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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楼头画角风吹醒(六)

我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想顾且行这个酒疯耍得非常之正经,我之所以确定他在耍酒疯,实在是因为他今天太多话了。

我回娇华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多数宫人忙完自己的事情都去歇下了,娇华殿里烛光昏暗,描红伺候我卸了妆,我便打发她出去,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吹了灯上床睡觉。

我不知道顾且行是怎么绕过个中耳目摸进来的,只是睡着睡着总觉得有个人在骚我的头发。我睡得很沉,昏昏沉沉时想到小本儿里看来的鬼故事,大约就是睡着的时候被人绕着头发,然后然后……

我朦胧中打了个激灵,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拉紧被子护在胸前,因为动作太生猛,扯得自己头皮生疼。因我现在还没彻底醒过来,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但那扯头发的疼痛太过清晰,便认定了今夜是在闹鬼。

我闭着眼睛哇哇地乱叫,外带胡言乱语。叫得守夜的宫人紧张起来,门外亮起几从灯火,而我的嘴巴也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死死封住。感觉到眼前的光线,我适才勉强撬开一道眼缝,然后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看见顾且行的脸……

我嗯嗯叫了两声,顾且行用膝盖压着我,连带鼻子嘴巴都被他包在掌心下,差点憋死我。外头宫人立在门口,轻声问我怎么了。

我和顾且行干干对视几眼,他终于松开手掌,这要是换了别人,我势必要一脚将他踹下去,大呼一声有刺客。但是眼前这只身份有些特别,这深更半夜的叫人知道他摸进我房里,笑话就闹得太大了。

我强作镇定,同外头道:“没事,我做了个噩梦,下去吧。”

顾且行也松了口气,乃至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倚着床颓坐在地上。我适才想起来,今夜不是他同陈画桥的新婚之夜么?

鼻尖嗅到浓烈的酒气,我抓紧被子缩在墙角,压低声音对背对着我的顾且行道:“你,你做什么?”

“唔,我喝多了。”他揉了揉额头,垂头丧气地说。

我唇角抽了抽,想起小本儿里的段子,男人喝多的时候,容易容易干什么来着……我看着他的目光更显防备,手掌伸到枕头底下去摸容祈给我的药粉,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掐昏了再说。

我正哆哆嗦嗦地开药粉盒子,顾且行又模模糊糊地问我:“这是什么地方?”

“娇,娇华殿……”

“嗯?”他偏头看着我,眼睛眯着像个没睡醒的孩子,他用力撑了撑眼皮,皱着眉头挺嫌弃地看着我,道:“怎么是你?我要回景澜宫,唔,我走错门了……”

我偷偷抹了把冷汗,他这不是走错门,简直是要上错床啊……我确定他是喝多了,乃至喝得有点失忆了,我便提醒道:“那个,皇兄……你现在不住景澜宫,你已经搬出去了……”

“搬去哪儿了?”

“东宫。”我怯怯地提醒他,黑暗中看见他暗红的衣裳,琢磨着怎么才能无声无息地把这个新郎官儿给送回去。想来此刻陈画桥在东宫,左右等不到新郎,怕是要捅破天了。

“东——宫——”他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又揉了揉额头,一拍大腿扭头对我道:“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成亲,陈——画——桥——”叹口气,开始抱怨:“那个女人烦死了,到处惹麻烦,还有你,我看见你就烦得很,要不是看你可怜……”

我?可怜?我脑子忽然彻底清醒开了,顾且行眼下这个醉劲,正是个套话的好机会,我不防试着将他为什么说我是“野种”这事情套一套,我急忙反驳道:“我哪里可怜?”

他也不回答我,兀自胡言乱语:“我早就知道了,等我做了皇帝,第一件事情就把你这野种赶出去,还有那个姓容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唔,我头疼,你去给我端醒酒汤来……”

我没动,继续问他各种问题,比方他为什么从小就讨厌我,为什么说我是野种,我哪里可怜,容祈又怎么不是好人了。但顾且行果然是冰块脸顾且行,就算是胡言乱语也乱不到点子上,不该说的一句都没说。

我觉得他可能醉得有些过头了,稍微清醒点可能更好问,我小心从他身侧下了床,心一软,随手塞了条云被给他。推开房门,我招呼了个宫人,说今晚喜酒吃多了,让他给我弄点醒酒的东西来。

我端着醒酒汤蹲在顾且行面前,挺无奈地看着他,而他这会儿已经睡着了,气息很均匀,嘴巴同个娃娃似的撅着,眉心却还是皱的紧紧的。他这个睡着的表情要多纠结有多纠结,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见他那个眉头,就有伸手帮他抚平了的冲动,我是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没忍住。

眉头舒展了,看着就顺眼多了。他在这里睡着,守着这么个祖宗,我是没法睡了。我便随手从桌上拿了两个橘子左右手抛着解闷,打算等他一觉醒过来,问问他自己打算怎么出去。

顾且行睡得倒是踏实,一句梦话也没有说,我觉得挺失望的,我还指望从里面听出点秘密来。我打着呵欠,扯了床棉被在身上盖着,好心地去帮他也拉了拉被子,至于他这么坐在地上,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水……”

