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兄弟反目
“张暄，你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说，做大哥的一向对你怎么样？你如今和丁伟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倒和大哥我生份起来了，你让我怎么说你？你自己看看，你们都做的是些什么事情？一开始我就和你说了，别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他会害了你的，”太仓河边的几丛柳林之后，朱清谨慎的张望了好久，眼见胡峰仍尽职的守在原处，四周并无他人，这才动情的对张暄说道。
“大哥，丁兄弟是什么样的人，由不得我说，也由不得你说，要让弟兄们自己去评说。丁兄弟来这里之前，许多兄弟们都吃不饱，为了维持生活，许多兄弟不得不去坑蒙拐骗、敲诈勒索。可自从丁兄弟来了之后，弟兄们个个都能吃香喝辣的了，弟兄们都说这是沾了丁兄弟的光，我怎么就看不出丁兄弟会不是好人了？”
“张暄，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朱清几乎是以咆哮的声音在吼道，却引来了刘锋张望和关切的眼神，“你们这样做从眼前来看是有些好处了，可你们干的那些事情都是抄家问斩的大罪。他利用我们的船，把东西卖到高丽辽东，还利用我们的船把各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运到山西、湖广甚至远至流求日本等地。现在是只有我知道，看在这多年的兄弟的份上，我也一直在替你们掩饰，可若要真的让朝廷知道，这可是谋反的大罪，那可是要罪及三族的大罪，醒醒吧，张暄。”
“大哥，你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弟自然也不能瞒你什么。小弟要从内心里感谢大哥一直以来的照拂。在大哥看来，我们干的是谋反的事，但这华夏大地本来就是我华夏儿女的，我只是想尽一份力让它重归它的主人而己，我这又是谋的谁的反了？”
“看清楚了，张暄，我们都是大元的臣子。”朱清的话有些歇斯底里了，“你们如今在帮助赵宋余孽反叛朝廷，你们这不是谋反还是什么？你是不是那个什么《强国之声》的盅惑人心的话看多了，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
“大哥，小弟没读个什么书，大道理自然不知道，但小弟以为，我张暄人虽粗蠢，但生是中华人，死是中华鬼。以前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蒙古小兵小孩都敢在我们面前嚣张跋扈，颐气使性。现在我想明白了，那是因为人家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把我们当作最下等的奴隶，当作不入流的四等人。我张暄这辈子做过农民，做过强盗，如今还在做着元朝的兵，或者说狗奴才，如今我想要好好的做一回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完了，你完了，”朱清有气无力的喃喃语道，“想朝廷待你我都不薄，如今在这大仓，只要我们跺跺脚，有谁敢不听我们的。真不明白赵宋皇帝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如此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们瞎胡搞，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顾。”
“大哥你想错了，中华帝国的皇上什么都没有给我们，只许给了我们男人的责任和做人的尊严。中华人的事情理应由中华人自己来办，就算以前的赵宋皇帝有许多不好的行为，那也是咱们中国内部的事情，轮不上外族以所谓的天命来这里指手划脚，残害和杀戮我们的百姓。你大哥你所说的我们哥俩在太仓一言九鼎，好象只是针对我们自己的父老乡亲们说的吧，在自己的父老乡亲们面前耍威风算什么本事？就算我们再威风，也只是蒙元的一条狗而己。”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想和你说了，让大元的铁骑和勇士们和你去说吧，这是做大哥的对你最后的一次忠告，希望你好自为之吧。”朱清发现自己不能再说了，再说自己就再也不能忍受心中的愤怒了，他想赶快离开，远远的离开这位曾经的兄弟，千万别让这位兄弟将火燃向了自己。
眼看着朱清拉着刘锋就要隐入柳林之后，张暄生出了一份莫名的伤感，这么多年的弟兄了，真要走到那一步吗？
“张暄...你...”，沉思中的张暄忽被树林中一声惊恐地尖叫唤醒过来，他不假思索地跑进了树林。
胡锋已被一剑割断断了喉咙，腥红的血正在不断的往外冒着，朱清却被一剑正中后背，顺着剑锋流出的鲜血瞬时便染红了他的衣服，而在朱清的身后，是手执一把尚自滴敞着鲜血的长剑，沉默不语、冷然地望着朱清的背影的丁伟.
