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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眼前才是最为重要的

张中宁的家乡张家溜是湘西著名的鞭炮产地,暂二军成立时自然少不了燃放很多鞭炮。大炮小鞭的炸响,使菜市场上的人大半个上午做不成生意,听不清讨价还价的说话声。挂牌的大门口铺了厚厚一层红红黄黄的纸屑和炭黑的硝末、未曾响过的哑炮。原来那块“国防军第一军军部”的牌子前不久换成了“长沙绥靖公署清剿第二纵队司令部”,现在又换成了“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暂编第二军军部”。牌子一块比一块阔气,字也写得一块更比一块夺目。

张中宁和张玉琳认真策划过一番挂牌成立大会,因为城里枪炮太多,在室外很不安全,所以,鞭炮在室外放,仪式还是在室内进行。桌凳全都换了新的,桌上铺了雪白的面布,会场非常庄严。张中宁在全体军官会上宣布,“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暂编第二军”正式成立,并宣读了蒋委员长亲自给他的委任状,由他任军长,张玉琳任副军长。下辖三个师:米昭英任第六师师长,驻防辰溪;石玉湘任第七师师长,驻防溆浦;胡震任第八师师长,驻防麻阳。接着又宣布了暂二军军部任命李师鲁为副参谋长、杨长耀为政治部主任、张季甫为军需处长。

张中宁最后说:“忠君爱国乃立身之本,作为军人,我们必须以服从为天职!今党国之命运正处关键时刻,在座之各位为党国效忠时候已到,诚请各位在湘西这块土地上为党国之大业竭尽全力,不负总裁之厚望与重托!”

为庆祝暂二军成立,全体官兵除军饷照发外,每人还加发一块银元以示庆贺!

成立大会之后,暂二军的军务主要是张玉琳按照张中宁的意图进行落实,张中宁的主要精力转移到了规劝陈策投奔国民党这件事上。

张中宁并不完全清楚暂二军内部的事情,只有张玉琳明白暂二军眼下的各种内部矛盾实难调和,但他也不好跟张中宁说得太细,怕画蛇添足、自找麻烦。

成立国防军第一军时,怀化的蒲和生和麻阳胡震都是师长,而暂二军成立,蒲和生没有当上师长,倒是胡震仍当上了师长。这让蒲和生极为不服,看来,张玉琳对他蒲和生真的有二心!胡震在蒲和生眼里算是治军无方、打仗无能之辈!“举枉措诸直,则民不服。”如此用人的张玉琳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月光下的沅水河流过清波浪激滩之后进入了大伏潭,于是有了疲惫过后的静谧。河边的船只、屋宇,还有那些被田塍切割成各种形状的稻田都静静地蛰伏在月光里,各种蛙声被热风吹拂起来散落到田间和路边的稻田、草丛里。蒲和生踩着密密的蛙鼓,带着他最为信任的罗国荣来到陈策家里。

陈策正帮女子刺绣店整理绣品,一见蒲和生,就猜出其来访的意图,但他故意问道:“蒲团长,什么急事让你这么深夜来访?”

蒲和生说:“有件急事特来请教陈先生。”

陈策说:“你可千万别要我到张玉琳面前去帮你要官啊!”

蒲和生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陈先生真会说笑话!我现在已经把张玉琳手下的官看得比屁还淡!”

陈策知道蒲和生是苦出身的人,为人处世也很实在,他这么说不过是探探蒲和生的内心。陈策转而热情起来说:“坐坐坐。”

三人坐定后,向瑚上了凉茶。

蒲和生喝着茶说:“陈先生,听说张玉琳请您帮他找共产党搭桥了?”

陈策说:“蒲团长是从哪里得来这消息?”

蒲和生说:“奎星阁旁边那个城隍庙的人不仅你们熟,我也熟啊!你们在那里喝鸡血酒,我当天就已经知道。”

陈策说:“你的消息真是灵通啊!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也答应帮他去找共产党,不过这件事现在怕是要泡汤了。”

蒲和生说:“陈先生,我看张玉琳这个人极不可信!”

