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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开门!老子纳命来了

“那你和妈也到山上来吧。”

“这把年龄了,还要跑山落草?”父亲苦笑一声说:“我和围子里是同姓,论辈分,高家大少爷该叫我大伯。只要你们安全了,我就放心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任他们了。你妈快不行了,起不了床了,她说,她也不想见最后一面,只要你们安全,她就放心了。”

“我回家去看一眼。”哥哥眼里有了泪光。

“免了吧,围子里的人就在村里等着呢。南溪镇清乡队留了十几个人枪在围子里没走。”

哥哥默然。

“你们走吧,走的越远越好。”父亲站起身看着西乡的老陈他们说:“县上清乡督办带着清乡队到镇上来了,带了上百条枪。听说西乡好几个村农协会的房子都给烧了,三溪口和前溪也在烧房子,还杀人,光前溪就在李家院坝前砍了七个人,李麻生他们几个晚上笼回村睡,被人家都堵在家里抓住的,砍了脑壳,脑壳摆在院坝的石墙上,太惨了。还抢东西,比土匪还恶,鸡鸭猪狗都逃不过他们手心,连牛也牵走了。”

“我家有事吗?烧的哪一家?”老陈问。

“不清楚。”

“咱家的鸡鸭都还在吧?”哥哥问。

“还顾得到那些?连那头还没拉起架子的半大猪崽,也给牵走了。”父亲定定地看着我和哥哥,不再说话,低下眼睑,转身慢慢地下山去了。

是的,这两天,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黑烟从群山中冒起,或浓或淡,带着不祥的样子在天穹下久久不散。

当太阳快隐入后山时,刘三哥站起身一声不啃地向山下走去。

“你干啥子?”哥哥问。

“下山。”

“你不要命了?”

“我得去看看。”

“我父亲说了,乡亲们昨天夜里把你母亲安葬了,就在窑口坡边。”

“我得去看看。”刘三哥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那就一块走。”哥哥说。

我们带上梭镖跟在刘三哥身后向山下走去。天黑透后,我们来到村边。

在村边靠溪水的地方有块洼地,一座年久废弃的砖窑就在洼地上方,这洼地就是当年取土打砖时逐渐形成的,刘三哥的家就紧傍在杂草丛生的砖窑边。从村里望去,刘家的房子就像被从村里挤出来似的顺着斜坡滑下来,直到溪边才歪歪斜斜地停在那儿,现在它已变成一小片乌黑的灰堆。

当年高家大少爷的爷爷从江西潘台任上卸任返乡,在高家坪大兴土木时,刘三哥的爷爷就出现在村里,他是被从江西带来给高家烧砖的,听说他家几代烧过官窑。据老人们讲他是一个很随和的青年汉子,在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打赤身,只在腰里围一块布遮个羞。他在村边的坡前选好地方,搭起一个简易的草棚,就开始取土做窑,打胚烧砖。泥土像面团似地在他手里揉过,塞入木摸,薄木片再轻巧地一刮,双手卡住木摸稳稳地抽起,几块棱角分明的砖胚就出现在沙地上,他在烟熏火燎的砖窑里钻进钻出,汗水顺着脊背直淌。随着这坡地渐渐洼下去,高家一水青砖到顶的内宅也渐渐落成。这一带把高家大院叫围子,因为它用石料砌成的围墙特别高。围子落成后,高家将一个丫环赏予刘三哥的爷爷做了妻子,在这个被烟火弄得漆黑的汉子身边慢慢添加了几个孩子,他们像洼地里的野草一样出生,夭折,出生,长大。虽然这个外姓人被村里人接受下来,但刘家从来都没有能力获得土地。砖窑渐废弃。刘家的男子大多靠在镇上干泥瓦活谋生,无活时则靠打禾,推车,挑担或油坊里帮工维持。虽然已过三代,刘家在村民眼里仍是一个疙疙瘩瘩的硬物,不像稻田里说不出形状的湿泥那么顺眼。在眷恋土地的村民眼里,没有土地,或者不靠土地为生的人是不被人们看重的。

夜幕低垂,现在就像他爷爷当年独身一人从江西来到高家坪一样,刘三哥孤单地站在洼地的边缘,他脸色阴沉地注视着洼地边缘那堆新土,他慢慢在土堆边跪下。我们其余的人都在洼地的四周戒备着。

刘三哥对着土堆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向村中走去。哥哥想拦住他,他猛地甩开哥哥,头也不回地向村头的围子奔去。

刘三哥冲到围子门前的空地上。“开开门!纳命来啦!”刘三哥粗旷的嗓子带着悲惨的声调在这空旷的平地上暴响起来。

“干啥子的?”过了一会,大门楼的顶上慢慢探出一个脑壳,揉着眼睛问。

“我是——刘——三——哥!”刘三哥不顾一切地大喊。

他的举动显然将门楼后的人弄晕了,好一阵没有反应。

“来人啊,快来人啊。”门楼上的人终于明白了。

围子里有了动静。“叫啥子丧?闹鬼了是怎么了?叫得那么毛。”围子里有人喊。

“来了,刘……刘……”

“来啥子来了?来狼来虎来毛虫,你他妈的快说。”

“刘三哥来了。”

“来了正好,省得满山找。”

刘三哥抽出杀猪刀冲到大门下,将门擂得山响。“开门!老子纳命来了!”

门里一片混乱。“把门打开,捉住他!”

“哎呀,他带刀呢。”

“带刀?他妈的,你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快打开门。”

哥哥不顾一切地冲向大门。大伙立即跟上,一起向大门冲去。

哥哥站在围子大门前,举起高家大少爷的鸟铳向着门楼就是一铳。“轰”的一声,枪声在黑夜里分外响亮。

“哎呀,又来了十几个,他们有枪!”门楼上惊呼。

“莫开门,”院里的人大叫着,“快开枪。人上门楼去,快,上去快开枪。你们是死人,打呀!”

哥哥和老陈冲到门洞下扯住刘三哥的胳膊往回拖。

“放开我!放开我!老子跟他们拚了!”刘三哥跳着脚挣扎。

门楼上枪声响起。我们大家一起动手将拼命挣扎的刘三哥拖着就跑。当我们跑到村口边时,围子里的枪声一声紧似一声地响起来。

母亲没过几天就去世了,她得的是痨症,这几年时好时坏,做事稍一用力,气就上不来。一到夜里就能听到她时断时续的咳嗽声。这次闹农会哥哥与围子里成了冤家对头,她受到了惊吓,身体一下就垮了,临死时也没见到哥哥和我。

我家的十几亩坡地,油桐茶竹被围子里没收了,说是没收匪产。茅草房子也被烧了。父亲离开了高家坪,到处漂泊,开春后,有人在平江城东的莲花阁见到过父亲,说沿街讨口。再往后,父亲就失去了音讯。

哥哥被任命为南溪镇赤卫队队长,刘三哥是副队长,年关前,我们袭击镇税务所得手,搞到三支汉阳造,二十多颗子弹,人也增加到三十几个。镇上贴出悬红:凡提供消息或帮助抓住南溪镇高大成、刘连升的各赏大洋一百块。高家大少爷成了南溪镇民防团的副团总,他从长沙弄回十几条汉阳造,成天带了二十多个人枪待在围子里,放出话来专门要找我哥哥和刘三哥对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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