“张暄，你我多年的兄弟，想不到……今日……竟是……如此结局......”朱清断断续续地说道，到了后来，竟是低不可闻的声音。
“大哥，请让你最后叫你一句大哥吗？你说我们做海盗也好，做富家翁也好，小弟自是一心跟随着你，可大哥你为何要做一个卖国贼呢."张暄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大哥，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小弟也是不希望看到的，大哥，你且安心的去吧，侄子侄女那儿我会照顾好的。”
朱清仍呆呆的瞪大着双眼，想要说点什么，但却再也发不出声了，只见他软绵绵的往身旁一歪，扑倒在了地上。只是至死时，他仍没能瞑目。
丁伟将剑身上的血在树枝上擦了擦，回剑入鞘，淡淡地说道：“我们走吧，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的。”
“丁兄弟，你先走吧，让我再陪一会儿大哥，不管怎么样，就算他做了元朝人的走狗，他仍是和我们一起浪里来风里去的大哥啊。”张暄此时已忍不住热泪盈眶。
“张大哥，你和朱清之间的感情我能理解。但男子汉生于此乱世之中，当求有所为有不为。作为小弟的，你已经给过他很多的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珍惜好机会。虽然他曾经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如今他只是蒙古人的一条狗，就算我们能原谅他，全天下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不会原谅他的。”
“别说了，丁兄弟，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求求你，让我单独陪一会儿大哥吧。”张暄几欲吼声道。
丁伟淡淡地叹了口气，缓缓抬动了步子，才走不多远，张暄已一路小跑跟上了他。
“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吧，估计朱清的死讯传出去之后，元朝马上会让你顶他的位。他那家中还有那刁蛮任性的女儿和老实本份的儿子，他这一死，他那些不省油的小弟们小老婆们就有得闹腾了。看在多年的兄弟的份上，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忙别的了，好好照看一下这一对遗孤吧，也算是尽了你做义弟的情份了。”
“哦，正是这样，丁兄弟若是不提起来我还差点忘记了，我这就去安排去。”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便要加快了，听说忽必烈马上要派兵攻打辽东。脱黑台已经派人向我们催要武器了，大金国那边也在催我们帮他们输送人员物资。我们以后的工作任务以后将越来越繁忙。因此我们要确保我们的船队中都是值得信赖的自己人。你一旦掌权，清理那些立场不确定以及蒙元的死硬分子亦是一件繁重的任务。”
张暄一边点头，一边纳闷地说：“要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拿下辽东和日本、大金国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为什么还要帮助那些和我们有世仇的人建国？”
“你以后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他们的存在，一方面可以帮助我们牵制蒙元，另一方面，是皇上仍有些担心，”丁伟边走边比划着。
“天下的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以后或许我们能用武力将这些地纳为己有，在我们的武力下，他们自然不得不听我们的话。但一旦我们遭受内乱，顾不上那些地方，他们自然的离心力不但会使他们马上脱离我们、背叛我们甚至仇视我们。看看安南国周而复始的投靠和背叛你就可以知道了。而且他们还可能成为我们其它的敌人的帮凶和爪牙来限制我们、攻打我们。倒让他们作为一些小国留在我们周围，可以让我们和其它的国家之间有个缓冲地带，让他们充当我们的第一道防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只要让他们一心一意的学会了我们的语言文字和风俗习惯，至于形式上他们是不是真正的隶属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们的实力都不大，他们为了各自自身的发展，自然需要我们从中调和，岂不更能让我们从中左右逢源，从中取利？”
“你说的这些道理都太复杂了，我张暄只是一介粗人而己，怎么想也弄不明白的。放心吧，既然丁兄都说了这些事情的重要性，我全力去做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张兄了。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去忙，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镖，张兄弟还请多多小心从事了。”说罢，一挥手已是走了很远。
当天傍晚时分，朱清和胡锋的尸体被巡逻的士兵们发现倒在了太仓河边的树林中，接到消息的张暄一边掩声痛哭，一边四处调集人手追查凶手。
据朱府的家丁们说，当天上午看到一盐商的家人送来了封信，之后不久便见着朱清领着胡锋出了门，可没有想到，他这一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张暄马上着人抓住了这位盐商，一审之下原来是阿合马的同党。张暄一听更是觉得怒火中烧，命人更是连番拷打。盐商吃痛不住，咬着牙齿将和朱清的几个近侍、副将们秘谋杀害朱清，试图搅乱太仓局势，让赵宋余孽趁乱取势的阴谋彻底揭了露出来。
张暄又顺藤摸瓜，连夜派出数路人马将这三十几个毫不知情的人全部捉拿归案，连夜审问，在血腥的拷问下，他们个个供认不讳。
次日一早，张暄便以唯恐久则生变，将三十几个人齐齐在菜市问了斩，这才将原由上报了元朝朝廷。
砍头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将菜市口挤得水泄不通，而刚开始还不明真相的百姓们一看到这群人，马上表达了他们的愤怒，一个个纷纷将手中的臭鸡蛋、烂菜帮子朝他们脸上、身上砸去。一泄多年来这些人在本地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怨气。
而等待受死的他们只能睁着惊恐的双眼，想要分辩什么，都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们在他们身上发泄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三十多个为非作歹、坑蒙拐骗的恶霸转眼间身首异处，太仓城内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一时间他们觉得，太仓的天空也似乎明朗了很多。
七日之后，朱清的葬礼如期举行。但当张暄看到了当时的冷清场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偌大的灵堂之中，只有朱清的那一对遗孤孤零零地跪在堂中，迎接偶尔前来拜祭的客人们。
“张叔叔，我爹爹已经死了，我们两姐弟年幼无知，以后就全仰仗张叔叔您了。”朱清之女朱一看到张暄便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或许朱清的死已经让她成熟了许多，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般刁蛮了。
“爹爹生前对这些人都不错，没有想到爹爹一死，这些人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蒙古人那边只来了个百户，匆匆递上份礼就走了，其它的人也是，要不来个人送点礼就走人，要不根本就是派了个家丁来应付一下了事。最可恨的是那些狐狸精，爹爹生前生前对她们也不错，可爹爹一死，她们马上收拾了细软偷偷走了人。如今这偌大的家中，只有几个老家丁帮我们张罗爹爹的丧事。张叔叔可千万不要不管我们了啊。”
“侄女，你放心，你们两姐弟可是张叔叔看着长大的，谁都可以不管你们，但张叔叔一定不会不管你们的。以后只要张叔叔有一口吃的，便不会拉下你们两姐弟俩的。”张暄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感到了一分莫名的忧伤和戚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