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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血色扬州

诸葛尚带领浙东四奇来到校军场时,已有数千军马列好了阵势。在成片的冰冷阴森的铁色中,忽然掠过一道鲜亮夺目的红光。一个坐骑红马、全身红火的年轻女将,从诸葛尚他们身边闪过。

“这小妞还真漂亮!”浙东四奇中的赖兴义禁不住叫道。

诸葛尚觉得似曾相识,边走边思虑起来。

正午时分,操练即将开始,诸葛尚又与那红衣女将碰了个对脸。诸葛尚试探着问:“您可是萧侍卫的女儿萧茹男么?”

“是啊,你怎的认得我?”萧茹男说话粗声大气且语速飞快。

“十年前,你在棋盘街暴打过胡惟庸的侄孙,还记得吗?”

“是吗?我打得人可多了,哪里记得过来。你臭小子是锦衣卫吧,怎的那么爱管别人的闲事?”

诸葛尚尴尬地一笑:“小可也是随四殿下北征的。”

萧茹男上下打量了一下诸葛尚:“倒是个帅小伙儿,你叫什么?”“小可诸葛尚。”

“诸葛尚?‘冷血残剑’诸葛昂是你什么人?”

“那是家父。”

“我就说你是锦衣卫的狗东西嘛。”萧茹男轻傲地冷笑着,又瞥了瞥浙东四奇你们锦衣卫出门老是一帮一伙的,姑奶奶就喜欢单干。”那五人都扑哧笑了。

萧茹男凤眼一立笑什么?不相信?你们等着,到时候我单人独骑,就把那个什么鞑靼主帅脱布力给逮回来不跟你们废话了,后会有期。”说罢一抱拳扬长而去。

“这个疯丫头。”诸葛尚哂咂嘴,微笑着摇摇头。

直至深冬,诸葛昂的病才算基本康复。莫勋奇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其再不可操劳,一旦再次复发,便是华佗再生也还魂无术了,之后带着女儿回藏剑山庄了。

这一冬出奇的寒冷,江南也飘起了鹅毛大雪。皑皑白雪如一块巨大的裹尸布将大地严严地包裹着,一切那般冷漠而死寂……

茫茫间,莫家那驾四匹马拉着的黑色篷车徐徐前行,剪刀似的在那布上豁开一条细长的口子。

“瞧,那边树下好像有个人。”莫无双微微撩起车帘惊愕地道。两个仆人从车辕上跳下,奔向路旁的一棵大树。

“老爷!是个男娃子,快冻死了!”

“抬过来。”莫勋奇声调厚重地命道。

被抬上车的是个不满十岁、衣衫破烂、身子已僵硬的男孩。

“这娃子还有口气呢。”一个仆人道。莫勋奇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又把了下脉,嘴边挂着浅笑:“算他运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爹,救救他吧。”莫无双用力扯扯莫勋奇的衣角。

“好,给我宝贝闺女个面子,爹让他活过来。”

这莫勋奇不仅医道精通,而且内功深湛,救治这将死的男孩不过是举手之劳。一炷香的功夫,那男孩已渐渐苏醒了。

“娃子,你多大了,叫个啥名儿啊?”“你老家在哪儿啊?”两个仆人轮番问着。男孩没回答,他的神智在慢慢的恢复,朦胧的目光中有一丝茫然。

“你饿了吧。”莫无双将怀抱的手炉放在一边,从下面取了个小布包。包里是几个尚带暖意的烧饼。她拿起一个,递过去。男孩憔悴的脸抽搐了一下,他的手一颤,身子也随之一颤,泪便流了下来。

从军不到两年已是屡立战功的诸葛尚又要得到升迁了,但一封家书令他登时颜色大变,他明白父亲这回真的不行了。与此同时,噩耗传来:太子朱标突然病故。诸葛尚便陪着朱棣一同赶回京城。

诸葛昂因伤病缠身,除继续侦办皇帝指派的那件密案,锦衣卫的其他事情已不大管了。不想年初指挥使蒋谳告发凉国公蓝玉阴谋纠集人马,准备趁皇帝出宫主持祭奠时行刺。此案牵连到一公、十三侯、二伯,诸葛昂不得不跟着忙碌起来,仅半年又有一万五千多颗人头落地。这明朝的元勋宿将被残杀殆尽了,诸葛昂也再支撑不住了。

诸葛尚来到父亲病榻前泪流满面,又被叱责了几句。而后诸葛昂便给儿子做出两个决定:一是立即到锦衣卫中当差;二是立即与詹天骆的女儿詹秀娥成婚。诸葛尚满腹怨愤,但碍于这是父亲的临终遗命只好‘答应。

诸葛昂又将屋中其他人摒去,与儿子讲出自己平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没能找到陈友谅的那幅画。

“那是什么样的画?”

