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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县府坐堂去

回到沅陵看了些报纸,再往深处一想,张玉琳越来越心神不宁!共军大兵压境,国民党是节节败退,各地方武装纷纷起事,湘西局势到底会乱到何种程度,他心急而又无底。如行动迟缓,他怕悔之莫及;如盲目行动,又恐操之过急!自己作为张中宁的心腹,总不能惹些麻烦事来让张中宁在美国不安!静候或是行动,实难决断!

果然,麻阳出了大事:“龙头老爷”龙飞天率三千余人,势如破竹,正攻打麻阳县城。张玉琳对自己身边发生这种事变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有害怕,也有期待。陈专员正要研究应对措施,准备要张玉琳去麻阳救急,乌宿驻军来报,汪援华一部又逼近沅陵县城。陈专员不让张玉琳走了,他觉得还是守住沅陵要紧!

张玉琳已感到火烧脚背,吃过晚饭,他戴上瓜皮帽穿上满胸衣,化装成百姓潜入了河边茶楼,他要听听沅陵的百姓对麻阳事变之后有何街谈巷议,沅陵县城有没有风吹草动,以便自己趁早有个准备。

他在临河的桌上坐下,果然听到茶客们都在纷纷议论龙飞天。

一个麻阳佬用地道的麻阳话说:“龙飞天啊,大号‘龙头老爷’!那可是真正讲义气的人!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交朋结友,不管红道、黑道,只要是来他门上的人,他都待若兄弟,所以,一天到晚,人客不断。他的原配老婆只望龙飞天能够耕读传家,过安稳日子,看不惯那些油头粉脸、好逸恶劳的人,爱发唠叨,多次劝龙飞天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不知道,那个在南京玩惯了时髦小姐的龙飞天,最烦的就是这些唠叨。有一天,又来一伙闲人找他。龙飞天正在里屋睡着,他老婆走进来告诉他:‘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又来了一帮,你自己去接待。’龙飞天朝老婆瞪了一眼,很不满意地说:‘他们在哪里?’老婆说:‘在外面堂屋里坐着。’龙飞天马上起身往外走,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抱拳施礼说:‘哎呀,兄弟们辛苦了!兄弟们辛苦了!龙某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说完客套话,他才看清原来是怀化的灵鸡公一伙。灵鸡公说:‘哪里哪里!冒昧来访,还望大哥多多体谅。’于是,几人牵手搭背,走到前堂客厅就坐。茶后闲聊中,灵鸡公说:‘我们从怀化来,走了这么远的路,真是有点肚饥口渴。本想在大哥这里讨口茶喝、讨口饭吃,但见嫂子好像……’龙飞天说:‘嫂子好像怎么了?’灵鸡公说:‘不欢迎我们。’龙飞天说:‘真是这样?’灵鸡公说:‘大哥,我们刚一进门,嫂子就把脸拉下来,爱理不理地走开了。我们都没有意思来见大哥。’旁边的一个又加了一句:‘嫂子这么待人,对大哥你将来交朋结友和干大事业很不利啊!’龙飞天一下把脸拉长了许多,瘦高的身子从座椅里站起来,把捏在手里的自由棍往门外狠狠一指,说:‘好,那就开(杀)了她!’龙飞天每要杀人时,就把手中的自由棍狠狠一指。灵鸡公知道事情闹大了,连忙说:‘大哥,我们说着好玩。’旁边几人也连忙补充说:‘大哥,我们是说着好玩的。’龙飞天不理他们,把原配老婆叫出来说:‘这天气是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下起雪来了呢?’他老婆惊定了双眼说:‘你是见鬼了!这五花六月哪有雪下!’龙飞天说:‘你到门口去看看,怕是真有人要见鬼了!’老婆走到门口一看,天色好好儿的,但是背后‘砰!砰!’响了两枪,他老婆不知怎么回事,看到了自己的血从胸口冒出来,直往下流,她立刻站不起来了,倒在血泊中。龙飞天的手枪几乎是在老婆倒下的同时插回到了腰上。他说:‘看是你见鬼还是我见鬼!叫你到门外去,是省得我从屋里往外面抬尸!’灵鸡公虽也是跑江湖杀过人见过世面的,但从未见过如此为朋友仗义的!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跪在‘龙头老爷’面前说:‘龙大哥,你真是名不虚传的好大哥啊!’”

