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站立良久,注视着一众臣子,内心翻滚激荡。
他暗暗握住一侧桌角,青筋外露,缓缓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容本王仔细考虑。”
朱祁钰从御书房出来后,负手站立,看着回府的于谦背影,嘴角微抿,似语未语。
很快,于谦冒天下之大不韪,提议另立新君的事情传遍朝野上下。
晚上,于吟为父亲泡茶,
于吟担心的看着父亲斑白的发髻,说:“父亲,天色不早了,快歇息吧。”
于谦皱着眉头喝下一口茶,摇摇头不说话。
“父亲可在为议立郕王殿下为新君的事伤神?”这么大的消息,于吟早已知晓。
于谦长叹一口气“吟儿,为父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父亲为了朝廷,为了大明社稷,甘愿背负不忠骂名,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于谦慈爱的望着她,“吟儿,为父清楚,自己一旦做出这决定,今后皇上归来,于府上下必然逃不过劫难。所以你要记住,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今后遇到你中意的人,一定替为父好好照顾你。”
于吟眼眶泛泪,鼻头酸涩,趴在父亲的膝盖上,哽咽着说道:“父亲...”
于谦轻轻的抚摸她的头发不说话,昏黄的烛光映射着父女二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
这时,他却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快。
于吟在慈怀寺失踪当天,于谦一下朝就收到下人禀告女儿失踪的消息,心急如焚。他撩开轿帘,对着马夫厉声催促:“再快一些!”
“是,大人。”马夫大力挥鞭抽在马背上,一辆简朴的黑色马车快速朝于府方向赶去。马车上,一身官服的于谦忍不住拿起旁边的一杯茶,年迈的大手不易察觉的抖动,他看着为他沏好的茶水,嘴唇微抿。
早上,女儿于吟为亡母上香,自己因为公事繁忙,无法陪同小女一同前去,谁成想下朝回来之后却见到丫鬟仆人跪了一地,唯独不见于吟,这才知道她竟然被歹人掳走。于谦一下车,就看见于吟身边的丫鬟青儿面色憔悴,战战兢兢的在府外等候着。
青儿见大人走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头颅重重磕在地板上,边磕头边哭道:“老爷,是奴婢看护不周,让小姐被歹人掳走。”
于谦闻言,内心刺痛不已,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往后倒去。青儿急忙上前扶住老爷的手臂焦急询问:“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于谦扶住额头,深呼吸几口,“无事,快,快去刑部找隋柯隋大人,请他速速前来。”
下人点点头,急忙上马朝刑部赶去。
此时刑部大牢,
容墨通过父亲牵线,终于让刑部尚书隋柯点头开口,允许自己进入大牢提审犯人云棋。谋害皇嗣的罪名足够云棋即刻问斩,可是此案诸多疑点,隋柯也在怀疑这件事究竟是小宫女一人所为,亦或是背后有人主使。
偏偏在皇帝亲征之后,就发生贵妃流产这档子事,让人不得不怀疑。容墨是容贵妃的亲弟弟,加上容本源当初对隋柯颇为照顾,即便是隋柯刚正不阿,也要卖容墨这个面子,但若是南镇抚司还要来插上一脚,就属实让人厌恶。
容墨进去之后,马顺带着南镇抚司卢忠,也接着脚步过来,要求提审犯人。隋柯素来看不惯马顺的为人,连带着对南镇抚司极其不顺眼,愣是不让他们进去,马顺气的头顶冒烟,讪讪离开。
近日马顺在锦衣卫的地位每况愈下,皆是因为他赖以仰仗的干爹王振,探子前几日传来消息,宦官王振怂恿皇上北进,胡乱指挥大军,导致大军伤亡惨重,被御前护卫将军樊冲一剑刺死,以示君威。
由此,马顺心急如焚,明白自己一旦失去王振的庇佑,必然会被拉下马。再加上于谦提议让郕王殿下即位新君的消息满天飞,于谦指挥使的位置更加不保。这几日马顺想到当初王振命令自己西山围猎时刺杀郕王的事情,半夜都会被噩梦吓醒惊出一身冷汗,万一...万一郕王真的登基,定会收拾王振一党,马顺就是这出头鸟,势必逃不了。
马府书房,马顺气的重重拍着桌子,脸色暗沉,坐在那一言不发。
卢忠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大人,这隋柯这般不识好歹,可如何是好?”
马顺转着手中翠绿的玉扳指,阴恻恻的看了一眼卢忠,低声道:“放心,我自有法子对付。”王振这该死的太监,活该命不长。自己被他压制了这么多年,如今到死,还要拖他下水。绝对不行,指挥使的位置他不会拱手让给任何人,要想人前显贵,必要铤而走险。
马顺压低声音阴狠说道:“那件事一定要做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听懂了吗?”
卢忠打了一个冷战,唯唯诺诺答应着:“大人,放心,属下安排去的人都是无根无籍的,绝对查不到我们头上。”
马顺点点头,冷笑道:“那就好,于谦啊于谦,既然你想要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马顺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夜色。
卢忠躬身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已经酉时了。”
马顺挑了挑灯芯,笑道:“想必此时信也该送到于谦那老匹夫手中了。”
于府大厅,于谦正坐立不安,等候隋柯。
不一会,下人进来通传:“老爷,门外有个乞丐送来一封信。”于谦急忙拆开信来看:
令爱于京城西郊三十里处福来客栈,请速来营救。
于谦大喜,忙问那乞丐是何人给他的信,
乞丐摇摇头,缩着身子怯懦说道:“小人不知,天色已黑,看不清来人,只是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送到于大人府上。”
这时,隋柯收到消息急忙赶到于府,跟随而来的还有容墨。
于谦迟疑的看着跟来的容墨,隋柯竟然把锦衣卫也给带来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妥。
容墨会意:“于大人,本官正好在刑部碰见于家下人,得知千金失踪,便擅自做主跟随隋大人而来,还请勿要见怪。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贼人如此嚣张,胆敢掳掠重臣亲眷,锦衣卫身为掌直驾侍卫,京城巡查缉捕,自然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