扎得我手上暴起青筋,整只手臂肿胀难忍,浑身气血异常沸腾。他一根根拔掉银针,转身去拿别的器具,顾且行便平心静气地插了句嘴,问我的情况到底如何。

容祈顿了顿,只回答了两个字:“有救。”

顾且行松了口气似的揉了揉额头,淡淡道:“别让她太痛苦。”

容祈又没有回话,房中气氛异常紧张局促,我稍一抬眼,看到郁如意带着吟风描红也远远站在门口,又担忧又不舍的看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要没了似的。

容祈手持一根银色长针,针后缀着条细细的管子,看不出材质来,那针体虽然纤细,中间却是有孔的,大概待会就是这东西要扎穿我的骨头。

看着它,我被容祈按住的手腕不禁发抖,他感觉到了,便抬眼看着我。这出于意料的一眼对视,对得我再难心平气和,握着簪子的手又紧了紧,他的眼睛并不明亮,似蒙着层灰白的蜡。可他还是执着的看着我,直到我主动将目光移开,静静合上眼睛。

容祈对顾且行道:“刺骨时受不得任何影响,请闲杂人等退避。”

顾且行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自己依旧坐在那处一动不动。我抬眼看向他,浅浅微笑,轻声道:“皇兄,你也出去吧。”

“朕,就在这里。”顾且行正色拒绝。

我用最温柔的笑看着顾且行,声音虽然很低很浅,亦不乏了亲昵的意味,我说:“不妨事的,待会儿的样子,我不想让你看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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