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丹窈手上一抖，碰到桌边茶碗，温热的你茶香氤氲着热气泼洒了一桌一地。
“来人。”赫莲别语稍稍提高声音唤了一句，待门外响起了沉稳有序的脚步声后，望向丹窈，“丹窈姑娘，烫到没有？”
丹窈脸上恐惧更深，却极力掩饰着，道，“没事……你怎知我是谁？”
“这是自然。”赫莲别语淡笑，目光在几人脸上扫了一遍，最后又落回到丹窈脸上，“我来到秦淮已有半年，总不会对这里一无所知。十里秦淮，这是个不同凡响之地，能人异士辈出，我又是前来铲除那畜牲的，那么秦淮一切与术法有关的人事物，我都了如指掌。”
“秦淮，可不单单是个供人醉生梦死的烟花之地，我相信这一点尉迟大人比我更清楚。”赫莲别语说完又补了一句，看着尉迟玉的表情略有挑衅。
一个是京师将军之子，国师之徒；一个是地方府衙当差的捕头，高下立见，尉迟玉虽不是等闲之辈，倒也不敢轻易造次，他是能屈能伸之人，此时只微微颌首，什么也未说。
倒是不归忽地拍了桌子，“傀儡作乱，主人怎会安好？”
“说来惭愧。”赫莲别语未做迟疑，极快的应允了，“这是我疏忽之处，反噬之际被它趁机跑了，作为主人千里迢迢追来这里，居然半年也找不到，只得出了下策，等待它死在另一个地方。”
“语哥哥，你是说……禁术反噬？”
所谓禁术反噬，是指术法上的一大冒险，不说无功，但毕竟弊大于利，与妖符一样都是被禁之术。修习道家术法，除了与生俱来的天分，便只有勤勉和耐心这两条路可选了，偏偏还有人，勤奋和耐心都不够，却不想放弃，人心不足蛇吞象，所换来的结果就是冒险。
禁咒并不可怕，只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之际使出咒术，可怕的是禁术不仅在实施过程中会出极大的危险，也会在成功后有反噬。人们以为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可以找出天神从自己头顶路过的时候，这样就可以以恰巧的方法与神灵沟通。
然而，神灵怎是人好见其真面目的，那时候若没有确切的方法见到他们并使出禁咒将其羁绊住，就会被禁咒强大的力量反噬，十之八九是当场死亡。然而，有一些术法世家会用一些与人相同的傀儡代表自己承受苦楚，所有的反噬都报应在傀儡上面，自己则可以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继续着自己的不归路。
“这世上有一种人，无论做什么都急于求成，才会产生这么多以死相拼，不成功便生不如死的禁之术法。”言语间有轻蔑，江心毫不客气的对着赫莲别语，“语哥哥，记得当年师傅也曾说过你有天分，尽管晚了也可跟着他修习术法，但你怎么可以这么急躁，我幼时认识的你尚未至束发之年就已经是个沉稳人，现在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我只想快些，再快些，才会想到用傀儡。”赫莲别语静静的回答，仿佛这样的事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我的傀儡跑了，我找不到他，用尽办法都找不到，于是只想到这个法子，只要我不住使用禁咒之术，那我的遭遇就会报应到他身上，这样一来，不出几回，那畜牲就不再危害人世间了。”
“那样要牺牲我们多少个姐妹呢？”一道幽幽的女声道出的是秦淮近日来最凄惨的苦难，丹窈忽然站起来，走到赫莲别语身旁，朝他福了福身子，“赶问赫莲公子，你的反噬若没有招呼到你的傀儡身上，反而落到我自家姐妹身上，他还会有事么？”
赫莲别语没有讲话，但目光是果断的，笃定的，“我也并未想到那畜牲竟然想到用这个法子，秦淮死去的姑娘是我赫莲别语对不起她们，今生如此，若有来生，由我来补偿她们。”
“今生呢？”丹窈突然激动起来，手中倏地擎起一团虚幻的热气，竟是她刚刚收集的茶香。“赫莲公子，我问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抓到那妖？又要在它害死我们多少姐妹时才能让它死？”
“它不是死，它本来就死了。”赫莲别语喃喃的道，“血月它虽背叛了我，但我并不怪它，虽然我一定要杀了它，但我并不怪它，它毕竟为我挡下了许多灾祸，不然我早在几年前就死了，此时已成一把黄土了。”
江心闻言心中更是一惊，“语哥哥，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慢慢的修习术法不是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阿心啊，你想说什么？”赫莲别语偏头望她，一脸落寞的表情，“这是旁门左道么？”
“语哥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有难言之隐？”江心诚心诚意，但更挂心的是那个傀儡，“你的傀儡叫血月么？”
“是啊，血月它会离开也是因为我对它不好。”赫莲别语语重心长，“每个人都有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即使是这从根基开始就是错的。”
“语哥哥……”江心思忖了片刻，忽道，“你能走到今天，一定付出了很多，你可知我们此次前来为的就是你的傀儡？”
“这是自然。”赫莲别语淡淡一笑，笑里承载着无数苦难，“寻找你们无果后，我便想要潜心修习术法，以期有朝一日能与你们重逢，却不想父亲他不同意，不想我荒废学业和武功来学这术法，我最终以突飞猛进的文章和武功说服了父亲，我急，是因为这来之不易。”
江心沉默着，当年师傅说赫莲别语有天分之时，年幼的她还妒嫉，不希望琅琊天咒再收另一个弟子取代她独一无二的地位。
“语哥哥，你是不是受了内伤？”江心细观察着赫莲别语，本不想点破，但还是忍不住我问了出来。“这竹屋外烧的炊烟，我还记得连寿来取琴符时，也曾说过主人生病，你不是生病，是受了灵力所伤，是你自己也承受了一部分反噬，对不对？”
赫莲别语笑了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语哥哥，你停手吧，血月太狡猾了，你这样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承受无妄之灾。”江心好心相劝，虽然它也暂时不知如何解决，但这样豁出命去的方法实在太糟糕了。
亦正是此时，她才意识到，当不归见到她一次次用血符伤了自己身体之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赫莲公子，你的那个傀儡血月，是你亲手所造的人偶，还是其他将死的灵物？”久未开口的不归突然问道，腔调还是一惯的慵懒。
眸子往不归的方向一转，赫莲别语叹了口气，“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人偶了……其实在利用它之前，就知道我驾驭不了它，可我偏偏总自不量力，总想要试一试，最终落得这个下场，我以为我牺牲了自己，由它被反噬而死也就可以了，可它竟比我狡猾，想到我不能让别人做替死鬼，自己却偷了我那么多的修为。”
江心与不归同样沉默，她突然只觉胃部一阵翻腾，想到那些遭到无妄之灾的**女子，她们承受的竟是一只妖灵都承受不了痛苦，这是不该发生的，只可惜，将这一切灾祸带到这里的，居然是眼前这个分离八年，甚至是因思念她和师傅才去修习术法的故人。
“那是妖，还是灵兽？”不归问向赫莲别语，“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是妖。”赫莲别语说，“京郊外破败无人的寺庙里受着劫难将死的狐狸，被我意外发现，带回了国师的宫殿，国师救了它，但又害死了它，使它成为我国的俘虏，这种情况下，我很难让它对我衷心，但之前并不想这样的，我只想尽快找到，却不是这个方法，没办法，国师威风八面，很受尊重，连当今皇上都惧他三分，我一个将军之子，又能做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