整个茶楼里的人都听得发呆。

其实,张玉琳对龙飞天是比较了解的。龙飞天少年时读过私塾,后来就读于南京金陵大学。当初也有人说他前途无量,但因其在军营里挥霍军费嫖赌逍遥而被罢官撤职。于是,他回到老家来过自由日子,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倒责怨军营的狗屁规矩实在太多。他常对人说的一句话是:“书本上的道理,我都不大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的脑壳!”

但为朋友杀老婆这个故事张玉琳也还是第一次听到,难怪“龙头老爷”龙飞天这些年在湘西名声大振,难怪都传说他是重情重义的好兄弟,难怪这些年去投靠的人日渐增多!

张玉琳本是来听听龙飞天攻打麻阳县城的事情,但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没有人再往下说。张玉琳对他的贴身卫士说:“你说个龙飞天和县长结拜兄弟的故事。”

卫士莫名其妙地说:“我不知道那些事。”

张玉琳说:“你乱说一通就是,越错越好!”

卫士明白了张玉琳的意思,就端了茶杯站起来说:“各位各位,我也给大家讲一个龙飞天和县长结拜兄弟的故事。有一天,龙飞天带着很多礼品来到县长门上……”

那麻阳佬气愤得马上抢话说:“你讲狗屁话!可见你根本就不了解龙飞天!龙飞天向来最恨的就是政府官员!龙飞天根本就不会做这种事!”

张玉琳马上叫卫士停下来,又让那麻阳佬继续说。

麻阳佬说:“说龙飞天嘛,我是太了解了!我在他手下吃过几年粮。龙飞天有了队伍之后,最喜欢的就是跟县政府较劲!有一年,县府要禁毒,铲烟的人铲到龙飞天的家门口,龙飞天不高兴了,就要给县长放放血。但见铲烟的队伍不小,怕自己对付不了,就差专人给芷江的双龙头大爷杨永清送去问计的飞片。杨永清给龙飞天飞片的回音是:‘王侯将相皆无种!他当县长的能用警察禁毒铲烟断你财路,你就不会扩大队伍坐他的交椅?’知道杨永清的人,都知道杨永清在芷江创立了‘复兴楚汉宫’,龙飞天就是‘复兴楚汉宫’在麻阳的出山寨主。杨永清回复飞片那句话提醒了他,他一想,自己何不招兵买马、开山立堂呢?一番筹备忙碌之后,龙飞天就在江口镇举行了砍香拜把喝鸡血酒仪式,组成了‘红帮会’。麻阳县杨县长那时也正在筹建‘戡乱建国大队’,因‘红帮会’与‘戡乱建国大队’争人员,县长要取缔‘红帮会’。龙飞天闻讯带着两百多人枪打下了麻阳重镇——江口镇,捉了‘戡乱建国大队’的一帮人员,缴获了四十余支枪械。在庆功宴上,龙飞天端着酒杯得意扬扬地跟弟兄们说:‘他杨县长不是说他的‘戡乱建国大队’如何厉害吗?在我龙飞天看来,都是些豆腐渣渣!捏在手里是坨坨,丢在地上是颗颗!”

茶楼里顿时浮起一阵喝彩、一阵笑声。张玉琳悄悄递给卫士一块银元,说:“赏给他!”