我正扯被子的时候,他薄唇抿动,发出个喑哑的字节,我只得端起手边已经凉透的醒酒汤,舀一勺朝他嘴边凑过去。他不喝,除了暴力我也没有别的办法,猛然想起容祈中毒昏迷那几日,我都是不辞辛苦用嘴巴亲自喂的……我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用瓷勺去撬他的嘴皮。

感受到这口冰凉,顾且行便顺从地张了嘴,眉头却跟着越皱越紧,我一鼓作气喂了他半碗汤水,一次次撬开他的嘴巴,莫名地有种捉弄他的快感。但是我不知道顾且行这个小人,他其实早就醒了,就那么半眯着眼睛看我,在我拿帕子给他擦嘴的时候,缓缓睁开眼睛,“不害怕了么?”他说。

我吓得手一哆嗦,感觉他这个口气和刚才已经不大一样了,大约真是酒醒了。

“怕……怕什么?你现在醉得跟一滩烂泥一样……”我真是口没遮拦习惯了,实在没反应过来我这句乃是个激将,而顾且行这个人他年少气盛,受不得激将,后肘撑在床上就要起来扑我,我随手操起一个橘子,威胁似得看着他。

顾且行闷笑一声,抬手夺过那个橘子,幽幽地开始剥橘子。一瓣两瓣三四瓣,剥的那叫一个遍地开花惨不忍睹。身为太子爷连个橘子都不会剥,我同情他。我摇摇头摸起另一只橘子,手法娴熟地剥成一朵绽开的大花,递到他眼前,“喏,给你。”

大概是真的口渴,他没拒绝我这个好意,一边吃橘子一边问:“我怎么到你这儿来了?”

“你说你走错门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以避免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顾且行塞完了橘子,很自觉地将碗里剩下的醒酒汤仰头饮尽,将小碗随意往地上一丢,问道:“什么时辰了?”

“四更天了。”

“唔,还早。”

什么还早,不早了,此刻东宫肯定已经闹成一锅粥了。我便指了指门口,示意他趁着所谓的还早抓紧回去吧,莫要叫老婆等得着急了。顾且行白我一眼,一本正经地问道:“顾且歌,你怪我吗?”

大约他说的是抢婚的事情,我何止是怪,简直恨死他了。我眨眨眼睛没有回答,他说:“你不该怪我,”长叹一口气,“算了,你怎么样与我何干……”

他撑着床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了两步,我忍不住将问题说出口来,“皇兄,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

“想知道?”他扭头看我。

我夺定点头。

只觉得一阵清风拂动,他倏一下闪到我面前,将我按倒在床上,眼神在我面上游离一阵,冷冷道:“现在知道了么?”

我慌乱的眨眨眼睛,我不懂。

他闷笑一声,眯起眼睛问:“还是,要我有下一步动作,你才明白?”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我真是他的亲妹妹,他不可能这么做,毕竟顾且行不是个乱来的人。我倒是不急于消化这个真相,瑟瑟缩缩地说道:“那个,你先起来一下……”

他就那么瞪眼看着我,一会儿厌弃一会儿怜惜,一翻身滚到床上平躺着,指了指那头的软榻,说道:“你,去那里。”

我急忙从床上爬下来,站在几步外看着他。他懒懒躺在床上翻着眼皮,抬手揉了揉额头,带着几许鼻音说:“不想我碰你就按我说的做。”

“你不走了?”

“嗯。”他闷闷应了一声,枕着手臂幽幽地合上了眼睛。

我暗咬着嘴皮看他,愤愤地抱了床云被往软榻那头走,眼下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而我也不大敢继续跟他说话,他现在半醉不醉的,我拿不准他的心思,怕他趁机欺负我。但是他要是就在这里睡了,我还不能走开,否则明早让服侍的宫人发现太子新婚之夜在公主床上躺着,此震荡堪比地动山摇。

我刚坐定身子,顾且行又道:“过来。”

“干什么?”

“给我盖被子。”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走过去,捞了地上的被子将他的头一并蒙住,恨不得就这么掐死他算了。顾且行也不反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我让他搅得心烦意乱,抱着被子窝在榻里胡思乱想。顾且行说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他知不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女儿,还是我应该去问问父皇?

我琢磨着,不论如何父皇养了我十几年,待我绝对比亲生的还要好。我若是这么颠颠的跑过去问他谁是我亲爹,难免有点白眼狼的意思。其实对我来说,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生的有什么要紧呢,我心里只认他这一个爹。

而我很早之前又明白一个道理,我这身荣耀都是皮下的血液所给,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女儿,便配不起如今的荣耀。乃至于,我的存在其实是给父皇扣了顶大大的绿帽子,父皇没有掐死我,反倒如此善待与我,是我一辈子也报不完的恩情。

我想我以后一定要本分一些,绝对不能再闯祸了,我要好好孝顺父皇,将帝王家的体统发扬光大。想着想着,便也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有些忧伤。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

一大早,不知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鬟推开了房门,我紧张地朝床上看了一眼,庆幸地发现顾且行已经不在了,除了一地的橘子皮,没有任何陌生人留宿的痕迹。

我揉着眼睛看那丫鬟,不耐烦道:“又着火了?”

说着我便将被子往头上一蒙,打算继续睡,丫鬟噗通一声跪下,跟着进门的描红低低道:“公主,皇上不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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