“爹也不甚清楚,反正是与张士诚的《秋风归隐图》差不多,都会威胁大明的江山社稷,你一定要将它找到。”

“您还让孩儿找画?咱家被那《秋风归隐图》害的还不够吗?若不是为了它,我娘怎会落入毒蜂洞,您又怎会被那殷鸷打伤?孩儿真的不想再找什么画了,这种事为何不能由别人——”

“该死的孽障!”诸葛昂这次没力气再打儿子了,可仍竭尽全力狠狠地道,“我诸葛家世受皇恩,爹未能完成圣命,愧对圣上啊。你若不能找到此画,爹会死不瞑目的。你现在就给我发誓:拼死也要完成此事!——还有你要发誓:永远忠于皇上,永远忠于大明!”

“好,爹,孩儿发誓……”

看到儿子对天发了毒誓,诸葛昂略感欣慰:“记住我们诸葛家的人就是皇上最好的、最忠诚的……”他一口气没能喘上来,头一歪、腿一蹬,僵直不动了。

这条大明最忠诚的猎犬带着对皇帝的愧疚,遗憾地死去了。

“放火!把他们都给我烧死!”

郝建成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伴着震天的哭喊,大火熊熊燃起,不会儿便是火星飞爆,火蛇四窜,绍兴姚府三层高的藏书楼淹没在火海之中。

浙东四奇之一的“铁臂螳螂”徐光踏着满地的血污奔了过来,愤愤地道:“姓郝的你疯了,这六百多都是老幼妇孺,还有些只是来姚家读书的学生,他们又有何罪?”

“万岁下的旨是灭姚家全族,我管他有罪没罪。”

“怎么说,你在这儿也卧底四年了,跟姚家人多少该有点儿感情吧?”诸葛尚皱着眉头、从另一侧走来。

郝建成嘻嘻一笑,躬身道:“诸葛大人,小的可是奉上峰命令行事,哪敢动什么私情。”

徐光道:“你为了由百户升为千户,害死的人都过一千了。”

“徐老弟此言差矣。姚家对抗朝廷,被灭门是他们咎由自取,怎说是我害的呢?”

“姓郝的,你也是一身好武艺,为何做这损德的差事?”

“谁愿接这差事了?”郝建成转对诸葛尚道,“佥事大人您给说句公道话,当年我可是受了令尊的指派,那叫身不由己呀!”

“好啦,这回你毕竟为朝廷立了大功,不仅施计灭了姚家,还找到了钥匙。从现在开始你便是锦衣卫的千户了。”诸葛尚道。

徐光拱手揶揄道:“郝大人恭喜恭喜,您终于如愿以偿了。”

“少说两句吧。”诸葛尚转而对郝建成道,“你跟我来一趟。”到了僻静角落,诸葛尚道:“郝千户你做卧底确有过人之处……”郝建成顿时像吃了苦瓜一般,他知道又回不得锦衣卫了。

“指挥使决定安排你去万刃山庄。川东这根刺万岁早就想拔了,可贸然攻打难免得不偿失,所以……”

郝建成听完诸葛尚的布置,一闭眼,用力点点头。

这时背后轰隆一声巨响,烈焰中的木楼霍地坍倒下去。

赶来看热闹的赖兴义怪笑着道:“这绍兴府专门出才子,从来都是读书人扎堆儿的地方,这回不是斯文扫地,而是入地啦。”

“这很可笑吗?”徐光的话中充满了愤懑。

赖兴义正不知如何答对,却见诸葛尚大步走来,忙赶过去问:“大哥,咱们下一个目标是哪儿啊?”……

扬州,一片被京杭运河孕育千年的富庶的土地,一座因隋炀帝观琼花而闻名天下的名都,一个令四海巨贾潮聚、八方货物云集的商埠,一方在无数风流才子笔下描绘的如梦似幻的胜境。黎明时分,正宛若沉睡未醒的美人静静地卧在古老的运河边上,全然没有察觉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

晨曦透过丛树斑斑驳驳地洒在疏林之中,潜伏其间的三千锦衣卫如数道岔流开始默默地朝林外流淌,涌向正前方豪华硕大的宅院。

诸葛尚悄声叮嘱道:“神剑华家可不同于姚家,家中男女个个习武,庄主华仁刚、少庄主华昕、华朐武功都甚是了得,尤其……”

锦衣卫迫近华府跟前时,华府中依旧静悄悄的。

徐光疑道:“这么安静,会不会华家有防备呀?”