卫士大声地说道:“讲得好,继续讲!”同时将银元朝这个麻阳口音的人抛过去。那麻阳佬接住赏钱说得更加来劲,“那江口镇离麻阳县城很近,龙飞天打下江口镇之后,麻阳县城里家产大的人,都纷纷逃往附近的贵州铜仁,平民也纷纷传言‘龙要吃人来了!’那杨县长是宝庆府人,原也是行伍出身,又是个不服输的脾气,他就不相信自己连个帮会头儿龙飞天都制服不了!于是,他先礼后兵,为稳定城中百姓,及时派了两人去对龙飞天进行规劝,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要他以百姓生命财产为重,不要一意孤行发动战事。龙飞天却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笑笑,跟来劝和的人说:‘这个好办!你们回去告诉杨县长,他若能自动下野,把县长的宝座让给我,我龙飞天保证不动干戈。首先是他要以百姓的生命财产为重,然后才有资格跟我谈这个。’谈判的人回来跟杨县长说起这些,杨县长感到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于是,他对龙飞天拥有的各派势力和头领特点、来去路线、武器装备等情况进行了详细分析,又进行了精密布阵:城防总指挥他用的是龙宏珠,此人原任过国民党正规军的团参谋长,打仗应是轻车熟路,又是县党部委员,为党国效忠也应是他的本分,尤其与龙飞天同宗同乡,又与龙飞天一家不和,正有踩挪龙飞天之念。杨县长认定,于公于私,龙宏珠都会死战龙飞天!又令滕久遵带一个中队驻守城北天王庙,控制镇阳宫碉堡;聂蛟带一个中队驻守东门外香山寺制高点,封锁渡口;刘杨德率部坚守城西,其中杨麻子带队专守西门两个碉堡;锦和镇长率军坚守南门,警察局长率警员巡逻督战,视战况随时进行策应;再调民枪三百,沿着城墙一个垛子配一人一枪进行防守。杨县长感到这样的城防布兵已是滴水不漏,你龙飞天再凶,也只能是望城生叹!为做到万无一失,杨县长又亲临岗哨巡视查验,对守城将士当面鼓励说:‘大家都要用心守城,奋力退敌!功成后县府自有重赏!’县民见城防如此固若金汤,也就人心稳定,甚至逃到铜仁的富有人家,有的又返回麻阳县城。龙飞天对杨县长的布防早有耳闻,但他非常自信,集中三千余人枪,人人左臂系上红布条,连夜在舒家村祠堂举行誓师大会,宣布自己为攻打县城的总司令,又与各路头人砍香拜把,誓同生死。对于进攻西门、南门、东门的路线和如何阻击自辰溪方向赶来增援的国民党保安团,都做了周密安排。最后,龙飞天在烟雾缭绕的祭坛上几跪几拜,又与天神一番对话,然后跟大家说:‘弟兄们,我龙飞天没有个人想法,大家的想法就是我龙飞天的想法!大家想做的事就是我龙飞天想干的事!这次攻打县城,是上应天数、下遂民意!旨在打倒贪官污吏,活捉贪官杨县长,为民除害!望各自奋勇杀敌,立功受奖!如有不按命令行事者,当严惩不贷!’话毕,鸣枪三响,祠堂里蜡烛香火为之一灭,队伍深夜向麻阳县城进发!双方接火以后,那杨县长一面应战,一面将这些紧急情况马上向专员陈仕作了报告。”

听到这里,张玉琳心里一紧,生怕这麻阳佬提到保安大队和他张玉琳的大名。还好,那麻阳佬喝了口茶坐下来,显得有些疲劳,停了嘴。

但张玉琳刚刚轻松一刻,麻阳佬又站起来说:“老子讲的这些才是龙飞天和县长斗法的真事!什么龙飞天和县长结拜兄弟,那全是狗屁!”

张玉琳听得笑了起来,全茶楼的人都听得笑起来。有人问了一句:“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真事?”

麻阳佬露出一只手臂,将包裹手臂的纱布咝啦一声揭开,一道带血的长伤口出现在大家面前。他说:“看看,老子刚在麻阳下火线才跑到沅陵来,你们看我说的真不真?”

大家又一阵喝彩。

有人又问:“你参加龙飞天队伍攻打麻阳县城,还是参加县长这边保护县城?”

麻阳佬说:“谁还跟着县长屁股后头送死?当然是在龙大哥手下搞事嘛!”

有人说:“那你不好好在龙飞天手下享福,跑到沅陵来干什么?”

麻阳佬说:“你们晓得我条卵坨坨!享福?这年头你还想享福?攻下麻阳县城,赶走了杨县长,是惹天祸了!那杀人不眨眼的张玉琳要是带兵来麻阳,岂不是要我的老命?我是溜到沅陵亲戚家躲灾来的!”

茶楼里一阵哄笑,张玉琳赶快用两手把自己的脸捂了,他觉得自己不宜再在这个地方久坐,就起身出了茶楼。

当时,陈专员收到麻阳告急电文就跟张玉琳说:“张大队长,现在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啊!如此下去,湘西大乱之日近矣!你看我们如何是好?很想听听你之高见。”

对于湘西各县的这些事变,张玉琳已心不在焉,他的全部心思和人生最大目标就是有朝一日拖着大队伍开进凤凰县城,向陈渠珍讨还杀父母灭兄长的血债,然后自己登上“湘西王”的宝座统领湘西!湘西大乱不仅不是他的担忧,相反,越是大乱就离他扩军备战报仇雪恨的日子越近!扩大势力首先需要武器,而湘西的武器库在辰溪兵工厂!看来,谁夺得辰溪兵工厂的武器,谁将是湘西真正的龙头老大!他得设法守住辰溪兵工厂。

怀着这些想法,他当时建议说:“陈专员,以我愚见,我们应马上出兵麻阳。”

陈专员说:“汪援华部逼近沅陵,沅陵也是火烧眉毛啊!”

