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如此，我就越好奇。
“为什么一提封印之事，你就这么大的反应？”
仿佛禁忌一般。
他却不理会我的，兀自问：“数日前，你可有因狐火印记而感不适？”
“来子桑国的路上，的确有过……”
还未等我告诉他路上遇难之事，他截去我的话：“这便是了，和凝儿出事的时间正巧吻合。”
“凝儿出事？凝儿出什么事？凝儿出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倍感莫名其妙。
“凝儿的脉相一直平稳，可数日前，凝儿却忽然动了胎气，险些小产。”
我好笑道：“你是说，凝儿出事，是我的封印所害？”
问完这个问题，一个不好的想法袭上心头，我不由被瘆得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我的封印和凝儿的安危有关，所以他才一直告诫我不要解开封印。
一切还是为了凝儿。
子桑玦为转移子桑东阳的注意，不仅表面上疏远了凝儿，还扮起了多情公子，到处留情，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引开子桑东阳放在凝儿身上的目光。
慰师宴上子桑东阳对我说的话并非无中生有，反之，他说得一点不错，子桑玦最擅长的，就是声东击西，弃卒保车。
他笼络人心，也只是为了避免我伤害凝儿么？
我越来越看不明白眼前这个人。
他软下口气：“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个中原委你也并不了解。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封印是不是已经被离尤前辈点破了。”
我的心有些堵。
他移开话题，“不说这个了，先吃东西，天冷，菜容易凉。”
他说着从我手中接过空碗，为我盛了碗汤，递到我面前，“我召集了几位大臣一起协商抵抗万彦的对策，你休息一阵，等空下来了，我再来陪你。”
我盯着碗里的汤汁，道：“也不缺你陪，以前也没看到你有过这样的心思。”
他挑眉，“你当初刚到萃枳苑，我天天被父王拉着陪他批阅奏折，可哪一天我不是一定抽空子到这儿来？我实在走不开，就让少耀或者土圭水臬过来，生怕你闷着，时时刻刻担心会有宫人看不起你这个挂名的舞姬欺负你，现在可好，煞费了这般苦心，竟全被你否定了。”
他说得津津有味，我却听得索然寡味，连跟他吵嘴都没了兴致，“你若政务缠身，就先去忙吧。”
他应了声，又小坐片刻，便离开了。
用过了晚膳，月筝蹭到我身边，“主子，眼看王后就要临盆了，好歹你们昔日也走得亲近，理应过去看看她，奴婢已经命人备好了小王子和小公主的衣物，届时您送过去，对王后聊表心意，也能让王上宽宽心。”
我有些失神，她看我不说话，小心翼翼问：“奴婢安排得不妥吗？”
我摇摇头，嘲讽笑笑：“很周到了，周到得不能再周到。”
这宫里人要你学会面面俱到，学会巨细靡遗，想想这宫里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我就一阵毛骨悚然。
“月筝，王后临盆，这意味着什么？”我神情有些恍惚。
月筝忽然扑通跪到我脚边，抽噎道：“主子别伤心，虽然王后的子嗣乃王室嫡子，可奴婢也看得出来，王上对您是有情意的，假以时日，他一定会给您一个名分，废长立幼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她这话可是大逆不道，我瞥了眼窗外，告诫道：“月筝，你聪明是聪明，但若这聪明都给别人看到，就显得不那么聪明了，你明白吗？”
她抹了抹眼泪，点点头，“以后这样的话，奴婢不会在外人面前说。”
我叹了一口气，她以为我是因为凝儿的事难过，又劝：“主子别再想这些事，莫伤了神。”
她哪里知道，我在乎的不是名分。
凝儿临盆，意味着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子桑国是他的家，凝儿是他的妻，现在她又将喜添麟儿，他有国之任，有家之责，这里才是子桑玦的归宿。可我不会留下来，我不属于这里。
我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子桑玦还有一丝公子玦的影子，自欺欺人地活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假象里，现在是时候醒来了。
若祈盼他抛家弃国，做一个蔑视王权，醉心山水的公子爷，那我就太自私了。
他自然也不会。
当天夜里，躲开熟睡的月筝，我悄悄离开了王宫。
走在月色下，身心俱疲，忽然有些想念愫馜姑姑和沐蠡师父，不论父辈的恩怨纠葛多么纷繁，养育之恩终究是我欠他们的。
我终于选择回到谷里去。
以前师父带着我在深林中修习，遇上浑身是伤的小兽，它苟延残喘，却挣扎前行，我十分不理解为何受了伤还要这般消耗体力，它这是要去哪？师父说，它这是要回自己的洞穴去，那儿有它的同伴，有它的亲族。
现在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受了伤的幼兽，拖着沉重的步伐要回到自己的洞穴去。
姑姑也常说，孩子在外飘荡累了，总会回家的。原来在我心底，已经把幽谷当作了自己的家，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