诸葛尚道不会。张家、姚家跟他家一点往来都没有。那两家被灭,惊动不到他们。陈友谅天机算尽,反倒给我们带来不少便利。”几名善于飞檐走壁的校尉已翻进院子,打开院门。三百盾牌刀兵在诸葛尚带领下率先冲了进去,接着六百弓箭手、二百火铳手从三面强占高处。头进院进展得甚为顺利,才半炷香的工夫,前院的家丁、仆人已死伤过百,而且大多是在半梦半醒的懵懂之中。

当确认华家确无防范与埋伏后,又有五百长矛手、五百削刀手闯进院来,屠戮幵始了……

徐光对赖兴义等人道:“我和大哥不杀女眷,后面的事你们来。”“没问题。”

诸葛尚命道:“听着,只许杀,不许奸淫!”

“大哥,又不是第一次了,您就放心吧。”

赖兴义几个带了一彪人马直奔后院了……

华家并非没做预防,自听闻锦衣卫近来又开始大肆杀戮,虽不知这张、姚两家与自己有何干系,但作为陈友谅的旧部,华仁刚便命家人多加小心。不过正如诸葛尚所料,华家和姚家一样也是夜间防范严密,而天光一亮便有些疏忽倦怠了。‘

江湖号称“华氏双英”的华昕、华昀兄弟都是熬过丑时才睡的。刚到卯时,华昀便翻身要起床,妻子安翠柳迷迷糊糊地道:“天都要亮了,应该没什么事,再睡会儿吧。”

“我总感到这两天不大对劲。”华昀虽嘴上这样说,还是又眯了近半个时辰,可当他再醒来时,屋外已隐隐传来喊杀声。

好在夫妻二人都是和衣而眠,跃起身,各提一柄长剑便冲出屋去,唤上几个家丁直朝前院赶。

刚到二堂口,眼前涌来上百名锦衣卫,为首的二人相貌极是怪异。左手的高个子,脸型痩长,且两头削尖,极像个大号的橄榄,持一对“亮银蛇锋枪”;右手的五短身材,脑袋扁圆,两腮鼓鼓,如同个熟透的倭瓜,抡着一副“金刚屠魔爪”,身上还缠着长鞭和飞爪。这正是浙东四奇中的“双头蛇”赖兴义和“索命章鱼”陈进。

赖兴义边向前疾走边笑道:“这白天干活就是方便,就算有什么消息机关也容易发现。”

陈进应道:“早知如此我们在建德张家就不会吃那么大的亏了。”他俩一抬头正见华岣夫妇,见这二人都在二十五六岁,衣着气质皆与华家的仆众大为不同。

赖兴义道:“杀了半天终于见到个主人模样的了。臭乌贼,你去收拾那些的小杂碎,这俩人我包了。”他摆双枪向那夫妻而去。

“锦衣卫的恶贼,给我站住!”华岣喝道,“我华家犯了哪条王法,尔等竟来此滥杀无辜?”

“我管你有辜没辜,该着你华家倒霉,皇上想灭你们的九族,赖爷也只能杀你个鸡犬不留。”

“癞皮蛇,你这叫什么话?”陈进在背后道,“华家是奸王陈友谅的余党,蓄意谋逆造反,就当是掉头之罪。”

“嗯,言之有理。”赖兴义侧过脸,频频点头。

“狗贼,拿命来!”