张玉琳说:“据说,汪援华部之目的并非攻打沅陵,而是要去常德攻打第十七绥靖公署,沅陵他们只是路过而已,你委托得力之人接待即可;沅陵离常德十七绥靖公署很近,十七绥靖公署李默庵现在是人强马壮,沅陵一有战事,十七绥靖公署增援起来非常方便;而麻阳则地处偏远,如果我们不派兵增援,杨县长将是孤军奋战。一旦麻阳县城失守,上面追究下来,你我都难当丢城之罪!”

陈专员连连点着头称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他又补充一句:“陈专员,我还要跟你说句私话,我们若留在沅陵,汪援华他们来了,必将左右为难:接待太好,李默庵会责怪我们认贼作父;接待不好,我们会首当其冲。我们只有马上离开沅陵去增援麻阳,才可金蝉脱壳,避开这一锋芒。”

陈专员比较一番得失,只得同意和张玉琳一道带兵前往麻阳增援。

张玉琳的目的根本不是去麻阳打援,而是要离开沅陵进驻辰溪。他带上两个连和陈专员一道刚路过辰溪县城不久,他早已安排好的暗探依计前来报告:龙飞天已攻下麻阳县城!

他马上叫队伍停止前进,跟陈专员说:“陈专员,既然龙飞天已攻下麻阳县城,我们就不宜再去增援。”

陈仕说:“半途而废恐怕不好吧?”

他说:“此事半途而废比到达目的地要好!我们兵力有限,如继续前进,到达目的地助战,必为士气正旺的龙飞天部所重创。如被打败而归,毫无脸面事小,还将为上级所责难;如我们现在停止前进,麻阳县城失守的责任也就追究不到我们头上,只能怪杨县长抵抗不力;而对龙飞天,我们也不惹怒他,不会吃他的亏。这岂不是三全其美?”

陈专员本就担心沅陵有变,无心增援麻阳,听他这番分析,也觉得言之成理,同意队伍停止前进。陈仕反复地问他:“麻阳的杨县长此前反复地跟我报告说,城防是森严壁垒,为何这么快就被攻下?这个‘龙头老爷’龙飞天到底是个什么神人?”

他说:“龙飞天嘛,抽大烟,玩女人,身材瘦高,诡计多端,特会笼络下属的人!”

陈专员说:“这伙人攻下了县城,我们和麻阳又失去了电话联系,杨县长的下落如何?县府的人下落如何?老百姓是不是惨遭烧杀掳掠?这些情况我们都不得而知啊!”

他说:“专员别担心这些,我们还是回辰溪县城住下,这些事我自然会派人弄清。”

陈仕也已看出他身在沅陵心在辰溪。麻阳事变,打援告吹,沅陵又祸在旦夕,还有传闻泸溪县城将被徐汉章攻占,辰溪和周边县一样也很可能会发生事变。陈仕明白,辰溪根本就不是自己“好好休息”的地方!如听他张玉琳之言,将是进不能去麻阳,退不能回沅陵,留不能住辰溪。反复比较一番,陈专员还是觉得投靠陈渠珍可靠一些。陈仕不得不跟他说:“我们一起去凤凰,到陈渠珍那里去避一段时间,看看局势再说吧。”陈仕知道,张玉琳绝不会去投靠陈渠珍。

他说:“凤凰我无论如何不能去!”

陈仕问他为什么,张玉琳不说他跟陈渠珍有杀父灭兄之仇,而是借口说:“现在辰溪周围局势紧张,我作为省保安大队的头儿,保护好兵工厂要紧!”

张玉琳不去凤凰,正合陈仕所想。陈士顺水推舟地说:“大队长言之在理。那好!你军务在身,我不能强求,我还是去凤凰,你回辰溪。”

他见陈仕执意脱离队伍,心中暗喜,但表面上还是不失礼节,“好,那我派人护送你去凤凰,保证你安全到达。”

他叫人牵来一匹大黑马交给陈专员说:“你骑上它去凤凰。”又对第二中队第三分队的罗队长说:“你带上两个班护送陈专员,一定要保证安全到达!”

