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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花前对酒不忍触(一)

顾且行数落完我就走了,我也才知道,原来容祈能让满园子梅花发光是用了夜光粉,天底下竟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可那么多梅花,且只有花朵发光,那些粉末定也是一朵一朵刷上去的,可见容祈为了制造这场浪漫,颇花费了些心思,而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今日一定会来梅园呢,难不成也专门打听了我的习惯。

我这个小习惯,大约没几个人知道吧。

诚然,不论我同寻常女子相比有多么的尊贵,受过多少荣耀,依然有小女儿家的心思。在那样如梦如幻的场景中与一名男子相对,且是一名我几乎就要爱上的男子,不狠狠惦记一个晚上是不可能的。

这夜我便在床上辗转反侧,复杂的心情中夹杂着几丝甜蜜,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些落星一般的冷梅,还有容祈悠然浅笑,他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一点倒是同我那“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生活态度相吻合。

我在被窝里把容祈的好和坏细细梳理一番,发现自己倒不一定是不能原谅他,多半是在同他耍小性子,我在生气,甚至是因为他冒死要娶郁如意,而嫉妒。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我怕想啊想的,自己就彻底没有原则了。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原谅人家门都没有来着,这么快就破了功,可不是本公主的风格。

这一夜便没有睡好,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被揪起来,穿了身喜庆的红衣裳,从两宫太后再到皇后,挨门挨院地去叩首拜年。我向来不甚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而且这床起得有点晚了,也没有按照地位尊卑,先去哪里再去哪里,而是怎么顺路怎么走。

还好比我更不懂规矩的大有人在,我将该跑的宫苑都跑遍了,最后才来到距离最远的太后宫中,此时父皇和皇后等人,受完了晚辈的礼,都一并挤了过来了,其中还包括我的死对头陈画桥。

不算特别宽敞的正殿里,太后、父皇以及皇后坐在正上手。带顾且行带着几位皇弟行了礼,便轮到以我为首的公主队伍。紧接着是列位皇亲国戚家的子嗣,乃至最后就轮到陈画桥这种勉强沾亲带故的臣家子女。

一路拜年过来,大家都搂了不少红包礼品,多是些金器玉饰,没什么稀奇的东西。要论收获最丰富的,当属陈画桥了。

太后赏了陈画桥一对玉环,宫里的人大多清楚太后赏的玉环是个什么分量,其中的用意便也不言而喻了。老顾家的这些长辈们,看样子已经接纳了陈画桥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只等着父皇一道圣旨,顾且行就该骑马抬轿地上门接人了。

我对这个事情本不该有什么额外的感想,只是在陈画桥接下玉环的时候,偷偷瞟了眼顾且行的脸色。他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那双眼睛似乎没大有光彩。

想起昨日顾且行的那一句“我不喜欢”,他究竟不喜欢什么?不喜欢陈画桥,还是不喜欢这门亲事?还是干脆同我猜想的那般,不喜欢女人?

殿上的人在说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见,此刻我已然开始神游太虚,想着禁书小本儿上的那些说法,听说断袖之间也是有差别的,所谓“一攻一受而合也”,那顾且行若当真断了,是攻还是受呢?

从他平日里的气势来看,像攻。可他那副被皇家氛围熏陶出来的执拗自我的性子,哪里看着像是个会宠人的,吃不准他才是要被宠的那个。可这堂堂太子若是个受,世间怕是也无人攻得起了。可叹,他若真是个断袖,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哈哈,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不禁心里偷笑,顾且行若是知道我在心里这么编排他,定要用目光做刀子,将我千刀万剐才是。

我这么琢磨着,便偷偷看了他一眼,谁料真的被千刀万剐了。果然是兄妹心意相通么,这时候他盯着我看做什么,还是赶紧多看看未来的老婆,看顺眼了要紧。

陈画桥退下之后,殿外又进来个青年,那青年我是熟悉的,不过他今日穿得过于正式稳重,叫我看着不大习惯罢了。

这进来的人正是秦子洛,官服加身,隐掉素日挂在面上的痞气,眉宇间天生的贵气便光明正大地显露出来。

我适才知道,他原来是戍北大将军秦迪的儿子,难怪容祈说他是自己的表哥,原来他俩的这层关系并不是骗我的。那戍北大将军秦迪,正是容祈他老娘秦玉秋的兄长,当年容祈他爹死后,秦玉秋便带着儿子去了漠北军营,投靠了自家兄长,大约容祈和秦子洛是自小一起长大。如此说来,那一口一句我家小玮,便也不显得太过肉麻了。

秦子洛代替他守在边关的老父亲同父皇和太后等人拜过年之后,大家便例行说好听的话,夸他少年英雄勇武不凡,十几岁便在战场上给他爹做前锋,胆识惊人武艺超群,颇有他爹当年的风范,实乃栋梁之才。

也不知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妃子,随口便插了一句,说:“初看并不觉得,细看下来,秦少将的长相同太子却有几分神似。”

我依着这话,目光在他二人之间徘徊对比一阵,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过是我这个人同人交往时不大仔细,秦子洛又一贯流里流气的,我从未将他二人牵扯起来想过,因而迟迟未能觉察。

秦子洛款款而笑,抱着拳甚大方地在殿里道:“太子殿下身份高贵气质逼人,子洛不敢同殿下做比。”

“秦少将过谦了,太子乃天纵骄子自然是顶顶绝艳之人,秦少将神明爽俊风采不俗,日后辅佐太子殿下,也必能有所作为……”我终于在侧首找到了这说话的人,不过是个过了气儿的妃子,只是这妃子比较会讲话,将皇后太后一干妇孺哄得欢心,偶尔这么多嘴多舌,大家便懒得同她计较。

这妃子兜了好大个圈子,可算是把好听的话都吐尽了,闪着目光问道:“秦少将已及弱冠之年了吧?”

