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萍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十二。妈妈和吴妈正在厨房弄饭菜。她悄悄走到妈妈身边：
“从今天起，爸爸都吃住在厂。”
曾宪洁没问什么。父女俩不告诉她在他们的工作中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也为此悄悄在心间搁了块砖。
今天吃饺子，吴妈端出一盘牛肉拌葱的馅出来，还有一盘饺皮。卫萍摊开一张圆桌，吴妈把盘子搁在桌上。两人包起饺子来。
卫萍包的饺子个儿大一致，模样儿好看，个个匀称，边饰均匀细腻，顺眼得很。吴妈动作麻利，技术也不比卫萍差。
饺子下锅的时候，吴峰来了，曾宪洁、吴妈都很高兴，只有卫萍好似无动于衷，但她还是端第一碗饺子给了吴峰。
吃罢饺子，已经一半钟。吴峰推单车，卫萍撑伞，两人在人行道上并肩，并保持一肩距，默默走了一会。吴峰不开口，卫萍决不会先话，这是规律。
“找你有个事，”吴峰。正午的阳光直照头，二人尽量靠近树荫而走。“请曾副教授在医院查一个叫赵基仁的病人。”
“什么时候的？”她问。
“不论什么时候。”吴峰，“特别是病历。”
“刚才你直接告诉妈岂不更好？”
吴峰望她一眼，留下一些话，只：“同时查一下74828这组数字，它是赵基仁的病历号呢，是检验单号呢，或者是透视单号什么的。总之，凡是这组数字的，都要。尤其注意数字跟赵基仁的关系。悄悄查，不要惊动任何人。”
卫萍不语。停一下，才问道：
“你调查这个，是否跟案件有关？”
吴峰不想瞒她：“它出现在郑少岗送给白睿的一本书上。这本书是今年7月14号郑少岗的爸爸在běi jīng买给郑少岗的。8月19号郑少岗回到，所以，这个名字和74828肯定是在20号以后白睿才匆匆写上去。可是，赵基仁这个名字却是十年前出现在我们所破获的一个特务案件里，现在已经证实过去那个案跟今天的这个案有某种牵连。”
卫萍眼睛睁得老大老大，一也不掩饰她的惊讶。她将脚步略微放慢。树枝太矮，她不得不收了伞，还时时用手拨开树枝。迎着正面吹来的风，她轻轻拢了拢秀发。
“进10号保险柜房间的门，钥匙是什么样子的——不是指我曾经开过的那个。”吴峰问她，“是里面的，布幔后面那个。”
“一拃长，这么宽。”卫萍比划着告诉了他。
吴峰想，正是郗浩的那把了，只是其中的逻辑关系太复杂，一下子理不出头绪。
“我想再问一个事。”吴峰。
“问呗。”
“你们家常喝白云山牛nǎi？”
“人家送货到门口，方便。”
“定期送？”
“好像是，每星期两回，有时例外。”
“送牛nǎi的，也是专人？”
“是吧——没有留意，好像是的。”
“他同时也回收旧nǎi瓶？”
“旧瓶新瓶，只要牛nǎi钱。”
“还记得谁是经常来送呢？”
“有一个大高佬，两腿细细条，高颧骨。另一个镶金牙，有龅齿，话逗笑，矮个头，脸上有麻，老眨眼皮，脚有跛。”她，“轮流来，一个星期二，一个星期五。”
“有跛？左脚还是右脚？”
“左脚，叫霍天臣。高佬叫陆宗范。”
吴峰默默了头。
“今天几上班？”吴峰问。
“三，值24时班，到明天下午三。”
“喝一杯冰水再走吧，太热了。”吴峰。
“随便。”她，将一绺散发抹到耳后。
两人进入一间冰室，选了个头有吊扇的座位坐了。吴峰要来两杯搀有蜂蜜与菠萝汁的冰水，四块蛋糕，四只松花蛋饼。