陈策说:“此话怎讲?”

蒲和生说:“张玉琳想跟共产党走,那是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而现在,张中宁回来了,又是带他去见白崇禧,又是给他大笔军费,又是成立暂二军,又是给他封官委职,他现在是春风得意,哪还想跟共产党走?”

陈策故意装着对张中宁和张玉琳的事一无所知地说:“蒲团长这个话倒是让我耳目一新啊!”

蒲和生更进一步说:“陈先生,您要提高警惕,以防他加害于您!”

陈策说:“我与他们一无仇二无冤,他为何要加害于我?”

蒲和生说:“过去是国民党要坚决消灭共产党,现在是共产党强大了,国民党还以为自己是老大,死不服输!我也知道陈先生和张中宁有很好的师生关系,但从政、从军之人向来只相信胜者王、败者寇,难免反复无常、心狠手毒。到时候只怕你们师生也是要兵刃相见,难免流血要命!”

陈策笑笑说:“那蒲团长今天不会是代表张玉琳来取我的首级吧?”

蒲和生说:“陈先生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我蒲和生的为人难道陈先生还不清楚吗?若真有异心,就绝不会假装慈悲。”

陈策说:“那蒲团长今天来是要我效什么劳呢?”

蒲和生说:“我蒲某人岂敢要陈先生效劳!我只是有句话说在陈先生心里。”

陈策已基本探明了蒲和生的心事,说:“蒲团长,我们已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

蒲和生说:“我想和您坐一条船、走一条路。”

陈策说:“张玉琳不是很看重你吗?”

蒲和生说:“他看重我什么?在他心里,我连麻阳的胡震都不如!他胡震算个什么东西!我一个营都可以打得他落花流水!”

陈策说:“那您打算何时上我们的船?”

蒲和生说:“您何时有自己的船了,我就何时上你的船!”

陈策这时候才说了一句:“要是你暂时上不了我们的船,你就别在张玉琳的船上打我们,能行吗?”

蒲和生说:“请陈先生放心,这我可以拿脑袋担保!”

陈策说:“那好!到时候我让人与你联系。”

蒲和生说:“那就一言为定!请陈先生多多警惕张玉琳!告辞!”

蒲和生走后的下半夜,附近有枪响。一大帮人忙上忙下地到处搜查抓人,也不知道要抓什么人,已经抓了些什么人。

到天亮时才听人说,原是张玉琳昨夜里要抓邱百奇,还将他枪毙了。

汪珍就问陈策说:“陈叔叔,张玉琳他们要抓的那个邱百奇是个什么人?”

陈策说:“他呀,国民党的事他干过,共产党的事他也干过,到底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要到以后才清楚,现在说不清!这一回听说是他拿张玉琳的枪支和人家换鸦片,把张玉琳惹伤心了!”

邱百奇虽然枪毙了,但卖出去的那些枪支已无法弄回。因邱百奇是石玉湘弄进来的人,从此,张玉琳对石玉湘也越来越不放心。

正在张玉琳愤愤不平之时,他接到电话,陈迪光要再来辰溪,并已到达沅陵。张玉琳放下电话感到有些突然。上次陈迪光来辰溪,他用最高礼仪来迎接款待,然后二话不说,将自己的队伍改编成“长沙绥靖公署直属清剿第二纵队”,给了陈迪光一个最为满意的答复。而这次陈迪光是为何而来?是为他新近的变化而来?见了面又跟陈迪光说些什么?仍然用最高礼仪去接待他倒不是难事,难的是他已按张中宁的要求将“长沙绥靖公署直属清剿第二纵队”改编成了“川、湘、鄂绥靖公署暂编第二军”,那么大块牌子热热闹闹地挂了出去,想瞒也是瞒不了的!这是扭不回来的事实!见了面,陈迪光要追问起来,该如何作答?陈迪光知道此事后,会不会怪他背信弃义?

从感情上说,无论如何他不愿把陈迪光得罪,然而,张中宁这边他更不能不听从!没有陈迪光就没有他今天,而没有张中宁就会没有他明天!权衡利弊,还得两面都要顾及,义和利他都要!

