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报李**无行鱼化龙
微言大义老叟归去语亦诚
李耀宗省长今年六十四，按规定该退居二线了，前几天中组部同他谈话，准备让他担任S省的人大主任。李省长推辞了，干了这么多年，他感到有点累了，干脆退下来算了。他这个意思只跟老搭档梅刚讲过，也同中组部找他谈话的人讲过。不过现在的干部队伍人浮于事，不想干还不容易，许多人排队在那儿等着哩。于是李省长忙着在退休之前办两件事。
一是儿子李如峰今年巳二十八岁，对象谈了好儿年到现在还不结婚。做父亲的虽然说过几次，可儿女大了不听你的也没办法。这次，李省长借口自己退休，要求儿子把女朋友领回家见见面，儿子同意了，说好在近期把女朋友带回家，并出人意料地告诉父亲，他们准备在年内结婚。这消息使李省长激动万分，高兴了好几天。
二是前几天庞文明领徐跃进找他，让他想办法活动一下，把徐跃进提拔为副市长。过了几天，徐跃进给他送了件文物，说是汉代的金觚，看上去也不怎么起眼。李耀宗也没顾上细看，随手放在客厅的博古架上。不过他基本上答应了要求，他认为，庞文明一个人到龙城市当市长，肯定很吃力，在下面物色个副市长协助工作也在情理之中。
这两件事，前面一件不大，可由不得自己。后面的一件不小，可自己能够尽力。于是，他打电话给梅刚，约他星期天到西山的“云山温泉疗养中心”钓鱼，顺便谈谈工作上的事。
李耀宗与梅刚可说是一对老搭档。李耀宗比梅刚大三岁，资历也比梅刚老。当年李耀宗当龙城市市长时，梅刚在龙城市任经委主任，后来，还是李耀宗把他推荐为副市长的；再后来，李耀宗回省政府担任秘书长，又推荐梅刚任龙城市市长。真是仕途坎坷，变化无方，不到几年，李耀宗当了省长，而梅刚却担任了省委书记。在这位一把手面前，李耀宗也有时候卖卖老，而梅刚也很尊重他。
星期天早晨，太阳刚刚从远处的云层里爬出来，李耀宗就招呼司机赶快上了路。他与梅刚几乎同时到达“疗养中心”，他刚进了钓鱼池，梅刚就拿了根鱼竿乐呵呵地走进来。他头戴长舌遮阳帽，眼上是一架高度数的老花镜，虽然头发花白，脸上也出现几处老年斑，但精神矍铄，显得很神气。
梅刚一进门，李耀宗老远就打上了招呼老梅，过这边来。”因为是星期天，这儿钓鱼的人很多，几乎是清一色的老年人，都是已经退休或者即将退休的人。这中间也有许多是梅刚的老熟人、老上司、老同事、老下级。梅刚同他们边打招呼边向李耀宗走去。
他俩钓鱼的地方是预留的。这是建在钓鱼池边上却伸进池中的一个古式小亭，雕梁画栋显得古色古香。人在上面垂钓，太阳晒不着，还可享受池面上的阵阵清风。在这里他们两人一边钓鱼，一边--问一答地聊r起来。
李耀宗说我还以为你来不丫这么早。”梅刚说只有早走才能逃得掉，要是再过一会儿，就别想来了。这个那个有事没事的，谈天说地的，要权要官的，活动门路的，一天你别想闲着。”在这点上，李耀宗深有同感。他不无感叹地说我快要从这名利场上、事非堆中解脱出来了。—到那个时候，不知道谁还去登我的家门呢。”梅刚带点儿安慰地说这就叫世态炎凉，谁也离不开这一天，再过两三年，我也要走你的路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说我说老李呀，你不当人大主任，我能理解，可你也该有个干的呀。”李耀宗说老则老矣，何必再去自找麻烦。我倒准备退居林泉，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也享享这老来福。正好，我今天告你一下，锋儿准备今年结婚了，到时候，你可得参加呀，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吧？”梅刚说哪里敢呀，我还怕你到门上骂我哩。”其实，李耀宗说的都不是实话。他已让女儿李如霞在深圳为他注册了一个公司，他准备离开这个曾经让他功成名就、荣耀一生的城市，离开那位与他至今还魂牵梦绕的陈玉媛。在这时，李耀宗惟一的一件缺憾就是感到对不起陈玉媛，无论怎样，他都无法摆脱这件事带给他的感情重荷。虽然，陈玉媛同他的关系一直没有中断，但她毕竟已为人qi，有她自己的家庭和丈夫。因此，他决定离开龙城，离开在龙城市的这些是是非非。但这所有的一切他都没对人讲过，更没有告诉过陈玉媛。
两人从家庭、生活逐渐又聊到工作，于是便切入了这次会晤的主题。
梅刚与李耀宗虽然是搭档，又是老同事，可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生活方式，除了开会，也很少能坐在一起聊聊，交交心，说说心里话。人们都有这种感觉，人到老年，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怀旧心理，也特别愿意同老朋友谈天。今天，他们两人就是在这样一种心情之下，进行这次深谈的。
李耀宗说咱俩都是龙城人，在这里土生土长，为这里流汗拼命，总算爬过来了。也可以说，龙城有今天，倾注了咱们多少心血呀。现在退下来，心里真有点舍不得哩。可是，人世间哪里有不散的宴席，退休，这是天经地义的，我也早有这个心理准备，要不然，我也不会不去担任人大主任一职了。”说着，他突然打住了话，他发现在绿荷红花的水面上，他那支鱼漂在一沉一沉地跳动，是鱼儿咬钩了。他慢慢地将鱼竿拉向岸边，又猛地将鱼竿向上一甩，嗬，？一条红鲤鱼跃出水面，随着竿儿在空中欢蹦乱跳。李耀宗乐呵呵地将鱼儿摘下钩来，放进身边的鱼篓。
