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彦玲和兰岚把窗幔掀开，明朗的晨光投shè进来，实验室一片豁亮。大家找凳子坐下，围成一圈。兰岚靠彦玲而坐，把手搭在她肩上。丁炯不明白这个实验有什么意义，只是遵照陈枫的要求而做。吴峰和张子台却陷入了深深思考。
“J·K氏塑在体内能保存多久？”吴峰问。
“只要保持有一个摄氏37度至42度的环境，它就不会自燃。十五年前，我也曾有过这种想法，不然他们就不会那样威逼我了。我敢，那孽种逼我，目的也是为了得到我十五年前替凌蔚茹灌注的那个J·K氏塑里面的东西。”
至此，吴峰和张子台才明白了陈枫为什么既同意对樊有山的怀疑，却又不放弃对黑狗的追查。只是还无法把丁炯的这项实验跟赵基仁的死联系得起来。
回到公安局，已是下午两。机要参谋送来一个密件给陈枫，陈枫未及拆看，电话就响了。是肖才智打来的，陈枫接过，只是“嗯嗯”地应答，很快放下话筒。他把密件拆了，看一会，便放进旁边一个金属保险柜里。
又一位机要参谋进来，怀中抱着那只黑狗，手中还拿一份技术处的鉴定结果。体检认定狗没有问题。
“也许是我们错，狗跟案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张子台接过狗，捧在怀，轻轻抚摸。
吴峰没有吱声。他正在努力把丁炯的实验跟当前所发生的一些现象联系起来。
“狗有问题他肯送您？”兰岚，“也许真是我们错了。”
“也许，”陈枫平静地对吴峰，“另外找个时间，牵它到闻老家去一趟。”
“您怀疑它不是闻老送给刘老二的那只？”
陈枫没有直接回答吴峰，而是：“如果刚才丁炯的实验还不足引起联想，那死去的赵基仁，还有失去的胆囊也应该有所启发才是。它们之间我看有着深刻内涵，但现在我都暂不作猜测。我只是，兰刚才的话里前半句是对的。我认为，廖文光教授应该有第二条狗的可能！”
陈枫把话得干脆认真。为了不影响张子台，陈枫要兰岚开车把张子台送回新华医院，把狗也同时带去。
张子台和兰岚走后，陈枫从柜里把刚才那份密件拿出来，对吴峰和徐，“这是部里来的机密内参，论及有关‘三环党’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断，你们拿去参考。它同时使我想到一件事。”
到这他停了一下，接着：“就是周大瑞的口供可信，确有三环党存在。并且它既是一个有宗旨有纲领的地下反动组织，就必然有一份组织档案、文件或者人员的名单。所以，那份白睿拿走的病历就很具有敌特档案或名册的xìng质。”
陈枫边想边，“只是还有一无法解释，病历跟赵基仁有什么联系？如果赵基仁的名字两次三番出现在敌人手中，是敌人为了通过他去牢记机密保存之所的话，按理现在他们既已将机密——病历——转移，就不该把他杀了。”
“因为这样一来反而促成他们的自我暴露，除非他对他们的安全构成威胁。但据目前到手线索分析，他对敌人并未构成威胁。因此，赵的死就很可能还有一些我们尚未知觉的重要原因。至于丁老的实验，不过是我一时之想，因为除此不能解释许许多多案件面前发生的事。我唯希望这个实验对你们有启迪，却又不让它绊住侦破的手脚。”
吴峰头：“综合刚才所讲的，我觉得赵基仁的胆囊结石跟大夫们的法是一致的，但却跟我们的重复尸检结果有矛盾。不定这才是促成他死亡的真正原因呢。”
下午三，吴峰和徐回到侦办室。在吴峰的办公台上有一份关于蓝光号轮船上人员的调查汇报，总的来船员都没问题。只是此种泛泛的档案查阅并不能明什么。蓝光号轮行驶期间未停靠任何港口，途经香港水域，过台湾海峡。正当看材料，肖才智来电话找吴峰。他直接挂电话到侦办室，这是第一次。
“今晚六，请你上我家吃饭。”肖才智。
“还有谁呢，肖厂长？”
“卫萍。”
五半钟过后，伍建林哼着歌走了，徐有事要到局里。
吴峰让他把关于蓝光号的材料送去给陈枫，然后：“晚上九，和我去闻老家。在此之前，找张法医悄悄要那条狗来。”
徐去后，吴峰安排值班参谋注意电话，卫萍就婷婷袅袅地出现在侦办室门口。
吴峰忙挥一下手，二人走上大街，挤进公共汽车，在距肖才智家还有一站路的地方下车，进商店买了一网兜的糖果和四瓶酒，两人并肩前行。
晚风习习，她的裙摆贴紧她的膝头。吴峰看出她郁郁寡欢。问：
“曾副教授过去在哪留学？”
“伦敦，一间私立医学院。”
“嗬，伦敦。”吴峰，“马克思墓就在伦敦。”
“那时妈妈还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每年的清明她都去海格特公墓马克思墓前祭奠。”卫萍毫不掩饰地，“我很渴望也能有那么一天。”
“你会的，我想你一定。”
“为什么你的话如此肯定？”
“人生谁都有践诺的机会，就看你如何去俘获这种机会。”
“……有人，机会这东西轻易不要错过它。可我，却已经错过了不少机会。”
“当然，错过机会非常可惜，但也不是因此就没有了希望。须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不会有例外吧，吴峰？”
“例外？例外当然也有。”
吴峰的话激发了卫萍一阵凝神遐想。从卫萍这神态吴峰又想到彦玲。
今早上因为许多人在场，他只能跟她泛泛招呼，从她平淡如水的表情中令他深深怀恋与她曾经的交往。
同样的时代，同样的青chūn，同样的追求与付出，却得不到同样的恩赐。一个是充满希望的获得与拥有，另一个却在一而再的失去。
吴峰感到这实在是一种不公。
如果过去自己对于彦玲生活里的种种遭遇最多不过是怀有某种怜悯的话，而今已经在无形中增添了一层深切的同情。
尽管命途怎样多舛，生活怎样坎坷，她仍显出这般顽强坚忍。她并不把生活中的种种不公背负在心，而是以别一种豁达的宽容去重新开拓自己漫漫未来的天地。仅此就足显她的伟大了。
“你在想什么，吴峰？”卫萍见他发怔，问道。
“我想，应当怎么做，才不辜负生活。有一位跟你一样的，生活中她很少获得，更多的是失去。”
卫萍的面庞上掠过一丝不安。她知道他指的是谁。“最近你去看她了没有？”她仄头问他。吴峰没有作声。
卫萍叹息道，“你应该去看她才是。一个人在痛苦的时刻里，很需要安慰。那怕是几句好话，都对她有莫大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