罗队长受命带上两班人枪护送专员陈仕往凤凰后,张玉琳马上返回辰溪,急派连长易国英带人,以湘西形势堪忧,要加强兵工厂的防守为名,驻进了兵工厂内。

其实张玉琳和陈仕分手时,麻阳县城并没有被龙飞天完全攻下。

龙飞天攻下麻阳县城这一天,自天亮开始,双方各路兵马进入激战,但是,驻守北门的滕久遵是龙飞天帮会中的成员,已被龙飞天暗里派人重金买通,枪炮一响,滕久遵就溜出守地,撤回高村,天王庙阵地丢失,镇阳宫碉堡被龙飞天部占领。北门失守后,东门枪声更为激烈,行伍出身的杨县长仔细一听,枪声空虚,不大对劲,登上城楼一望,果然聂蛟部正朝天放枪,玩的全是骗人儿戏。真正在死命抵抗的只有坚守西门碉堡的杨麻子。杨麻子是杨县长从家乡宝庆府带来的亲信。但仅西门一部人马岂能抵挡得住四面涌来的强敌?杨麻子腹背受击,只得边打边退,结果被龙部击毙于阵地。原来身边这些平日把赤胆忠心挂在嘴上的人,枪一响都是各自保命!杨县长不得不站在城墙上捶胸顿足地叹道:“世上最不可测者,人心也!”

这一仗打到黄昏仍是枪声不绝,杨县长坚守在电话机旁,不断地向上级和邻县求援,开始还能接通电话,到黄昏,电话都被龙飞天的人剪断,和沅陵、辰溪、凤凰、铜仁都失去了联系。他只得找身边的几个亲信来商量应急对策,以便坚持下去。他大叫一声:“龙宏珠!”

没人应声。守城总指挥龙宏珠早已弃城逃命。

他又大叫一声:“田文杰!”

田文杰是他的秘书,也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杨县长再次捶胸顿足叹道:“世上最不可信者,乃身边巧言令色之人!”他仍坚守在县府自己的办公室,下决心死守!

直到深夜,枪声停了,周围如陵墓一般静穆。他看了看自己身边已无一兵一卒,潸然泪下。此时,平日与他并无来往的老传达走进来说:“杨县长,不要悲伤,流泪没有用。龙飞天这些人都是土匪性子,千万别落到他们手里!赶快收拾行李,携带家眷找个地方避难吧。躲过这一劫,活下来以后再说!”

老传达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杨县长以袖沾泪,然后站起来要走,但他又为难起来,说:“县城失守,何处有我的避难之所?”

老传达说:“县长放心。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你只需跟着我走就行!”

那老传达就在前面打着灯笼,引着县长和提着行李的家眷往前走去。走到范府,范诗俊已在大门口迎候。他说:“哎呀,县长大人受惊了!快快进屋!”

杨县长虽听出了话里不无轻蔑之意,但他知道,这是念及他为官时给过范府人的好处,这是范家人对他的同情和怜悯。他尤其感激平时从无恭维之语的老传达救他于危难之际。范诗俊将其一家藏于后院隐蔽之处,等待时机再救他们出去。

天亮后,龙飞天的队伍从东、南、西三门涌入城中,有的到县衙警察局掳了大量枪支,有的则在商铺、店里掳得金银细软,锦江边上的船只立刻装满起运。城里一些烟鬼、赌徒也趁乱在自己臂上捆了红布冒充“龙头老爷”的人,到民房里掳去不少衣食物品。

直到城内抢掠忙碌过后,龙飞天才骑着一匹大白马,着一身长袍,戴上礼帽悠然自得地出现在县城街头,前有贴身警卫提枪开道,后有大队簇拥助威,所到之处,马蹄如鼓,威风凛凛!走过一段大街,有弟兄问:“大哥,准备歇脚何处?”龙飞天扬鞭朝北一指,“县府坐堂去!”

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县衙门。龙飞天从白马上跳下来,走到县长的宝座前,先将宝座抽了三鞭,然后说:“老子要把一切晦气都抽掉!”