他刚坐下，梅刚那边的鱼儿也咬钩了，这也是一条鲤鱼，不过不是红鲤鱼，而是一条黑色鲤鱼，只是比李耀宗钓到的大了许多。大概是钓到鱼的欢乐影响了他们的情绪，也改变了他们的话题。
他们刚刚坐定，李耀宗就爽朗地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还是面对现实，纵酒欢歌吧，老梅，我有一个心愿，就是过几年写本书，把咱们这一辈子的风风雨雨都写出来，留个纪念。”梅刚说你们这些学中文的生活总是诗情丨闻意地很浪漫，感情生活很充实。像我们这些学理工的就很死板，生活死板，办事死板，待人也死板。我现在真后悔自己当时没报考文科。”李耀宗说唉，人总是这样，在行恨行，出行想行，这山看着那山高。真要让你走出这个圈子来，还不定又想干什么呢。”梅刚说你说得也是，这是人的通病。”说到这里，他突然问：“小锋的对象是搞什么工作的？”李耀宗说：“是搞公安的，在龙城市公安局。”梅刚说好呀，你这一门文人又加了个女瞥察，这可是文武结合，相得益彰呀。”李耀宗说别逗了，什么文武结合，还不是女孩子多了挑花了眼。前几年靳书记家姑娘靳小芳是南开大学的毕业生，人家孩子长得也很俊，可是两个人见面就是没话说。”梅刚说：“老李呀，你不会是又搞封建家长制吧，什么门当户对才称你的心呀。”李耀宗说我还不至于那样没水平吧。孩子们身上操点心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们都大了，你就是说也没用，不会听你的。”刚说到这儿，两个人的鱼竿上鱼儿又咬钩了。这次两人又钓了两条鲤鱼。
池水清清，荷叶田田，池面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这次刚坐下来，李耀宗就把谈话切人主题。他对梅刚说老梅，有件事我想同你讲一讲。前几天庞文明来找我，龙城市常委会通过决议，报请提拔文物局局长徐跃进担任市政府副市长，分管文教工作。我也了解了一下，这徐跃进是个干才，过去在固县任副县长就多次受到好评，这次到文物局只短短一年多就把文物局搞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在处理宰相垴事件中，有理、有节、及时地开发了这片古墓群，还同当地县政府联合，把宰相垴古墓群开辟为市级旅游点，年内即将投人使用。预计仅此一项就可为市县两级财政增收几个亿，功劳不小呀。”梅刚说宰相垴这件事我也听过，等搞好了，咱一块去看看。唉，这可不关你退休的事，你退了也得去，咱先说好了。至于班子的事，龙城市是你的点，你多考虑就成了。回头我给组织部安排一下，让他们尽快考虑上报。”说到这里，梅刚突然问：“听说固县公安局局长涉嫌强X，抓住后又被人抢走了，这是真的吗？”李耀宗说前几天我听龙城市给我汇报工作，谈到了这起案件。据他们说，这个局长可能还涉嫌文物走私案，是这些团伙把他劫出去的，目前人还没有抓到。”梅刚说看来这公安系统存在的问题最多。这个部门有特权，人员素质又参差不齐，不能自我约束，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极坏。我认为在反腐惩恶中，应把整顿行业腐败也作为一个重点来抓，像刚才讲的固县公安局长就是一个好典型，一个反面教材。”李耀宗说‘过去坏人在深山，现在坏人在公安当然老百姓这些话讲得偏激了点，可也反映了公安系统存在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中的一些人仗着手中的权力，鱼肉百姓，贪财敛色，干下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坏事，现在应当好好管管了。”梅刚说：“对，就把固县的案件作为一个样本，在全省掀起一个惩治行业腐败的大行动，虽然不可能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最起码能减轻一些危害。这也算是我们S省反腐倡廉的一个特色吧。”李耀宗说：“还有件事，我来不及办了，你可以考虑一下。就是整顿旅游局的班子问题。我认为过去忽视旅游业，这实在是不明智的。随着经济的发展，旅游业势必成为政府收入的支柱产业。而要振兴这一行业关键是要选好帅才，选一个好局长。”梅刚说你管了这么多年政府工作，你认为谁最合适呢？”李耀宗不加思索地说：“张鹄。”梅刚点点头，缓缓地说：“这是个好人选，可你为什么不在前几年选用他呢？”李耀宗说那几年他刚担任固县书记，正策划着固县的发展蓝图，我不想让他的工作半途而废。如今他的目标实现了，让他发挥更大作用的时候也到了。”说到这里，李耀宗有点神情黯然地说：“可是，我也到了退休年龄，看不到以后的事了。今天我跟你讲，是怕埋没这个难得的人才呀。”梅刚郑重地说我代表组织谢谢你。关于张鹄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小伙子确是个少有的干才，这次给他一个机会吧。”亭外，盛夏的太阳酷热酷热的，似要把这一池清水全部蒸发千净；亭内虽然凉荫依旧，但热风还是把这两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烤出了一身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