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年是零点差几分的时候回来的，走出安检就接到林然的电话，“郑氏展出的春夏新品当中也增加了棉麻系列，不仅如此，他们的主打款式以及其余几十款服装都和我们已经确定的设计图一样。”
林然的声音很急，厉景年也是面色刷变，郑氏也算是本市老牌的服装产业之一，旗下自主男装品牌男色做的很出色，两年前却突然开始涉足女装领域，创立品牌女颜，借着男色的东风，把女颜也做的风生水起，瓜分了不少市场份额。
“消息可不可靠？”他沉声问着。
“可靠，得到消息之后，我立即安排市场部的人去女颜的门店看过了，至少有三个门店已经陈列了春装新品，包括主打款式在内近一半的新品都和我们的设计一样。”
厉景年已经走出机场，呼啸的冷风迎面扑来他犹自站的笔挺，望进深浓夜色里璀璨的霓虹，眼底一派幽深暗沉，“列出所有可能接触图纸的人重点盘查，通知IT立即着手查公司的每一台电脑，还有，调设计部的监控仔细的找，一定要找出那个奸细。”
他又在夜风里站了会平复心绪，接触厉氏的运营已经近十年，虽然挂的是总经理的名号，其实父亲顾铭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把大权全部交到他手上，他的任何一个举措都关系着厉氏的存亡。
如果…这一次新系列产品开发失败，已经付出的所有投入都将付之东流，损失只怕不会小于8位数，甚至可能更多。
接手厉氏多年来，厉景年头一回觉得这样挫败。
静立良久，夜更深了，他动了动被夜风吹得僵硬的身体，召来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他报了一个地址，随即放任自己向后靠进椅背里，伸手揉着疲倦的眉心。
顾西睡的并不安稳，朦胧之中似乎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囫囵睁开眼睛，手机屏幕果然在黑夜里发出闪闪的亮光，提醒她有电话进来。
空调不断往外面送着暖风，呼呼的声音有一点吵，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手机屏幕还是固执的亮着，她伸手拿起手机。
依然是那一串熟悉的数字，顾西怔了怔，摩挲着手机，迟迟没有触下接听键，然后，震动停止了，手机屏幕也重新暗了下去，房间里又陷入一片深黑。
这一次，手机没有再亮起来，顾西盯着手机看了会，突然长叹一声，重新躺下睡觉，却是睡意全无，烦躁的辗转翻了几个身，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才浅浅睡去。
厉氏。
时间是早上七点，厉氏大楼的保安循例在大楼附近查看，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休闲羽绒服男人，右手还拎着一个旅行包，保安先随意看了眼就移开目光，猛的一愣，又扭头紧紧盯着那人。
“厉，厉总！”
保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赶紧凑上前去，壮着胆子看了厉总几眼，心里直犯嘀咕，周日一大早，厉总怎么这样一副憔悴的模样来公司？
他又哪里知道，厉景年根本就是在寒风里站了一夜没睡，在这种温度下，又顶着呼呼的冷风，不憔悴才怪了。
厉景年看着保安伸过来接行李的手，淡淡道：“不用，你忙你的。”拎着旅行包进了大楼。
林然看了一宿的监控，这会子两只眼睛又红又肿，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里，又顶着一头凌乱的杂发，他以为自己这个模样已经够颓的了，撞到从电梯里出来的厉景年时还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厉总，你…这是去哪个荒山野岭滑雪了？”怎么把自己弄的跟流浪汉似的？当然，后面半句话他没胆子说出来。
厉景年淡漠的扯了扯嘴角，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林然一阵心酸，不由想起就前几日一大早被厉总Call到蘅香苑那事，那一次，厉总才从法国回来，连家也没回，为着一个女人在冷风里站了半夜，难道，昨天晚上又是这样？
“厉总，你，”
“我去休息室冲个澡，还有，图纸泄露那件事暂时先不要张扬。”厉景年冷声打断他的话，拎着行李进了办公室。
林然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只能默默叹气，回头去盥洗室简单把自己整理了一下，又一头扎进了办公室。
厉景年简单冲了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从办公室出来，IT的人正在逐台检查员工的电脑，看是否有不正常的邮件往来，他在旁观看了会，跟着就去了林然的办公室。
林然还在看监控录像，带子太多，又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段，他看的眼睛都直了，还是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厉景年递了杯咖啡给他，“休息会。”
“嗯，”林然伸手接过，关了电脑屏幕，看向厉景年，“厉总，这次的事也不知我们是幸运还是不幸，亏得我们还没投入生产，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两个品牌推出的新产品几乎一模一样，他们又比我们先上市，撇开专利权这一块，我们的新品真要上市了，一定滞销。”
“郑氏这一招真狠。”厉景年默然。
“是啊，”林然附和，“原料合同已经签了，工厂新购进几十条生产线，我们可是砸了大把的钱进去，不仅耽误不起，也不容许有半点差错，他们这时候开了新产品发布会，就算我们知道有人泄密，一时也找不到泄露的人，逼得我们只能搁置新产品的计划，的确够狠。”
厉景年眼底几乎结了一层寒冰，默默喝着咖啡不吱声，阳光照进屋子里洒在他身上，似乎也化不开一身的寒意。
“唉，”林然叹了口气，“这奸细一天不除，设计部就算出了新的设计也白搭，保不准又是为他人做嫁衣，白白便宜了郑氏。”
他感叹着，忽然灵光一闪，喜道：“厉总，我记得你之前让设计部暂停新产品的设计，你是不是有更好的主意，还是，你在招募新的设计师？”
似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厉景年先是一喜，忽而又沉默了，林然也像跟着坐了回过山车，心情一阵起伏，仍是不死心的劝道：“如果这时有新设计师过来倒是好事一桩，我们可以让她秘密的进行设计，就不怕有人泄密了。”
“我的确有中意的设计师，只是，”厉景年淡薄一笑，“我…不知道她肯不肯来。”
林然急了，抓起外套就要往外冲，“要不，我去试试。”
“不用，”厉景年一把拽住他，神色黯然：“我，不想勉强她。”
话落，林然怔住，好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厉景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天，他竟然从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不该有的落寞。
厉景年只是低着头，声声苦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