华岣夫妇挺剑一式“比翼齐飞”,剑锋逼到赖兴义近前。

“好快的剑!”赖兴义分双枪来格双剑,谁料那剑招在空中已变,那夫妻又一式“烟波并舞”转而取赖兴义的两肋。

赖兴义抽身倒纵出去六七尺,可没等他拧枪进招,那双剑已使出“寒塘戏水”盘绕着向他刺来。

眨眼间十合已过,赖兴义竟未能扎出一枪,只是疲于应对。华岣夫妇却越战越勇,两道剑光几乎将对手笼罩其中。

突然,“砰砰”数响,安翠柳惨叫着,身上已中了五弹,翠绿的衣衫立时一片殷红,她颤了颤,颓然倒地。

“阿柳!”华昀见妻子挡住了射来的全部火铳,心如刀绞。痛楚痴愣间被陈进抖来的龙鱗长鞭缠住。赖兴义挺枪照其胸膛便搠。

“畜生!”华昀大声叱骂着挣扎了两下,口吐鲜血,绝气身亡。

赖兴义抱怨道:“你个臭乌贼,我还没打过瘾呢,你调哪门子火铳啊?万一伤到我怎么办?”

“呸,癞皮蛇,装什么好汉,你是人家的对手吗?”陈进讥笑道,“真是好心没好报。大哥不是嘱咐咱们,碰上华家的男女双剑合璧要倍加留意。就你那点儿本事,那套‘鸳鸯剑法’你是挡不住的。”

两人正斗着嘴,华昕与妻子云杏冲到二进院,见二弟夫妻惨死,悲恸愤恨一起上涌,挥剑直扑陈、赖二人。’

陈进一看华昕手中的长剑银光烁烁,剑锷上还有一楔形豁口,惊叫道:“小心,他拿的可是‘割喉剑’!”说着盘起长鞭,拽出“金刚屠魔爪”与赖兴义一道双战华氏夫妻。

这华昕夫妇的“鸳鸯剑法”比其二弟更胜一筹,又有“割喉剑”这华家传家的宝刃襄助,陈、赖二人合力也只能堪堪敌住。

华昕夫妻又一式“逐梭齐上”,赖兴义一疏忽右手的枪头被割喉剑削断,跟着肩头又中了云杏一剑。

“你们哥俩闪开!”

诸葛尚一声断喝,如同给陈、赖两个一道大赦令,慌忙跳出圈外。

见赖兴义肩头鲜血直淌,诸葛尚急道:“让你们谨慎些么?还不退到后面去包扎一下。”说罢,亮出父亲留下的残阳剑直取华氏夫妇。

诸葛尚先是一套极凶猛的“狂飙十剑”,欲迅速压制对方,那夫妻以鸳鸯剑法中的“双宿双栖避刃式”稳扎稳打,令对手无可奈何。

诸葛尚收招变式,使出“神机百变玲珑剑”欲在变化中寻那夫妻的破绽。然鸳鸯剑法本是神剑华家祖传的看家绝艺,三十招内竟未见纰漏。诸葛尚有些心急,突地一式“残晖一线”朝华昕横扫而来。此招迅捷无伦,华昕只好举剑封挡。

火星飞溅,残阳剑恰巧卡在割喉剑的豁口上,两柄宝刃别在一处。这时云杏抡剑朝诸葛尚斜劈过来。谁料一剑走空,她手中的“秋光剑”正劈在残阳剑上,两剑一同折断,两个断剑头飞在半空中。

诸葛尚见父亲遗留的宝剑被毁,心下一恼,身形纵起一个“云里钩月”,反脚一踢残阳剑的断头,那剑头直射向了华昕。

华昕万没料到有此一变,错愕时,剑头已戳入了他的咽喉。他撒手丢剑,身子抽搐,脖颈中血如泉涌。

云杏心知自己出招唐突,反害了丈夫,怨愤中挺断剑直刺诸葛尚面门。诸葛尚双脚刚落地,见断剑已至眼前,他本能地一招“峰回路转”,一磨身,剑随人走勾奔云杏的小腹。待诸葛尚意识到面前是个女子时,那剑已刺进了三寸多深了。

看着华昕夫妇皆在痛苦挣扎中慢慢死去,诸葛尚一阵感伤,痴痴地伫立院中。直到一身高过丈、壮如蛮牛的彪形大汉粗声粗气地喊了他两声,他才转过神来:“罡风,怎么样啊?”