张玉琳为了解除忧愁,晚餐时喝了点酒,但不敢多喝,怕误了什么大事。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周召薇还坐在床上看书,张玉琳进门就倒在床上躺下。周召薇抚着他的前额说:“玉琳,你今天怎么了?”

张玉琳说:“累!”

周召薇说:“我给你揉揉肩吧。”

张玉琳说:“我不是身体累,是心里累!”

周召薇说:“什么事累成这样了?”

张玉琳说:“苦!心里苦!”

周召薇用她的小汗巾给张玉琳擦了擦前额上的汗珠说:“玉琳,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张玉琳说:“是啊!为难!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周召薇说:“你说给我听听行吗?”

张玉琳说:“陈迪光要到辰溪来,已经到了沅陵。”

周召薇眉毛一闪说:“玉琳,我知道你的难处了。但这个难处你只能面对,也只能顺其自然!”

张玉琳说:“我将在自己的恩公面前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周召薇说:“这只是你的想法。陈先生要是宽宏大量,他也会理解你的难处。目前时局如此动荡不安,若干比你大得多的人物都是一会儿国民党、一会儿共产党,你把自己的队伍这么改编一下又算个什么?如果见了面,陈先生问起此事,你就装个糊涂人,说一个是‘长沙绥靖公署直属清剿第二纵队’,一个是‘川、湘、鄂绥靖公署暂编第二军’,不都是绥靖公署嘛!不都是国民党嘛!”

周召薇的几句话让张玉琳眼前豁然开朗,他坐起来拍拍后脑勺说:“我真是脑子想糊了!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清醒了许多。这年头有些事只有糊弄,认真了就会憋死自己!”

周召薇继续开导他说:“陈迪光只是过去帮过你,你在心里以礼相待就行;而过去和现在都帮你的,毕竟只有张中宁一人!人生漫长,有恩有仇的人会很多,但眼前才是最为重要的!眼前是过去的延续,也是将来的开端,没有眼前就没有过去和现在!眼前只有张中宁才能帮你,你只有跟着张中宁走才是出路!”

张玉琳说:“是不是张中宁是我们的媒人,你太偏信他了?”

周召薇说:“绝非你所言!我知道你面前有三个人在影响你,一个是陈迪光,一个是陈策,一个是张中宁。陈迪光的背后是程潜,程潜最近和共产党很亲近,他很可能由国民党转向共产党,这种‘反水’的事,我想起来不踏实;陈策向来跟**走,为**做事,但就是不承认自己是**,我想起来也不踏实。你若跟这两个人走,就意味着跟**走,**的主张是为穷人做主、为穷人打江山,将来坐了江山,能容忍你过去杀了那么多穷人而不治你的罪吗?我想起来也不踏实。张中宁向来死心塌地跟着国民党,而你又是跟着张中宁才算真正起家。作为女人,我想从一而终为最好,即使死也要留个好名声!”

张玉琳轻轻搂了周召薇说:“夫人所言极是!也正合我意。只是陈迪光是我的第一位大恩人,不管我将来跟谁走,他来辰溪,我无论如何不能亏待他!”

周召薇说:“你可在礼仪上避轻就重,在政治上避重就轻;在礼仪上避简就繁,在政治上避繁就简,或者避而不谈。像陈迪光这样的聪明人,在目前这种乱世下,这种事他绝不会为难你、勉强你。”

张玉琳说:“看来,也只有这样!”

张玉琳定下这个基调后,就开始考虑用最为隆重的仪式迎接陈迪光。

陈迪光这次本是携夫人和儿子一同专程来辰溪,原是想按照程潜的意图规劝张玉琳一同起义,但一到沅陵听说张玉琳的队伍已被张中宁改编成“暂二军”,他大失所望。他也想过从沅陵折回长沙,就此作罢,但不弄清真实情况,仅凭道听途说,也不好向程潜回报。为探明虚实,行程还是不变,只是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到了辰溪就住进老朋友谭钧琦家中。

出乎陈迪光意料的是,张玉琳为显得比上次更为隆重,派了亲信专程赶到沅陵迎接,这让陈迪光更加感到张玉琳不可捉摸。

张玉琳带上队伍仍在上次迎接陈迪光的地方恭候。

两人见面后,陈迪光说:“玉琳,我每次来你都这么客气,真是不好意思哪!”