卫萍思忖一阵，把跟黎家嗣那晚上的不愉快讲了。但她只讲到他流泪得不到信任，没有讲他发火要找郭总理辞职的话。
吴峰觉得黎教授在这方面表现的有迫不及待，却又不便些什么，便一声不吭。卫萍见状，也就不愿多。
二人缄默一会。
“吴妈拌的饺子馅，味道真不错，现在打嗝还见香味。”吴峰笑道。
“那你以后多来吃呗！”卫萍也笑了，望他，“在部队当团长几年，就没女的追你？”
“有位女秘书，天xìng跟你一样。也漂亮极了，真是人见人爱。可惜花少蜂多，我们政委背后她是‘有线条的智慧’。在我们那个光棍王国，谁都想得她青睐。”
卫萍嫣然一笑，猜想准是他胡编的。
“吴妈今年多少年纪了？”
“五十挂一了。”
“呵，我以为她至少六十呢。有文化吧？”
“文盲。”
“老实巴脚又通情达理，你们家有福，招得能人。”
卫萍莞尔一笑，未作声。只尝了半块松花蛋饼就放了筷子。吴峰喝光冰水，也站起身来。
走出冰室，吴峰：“今天我们的谈话，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卫萍不作声，她心里：你不知道我是保密员？
把卫萍送到实验工厂后，吴峰才回侦办室。
桌上有不少材料和调查报告。
他翻了翻，先把关于横排尾灯车的报告看了。
8月17rì二时经过六二三路一带电台方位线的车，是国旅车队一辆雪佛兰轿车，车号46122，司机程国俊，23岁，本市人，未婚，女朋友原是国旅的一位导游服务员，年初已出国定居。
他家庭生活条件优裕，平时工作表现可以，中技毕业。他对8月17rì晚间的事起初不愿出实情，后经他的上级做了思想工作，他才透露有一个自称澳洲来的古物收藏家，在本市发现了一件南宋时的宫廷摆设瓷器，有“饶玉”之称，价值连城。
这件私人贵重文物的交易，只能在夜间洽谈。
此人年约五十至六十岁，中等个，已发福，讲一口标准粤语。他愿出高于一般的士五十倍的路价租车，条件只有一个，即对他的行动保密。
那晚他上车后，在街市兜游观赏，经过许多街路。夜两时，刚好经过西桥至东桥之间。
可是，这段时间他只在车里捣鼓，或者拿出收音机听新闻，是戴了耳机的。两半才在龟岗路一间旅社门前下车。
程国俊还，隔了两天收藏家又找到他，仍然像那晚一样只是在车里捣鼓，听收音机。夜12时经过六二三路，转十八甫南路，在文昌路口下车。这次他给了五百块钱做“保密费”。
除此之外，程国俊对这位收藏家的情况毫无所知，只记得他话爱眨眼皮。程国俊反映的情况，证实了我侦听组的监测是准确的。
这个自称古玩收藏家的，在8月17rì和19rì夜间两次用了雪佛兰车发报。西桥至东桥，正好就是大坦沙、西场至南岸公路一带。只是这家伙是谁呢？
吴从这份材料里得不到有关“收藏家”的长相特征，“话爱眨眼皮，中等个，已发福”，是五六十岁人的常见现象。吴峰打算亲自找程国俊问一问，便问徐，程国俊住什么地方。徐：
“甭费心了，昨天已经出国，他有个伯父在加拿大做生意，他去跟他了。”
吴峰骂了一声，有横排尾灯车的事看来就此结束。
只是这件事证实郗浩的口供可信，电报并非捧杂sè花女郎所为，而是爱眨眼皮的老头干的。
吴峰信手翻看了几份材料，有新华医院的，有演出公司的，也有出租汽车公司的。还有个人写的旁证材料，有些吴峰认识，如新华医院的张丽丽、芳，有些吴峰不认识，如出租汽车司机陆冶山。但这些材料都能直接或间接证实了吴峰他们对案件判断的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