“子洛今夕二十有三。”秦子洛道。

“那年岁不小了啊,你常年戍守边关少有闲余,趁着此次回都,也该张罗门好亲事了。”那妃子总算把心里头的话说出来了,我适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约莫是在帮自己的小公主,也就是我那个长相不大平易近人的三妹妹找婆家了。

可三妹妹今年不才十四?我这老公主都不着急,她急什么啊。大概是想先下手为强。

父皇适时闷咳一声,大约是在嫌弃她有些话多了,咳完以后却又看了我一眼。我对上父皇的目光,并不觉得他这眼是顺道瞟过来的,可那眼神中的意思,一时半会我也吃不准。

散场以后,大家各回各宫,各找各妈。我这个没妈的,便只能赖着父皇,趁着他今日有半天年假,撒撒娇同他说些体己话,也算是聊表孝心了。

父皇命左右随侍跟得远了些,一边走一边问我:“你同容祈到底如何?听宫中传闻,你二人来往颇为频繁,你这岁数换了寻常人家,早该成婚生子,你也是时候解解自家的心意了。”

因着现下只有我同父皇二人相对,又是大过年的,便没那么多君臣之疏,我只当他是自己的父亲,说起话来也随意了些,我胡扯道:“大约他是单相思吧,自然他不相思也说不通,总得给父皇您的面子不是?”

父皇脚步一顿,转身看着我,表情倒是身为父亲所有的温和慈蔼,他道:“听你这意思,是在怪罪朕?”

我左右看了看,除了跟在远处的随侍,身边并无旁人,干脆就跪在了石板小径上,仰着头问道:“父皇,且歌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将我许配给容祈。”

便我再愚钝,也知道我同容祈的这桩婚事有猫腻,且是个紫兰姑姑不敢提的猫腻,那便很有可能是会触怒父皇的猫腻。我这一跪,跪得很知进退好歹。

原本我跪时,父皇还没大吃惊,按照寻常的套路,我每每闯了祸,都会主动跪一跪,而后积极认错。父皇这一惊,乃是被我口中的话惊住的。

他敛目,轻道:“起来,莫要凉着身子。”

我便起来了,继续同父皇向前走,他同我道:“容家三代为医,自定安开国以来,尽心照顾历代君王后妃,本就功不可没。再者,昔年你母妃身子虚寒,自怀你开始,几次险些小产,幸而容太医医术精湛,才将你保了下来。你出生时本不足月,当时你母妃难产,险些母子不保,也是容太医费尽心思,用一张祖传古方将你保了下来。若非容太医,你这条性命早也不在了,你母妃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适才同容太医商量了这门亲事。”

话语顿了顿,父皇再看我一眼,继续道:“这桩婚事朕也认为无甚不妥,只是你这一来二去却叫朕拿不准心思。朕多年来忙于朝政,对你们兄妹几个关心甚少,但我看那容祈丰神俊逸,对你也算上心,朕现在虽然并未重用与他,一来是想观察观察他的性子,二来也是恐他因这凭空的好事失了好歹。”

“那父皇观察了这许久,觉得如何?”我禁不住探了一句。

父皇沉吟,“品行尚可,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重用他,倒也不急。”

原来父皇是这么打算的,而容祈那个狐狸性子,必也看透了父皇的打算,所以父皇不急,他也不急,只是没忘了把我这摇权树抓牢了。可这么说来,他对我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呢,我又迷茫了。

“儿臣还想问一件事情……”我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容太医当年,是怎么死的……”

“自缢。”父皇说着,垂了下眼睛,脚下步伐加快了些。

我小跑着追上去,想起容祈曾对我说过的一番话,他说他的父亲因为知道了个天大的秘密,不得不舍身求死,以保他们母子平安。难道……容祈说的那个逼死了他父亲的人,就是我的父皇……那父皇与他,岂不是有杀父之仇?

我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打听那么多,可这个问题矛盾太严重,不问一问我心里不踏实,于是坦白问道:“他是被谁逼死的?”

父皇淡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同我绕起弯子:“且歌,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谁真的逼死谁,或者杀死谁。凡事都有它的前因后果,这因绝非一时三刻而酿,那果也并非单纯地由一个人而决定。真正杀人的,是利益。”

我将这番话一字一字地记牢,也知道今日大约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囫囵点着头,继续随父皇朝前走。

又走了几步,就快到父皇休息的内殿时,他忽然问道:“你觉得秦子洛如何?”

“嗯?”我叫他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父皇道:“朕方才看你见到他时,眼神颇有惊喜之意。既然你执意不肯嫁容祈,他倒也算是个人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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