张玉琳说:“恩公,玉琳就是再客气,也永远报答不了您对我的大恩!不过是尽我的一番心意而已!”

陈迪光先入为主地说:“这次来辰溪,我要住在老朋友谭钧琦家里,吃、住,你都不用像上次那样费心。”陈迪光说过这话就注意着张玉琳的神态变化。

此话一出,张玉琳暗自吃惊,陈迪光是否对他已不再信任?他说:“那怎么行呢?您到辰溪来就是我的客人,任何人都不能和我分享这份荣幸!”

陈迪光笑一下说:“玉琳,你还是那个倔脾气!”

张玉琳说:“生成眉毛长成的痣,哪有驼子扯得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陈迪光说:“不过,玉琳啊,这次我是真要住谭钧琦家中,我们相约很久了,不兑现不行!”

说着话,车就进了县城,陈迪光要车子往谭钧琦家里开了。

张玉琳暗想,陈迪光肯定是在沅陵知道他把“长沙绥靖公署直属清剿第二纵队”改编成了“川、湘、鄂绥靖公署暂编第二军”而不高兴了。既然这件事瞒不住,知道就知道吧,早知道比迟知道要好!张玉琳也就跟着陈迪光的车子走,送到谭钧琦家中。

大家坐下热闹一阵过后,张玉琳坚持一定要安排晚宴款待陈迪光一家,陈迪光还是劝张玉琳不要如此客气。张玉琳说:“恩公如不给我这个面子就是在骂我张玉琳忘恩负义!”

陈迪光真是盛情难却,说:“玉琳,我深知你重情重义!我们是多年的老关系了,何必这么讲究?”

张玉琳说:“这不是讲究,是我应尽之礼!您若想让玉琳心里好受,您就答应了。”

陈迪光说:“既这样说,那就答应你。不过,你打算请哪些人参加这个晚宴?”

张玉琳就说:“还是上次在一起的那几位老朋友。”张玉琳知道陈迪光肯定不愿意也不适宜和张中宁见面,但也不能言明。这一级官员都是想的多、说的少;什么都能想,但不是什么都能说;说的也不一定就是自己想的。

见张玉琳没有邀请张中宁参加这个宴会,陈迪光点了点头又重复说:“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还是上次那几个老朋友,一个不少,也一个不能多!玉琳,我现在也是得罪不起你啊!”

张玉琳知道陈迪光这是顺带着把要说的心里话变成笑话带出来说了,也就笑着答道:“只要您答应我赴宴,您怎么说我都行!”

陈迪光说:“你现在是家大业大,我哪里还敢说你什么!”

张玉琳说:“我请恩公喝酒吃饭,与家业大小无关。我就是再没有家业,请恩公一顿酒饭还是请得起!——我等会儿来接您。”

张玉琳要走,陈迪光一家又送至大门口。

尽管两人见面都尽量做到和上次一样,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存有疑虑,只是都不明说出来而已。

在谭钧琦家中,一问张玉琳的情况就明明白白。陈迪光彻底放弃了规劝张玉琳投诚起义的意图,只谈友情,不谈军政大事。

宴席比上次还显得丰盛,只是酒席间的谈话没有上次随意,全都是些恭维之辞,为填补无话可说时的冷场,张玉琳的敬酒比上次更为猛烈。

陈迪光只在辰溪住了一晚就和张玉琳道别回到长沙。

张玉琳没有想到,陈迪光走后,竟带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和不安。如果陈迪光说他哪儿好或者哪儿不好,他都会感到踏实,而陈迪光留给他的全是空白,全是未知数。这就不能不让他感到面前的事深不可测,暂二军和张中宁是不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又深陷茫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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