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空调机没有一丝声响，却不间断地输送凉气。会议开始了。庞勋代表工程党委只讲了几句简短的话，便由卫萍汇报发现图纸被翻动的经过。她汇报完后，谁也不话。她略低垂着头，难过地望大家一眼又：“我把它们放在最上面，是为了第二天省得再搬。见了图纸后起初还不觉怎样，可一想就感到事情不妙。因为，如果不是有人翻，它不会放回原位的，我肯定。”
“对这件事当时你怎么想呢？”吴峰望她。
“我想，准定有人为了使设计图内容连贯才这么做的。这可能是为了拍摄，把搁在上面的两卷放回去，拍摄出来的图纸才依编码顺序而全工程一目了然。只是这人也粗心，不知是忘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拍摄完后没有把这两卷图纸放回上面，所以露了馅——我的不一定对。”讲到这里，她沉痛地又道，“马副处长因此被拘留，其实我也有责任，我是保密员。”
作案者显然是个高手，能够避开jǐng卫战士的眼睛，进入10号楼，既不触发jǐng报器，又开得10号保险柜。除了弄错图纸位置，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灭痕是彻底的，但技术处也测出了使用“A1”特效化学灭痕剂灭痕。此种溶液在市场上无法购到，可见摄图者大有来头。
“你估计案件发生在什么时间？”吴峰又问。
“夜1231分我下楼，第二天早上6上去。所以肯定在半夜了。”
“半夜，就不一定是利用合法身份作案了。”吴峰想。这样一来，范围更加广泛，包括了外部的人。
“10号保险柜共有几把钥匙，都在谁手？”他问。
“一把。郑少岗去探亲以后，是我保管。”
“能否钥匙的情况？”
“柄绝缘，呈攻瓣梅花状，中间有九个活动数码字，正副各一，齿向相反，缺一不可。”
“钥匙带数码字有什么用？”
“转对密码了，钥匙就不带电。转不对密码，开柜的人就会被电流击倒。”
“钥匙独一无二，又是你拿的。保险柜却被人打开了，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卫萍咬紧下唇，面sè苍白，一言不发。大家沉默。灯明晃晃地亮着，地板上是一堆堆静止不动的黑影。谁都掂出这句话的份量。
“10号保险柜是专门存放这份图纸的吗？”陈枫问了一句。
“苏联专家走后，才专门保存这份图纸。”
“苏联专家在时，它保存高能物理的实验数据。”年届古稀的老科学家孙明瀚，“钥匙一直都由少岗保管。他是我的学生，他的表现组织上了解。彼得教授和乌里扬诺夫教授临走，奉命把所有的合作方面的科研档案、技术资料全部烧了，这个柜就空着。到子卿从W市来，它才专一收藏‘五二三’图纸，保密员仍是少岗。”
“孙老是工程党委副书记，工程副总指挥长，一流的核聚变专家。”肖才智附耳对陈枫，“又兼高能物理研究所所长。”
吴峰把目光转向钱正清和孙明瀚：“高能物理研究跟‘五二三’国防军事工程是同一件事呢，还是不同的两码事——如果可以出来的话。”
“是不同的两码事。”肖才智代表科学家回答，对陈枫道，“当然，首先是高能物理研究有了重大突破，产生出钱氏理论。在钱氏理论的推导下，钱老和他的同事们共同创造发明了‘五二三’。从概念上，我国的高能物理是理论工程研究和为检验理论而进行的科学实验；‘五二三’则是应用工程设施、即系列国防军事工业生产体系。因此二者截然不同。现在呢，隶属关系变了，高能所成了‘五二三’的附属科研机构。”
“钱老到这里时，苏联专家还在吗？”吴峰问。