接下来,他不慌不忙地坐在宝座上前后左右摇了几摇,再坐正身子对他手下人说:“都怪他杨某人太小气!当初我要他让位给我,他不愿意,非要费我的刀枪,非要死这么多人不可;要是他当时愿意,今天我哪里会抽他的‘宝座’呢!”

大家都哈哈大笑。

龙飞天在县衙里过足了瘾之后,对弟兄们说:“弟兄们,这个地方刚刚打过仗,稀烂的摊子,不好住!连个好厨师都没有!我们还是到龙正中家里去吃肉喝酒!吃饱喝足了,我们再去说下一步!”

龙正中与龙飞天同宗,是做过官的大财主,独门大院。队伍一进院子,龙飞天就躺在罗汉床上吞云吐雾,龙正中在他过了瘾之后才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司令,有人托我带个话给你。”

龙飞天半闭着眼说:“什么话?”

龙正中说:“范诗俊说,杨县长暂时避难在他家,听候你发落。”

龙飞天一下大睁双眼说:“真的?”

此时,一弟兄进来报告:“大哥,龙汉魁派专人送来特别急件。”

一听是龙汉魁有急件,龙飞天坐了起来。他接过信一看,里面写道:“城已攻下,理当祝贺!但杨县长系朝廷命官,万不可伤其生命。余事待我进城后再作商议。”

在麻阳,龙飞天威震城乡,但在龙汉魁面前,他还不得不礼让三分。龙汉魁是老竹,龙飞天还只是笋子,所以,龙汉魁的话,龙飞天不能不听!

龙飞天说:“这范翁一定是得过杨县长很多好处吧!既这样,也行!”

第二天,范诗俊备办了盛宴,特请麻阳的各界头面人物到席,龙汉魁、龙飞天、聂焕章、张思孝、龙正中都应邀到席。范诗俊把杨县长也请到了席上同坐,但杨县长一直哭丧着脸,深感受辱难堪,但他要范诗俊保他一家之命,又只得如此就范。

龙飞天一见杨县长就只想摸枪扣扳机,但因龙汉魁在席,为表示自己听龙汉魁的话,只得主动端起酒杯来对杨县长说:“杨县长,实在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听说杨县长也是行伍出身,没有想到你的队伍是这么不经打。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杨县长不要在意。来,我们干一杯,给你压压惊!”

杨县长虽羞愧得无地自容,但仍看不惯龙飞天那副得意轻狂样,仍硬起头皮说:“县城既被你龙飞天所破,我杨某人无话可说!来,干了这一杯,要杀要剐,今天都由你!”

龙飞天得意地打起翻天哈哈说:“杨县长言重了!说实话,我龙某人要是有意加害于你,破城之时就可以将你抓住处决,何待今日?请杨县长不必多疑。”

席上龙汉魁几人感觉龙飞天这话说得有些刺耳,就以劝酒糊和过去。无奈杨县长不愿喝酒,对龙飞天说:“不怨天不怨地,只怨我杨某人不识人!如让我再选亲信,操练一团人马,汝等乌合之众岂是对手?”

龙飞天顿起怒色,“此次丢城岂非杨县长亲自指挥?既为败军之将,何必谈勇论能?”

聂焕章调和说:“此次失城也不能全怪杨县长,他手下没有几个真心守城的,杨县长又没有三头六臂!”

杨县长挥了挥手说:“聂胡子,别说这些了。人情世故此次全明!来干脆的,打算怎么处置我?”

龙汉魁说:“杨县长,事已至此,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于你一家及随从人员的人身安全,我龙汉魁可作担保,明天就可以派人护送你一家出城。”

聂焕章说:“杨县长落得如此境地,也是大势所趋,并非杨县长无能!我聂某人虽无能挽回大局,但护送杨县长出城一事,包在我身上。往日杨县长待我不薄,我还没有报过知遇之恩。”

杨县长听得出来,这几个人已是串通一气,互相呼应,打拉相兼。

龙飞天又抱拳致意,“杨县长一家及随行人员之安全,几位大哥不必操心。我是为朋友愿杀妻重义的江湖义士。我攻城是要杨县长下野,并无夺命之意。我说话算数,祝杨县长一路走好,我们后会有期!”

杨县长愤然离席。

龙汉魁说:“聂焕章,你马上派亲信将杨县长护送出麻阳县境。”

龙飞天攻打麻阳县城到此才算宣告结束。(未完待续)

铁血湘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轻小说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铁血湘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