“出林虎”木罡风提着虎头狼牙棒大声报道:“杀的差不多了,华仁刚那老头真厉害,我们只好用弓弩手把他射成刺猬了。”

“杀吧,要杀就都杀干净了。”诸葛尚木然地道……

成群的锦衣卫在华家上下查找遗漏、清理尸首。诸葛尚只带着浙东四奇到了华家后花园的“逸雅轩”中。

木罡风移开了一张巨大的石桌,诸葛尚按动一旁的机关,那地板霍地自动掀起,现出下面的地穴。

“张家藏着进密室的歌诀,姚家藏着开密室的钥匙,华家护着他们自己都不知在哪儿的密室,三家又互不知情。亏陈友谅这家伙是怎么想的,无怪乎害我爹找了十多年。”

“但将老爷子留下的线索串起,这谜底也就揭开了。”徐光道。“其实我爹身子要好,再有一年半载,他也能找到这里。”

“这密室里究竟藏着什么?”木罡风道。

“想活就别多问了。”诸葛尚道。

镇江东侧,扬子江滨,便是闻名遐迩的北固山。然此处虽号称“天下第一江山”,其实最高也不过二十丈。惟横枕大江的后峰尚算得峭壁如削,山势嵯蛾,有几分雄峙江天、要冲险固的味道。

这里古迹名胜颇多,其间最醒目的建筑便是北宋神宗时修成、高有九级的卫公铁塔。塔旁二片苍翠掩映下,飞檐翘角的清晖亭颇显古雅。亭中的石桌两侧各摆了一把宽大的藤椅,须眉尽霜、老态龙钟的朱元璋身着便装,孤零零地坐在左首,面对着一个空荡荡的棋盘。一名御前侍卫进亭跪身禀道:“启禀万岁,诸葛尚大人求见。”朱元璋略侧了下头:“好,命他进亭来回话。”

不多会儿,身穿金黄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诸葛尚小心翼翼地趋步入亭,见了皇上,忙倒身参拜。

“爱卿,平身吧。”朱元璋虚着双眼,端详着这个身量高挑、俊眉朗目、不足而立的英武汉子,心下不由一丝羡慕。

“崇仁啊,看见你,朕便想起当年自己刚刚从戎之际,那时朕也如你这般年轻,而今算来已有四十余载啦。……来,坐下,与朕手谈一盘如何?”

诸葛尚惶悚地道:“不,不,微臣不敢。”

朱元璋淡淡地叹道:“想当初中山王徐达徐天德与朕几番对弈,我俩杀得昏天黑地,朕把一个莫愁湖都输给他了。老了、老了连个跟朕下棋的人都没有啦。”

“陛下贵为天子,龙筋虎骨,寿享万年,怎会有老?臣等”“好啦,莫再恭维了。扬州华家的事办得如何?”

“陛下放心,全解决了。臣清点过,共擒杀了五百五十三口。”“可否有漏网的?”

“应该没有了。”

“那他家的镇宅宝刃‘割喉剑’呢?”

“就在山外、微臣的贴身校尉手中,准备一会儿奉献陛下。”

“不用啦,朕将它赏赐给你了。”

诸葛尚刚失了残阳剑,若能得此剑自然欢喜,但想起当年莫勋奇之事,恐皇上在试探自己,便慌张着跪倒:“微臣岂敢受此重赏。”

“君无戏言,朕说过的话,怎能收回?再说,‘宝剑赠英雄’本也是常理吗?”

“微臣,谢主隆恩!”诸葛尚再拜。

“起来吧。”

朱元璋轻轻摆了下手,诸葛尚这才又起身答话。

“那幅画找到了吗?”朱元璋的语气略有加重。

“找到了,完好无损。”

朱元璋点点头道甚好。你终于完成了你父未竟之事。那也把它照上幅的样子,改成彩墨画吧。”

“是,臣马上着手去办。”

“上幅画,你父命名为《秋风归隐图》,此番你想定个什么名?”

“臣想做成一幅《寒江垂钓图》。”

朱元璋稍作沉吟后道:“倒也算妙。‘秋风归隐’‘寒江垂钓’,都大有隐逸之风。但愿这两幅画就此隐去,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至于那些相关的人也要尽快处理掉。”

诸葛尚明白皇帝这又是让自己大开杀戒,心中难免有些踌躇。

朱元璋见他未立即领旨,便又道:“崇仁啊,你家辅保大明已有三代了,都是朕最忠诚的臣子,所以朕才把这个绝密要事交付于你,可不能辜负朕之厚望啊。”‘

诸葛尚再次跪倒叩首,冷汗涔涔:“臣肝脑涂地,万死也不能报圣上对我一家的知遇之恩。臣定将这善后事宜安排妥当。”

“这就好。此后你一定要把这个秘密深埋心中,朕希望它成为我大明永久的秘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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