“正准备撤走。”钱正清回忆，“早在1955年全国科学会议前，郭总理就指示：‘五二三’的主体工程和总控中枢最好设在A市。从那时起工程就一直在地层深处紧张施工。当时，除了‘五二三’一项，几乎全国所有重大科研和建设项目都由苏联专家当顾问。到1959年，中苏两党出现分歧。因此，‘五二三’的试验产品、我国第一枚火箭原定该年发shè，因此不得不推迟一年，并归咎为我和方柏的过失。按总理指示，才把我调到A市，接替方柏职务。而方柏，降调G市工作。”
“钱老之前，这里的工程由方老、孙老和石李肖焦六位科学家具体负责，钱老摇控指挥。”庞勋接过钱正清的话：“工程已早在五十年代中期开始兴建。当时，一些发达的大国如美、苏、英、法和rì本，都已知钱老从事一项绝密的国防工程研究，把注意力集中在W市。1959年中期，‘五二三’主体工程进入总安装，必得钱老亲临指挥，于是有意放风是钱氏火箭研究失败，因损失巨大，对他的处分是从W市降调A市。国外很相信这一法，都刊登了这一新闻。”
“方柏教授是——”吴峰望庞勋。
“理论物理学家，造诣极深。”
“我们与苏的关系破裂后，为什么苏国还提请让您到杜布纳原子研究中心搞合作研究？”吴峰望钱正清。他提问题时，总是直截了当。
“有两种可能，一是这种合作对双方有益，二是他们想从中弄到一‘五二三’的情况。当时，杜布纳原子研究中心是个很有权威的科研机构，总理也同意我去看看。不久与苏的关系彻底破裂，我才回来。”
“与苏国合作时期郑少岗主要做什么？”
“助理研究员，方柏教授的技术秘书。”
“苏方谁是总工程师？”
“彼得教授，”肖国逊，“他是苏党员。”
“什么人有资格进10号楼查阅机密图纸？”
卫萍：“有权翻阅全部图纸的总共五十七人，其中有五十五人都是兼有各级党政领导职务的科学家和军事工程学家。有资格查阅部分有关图纸的专家、教授、高级工程师、高级设计师和高级机械师共有二百六十四人。”
“知道10号楼保存‘五二三’图纸的人多不多？”
“我想应该不很多。”
吴峰请她开列一张有资格查阅图纸人员的名单。她遂把目光投向庞勋和肖才智，待得两个人的许可后，才对吴峰：“好的。”
“郑少岗什么时候交钥匙给你？”他问她。
“7月25号上午，”卫萍，“他26rì早晨登机。”
会场沉默了一会。钱正清打破沉默：“树yù静而风不止啊！看来这件事并非谁的疏忽，而是一个yīn谋。它不是一件事的结束，而是一件事的开始……‘莫道浮云终蔽rì，严冬过后绽chūn雷’。在yīn谋者面前，我们再不能表现任何的懦弱，彷徨，再不能做任何的幻想，忍让！我们唯有拿出决心和勇气，投入战斗！”
散会时，已是深夜四钟。组成了以市公安局为主，有“五二三”工程保卫处及有关人员参加的“五二三”案件侦破办公室，受局党委和工程党委双重领导。陈枫将军出任侦办室主任，肖才智为顾问。吴峰、彭继东为侦办室副主任。下设四大侦破组：内线组组长由彭继东兼，副组长有袁忠华（工程团委书记）、谢振琛、杨兴国、邝颜夫（均为工程保卫处副处长）。该组主要面向整个“五二三”工程内部之敌特，并清查一切变质蜕化分子及嫌疑分子。根据工程分布面广的特，分设若干组；外线组组长谭基江中校，副组长陈应生中校、邵秉廷中校（均为局副处长）。该组主要面向工程外围之敌特，根据需要分设若干组，并具体负责对嫌疑分子和敌特的盯梢、监视；特工组组长岑大昌中校，副组长为卢健锡少校（技术侦听科长）、甘雨少校（行动科长）、张子台少校（法医科长）。该组分为特别行动、侦听、技术鉴定与勘查三个组，负责技术侦破工作；群工组组长员宪英，他是工程党委组织部副部长，副组长朱一宁（工程保卫处副处长）。伍建林少校负责联络工作，徐任侦办室秘书。市公安局分拨一支机动公安部队由陈枫将军指挥，作为应急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